还没等七阿哥反应过来,梁九功先反应过来了,闻言连忙冲到康熙身边跪下,说道:“皇上,奴才不走,奴才不走,奴才就是死,也要陪着主子爷的身边。”
梁九功比以往更加尖利的公鸭嗓也顿时惊醒了七阿哥,七阿哥也是磕头道:“皇阿玛万万不可,皇阿玛万金之躯可不能有所闪失,还是皇阿玛快点撤离,儿臣留守吧,儿臣恳请皇阿哥转移。”
说着七阿哥一个头磕在地上,而刚刚报信的那个侍卫也是磕头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转移此地,奴才誓死护卫皇上周全。”
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康熙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由伸手摸了摸前胸的那个凸起,脸上划过一丝笑意,不顾转瞬即逝,随即呵斥道:“放肆,你们一个个是要抗旨不尊不成,咳,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火的缘故,康熙感觉益气丸的药效是真的压制不住自己的疟疾了,顿时咳了出来。
听到康熙带着怒气的声音,七阿哥顿时抬起头,“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康熙摆摆手打断了七阿哥的话,“老七啊,你知道吗,朕一直都不是很喜欢你,因为你身有残疾,是上天给朕的示警,是朕身上的一个污点,所以朕就连见都不想见到你,你知道吗?”
听到康熙这么说,七阿哥一愣,然后沉默的低下了头,声若蚊蝇,“儿臣知道。”
这么说着,七阿哥的手就握成了拳头,作为宫里最没有地位的阿哥,七阿哥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残疾是康熙不愿意见到的。
虽然康熙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七阿哥寻常也不往康熙的身边凑,倒不是说不孝顺康熙,而是七阿哥也感觉自己是个不详之人,会拖累康熙。
就连这一次,七阿哥都认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康熙或许就不会遇伏了。
可是这知道是一回事,被康熙真的这么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了,听到康熙说出这个事实,七阿哥的心里也是有些受不住的。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稍稍克制了一下心里的情绪,七阿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儿子知道,儿子一直知道,可是皇阿玛,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儿臣恳请皇阿哥收回成命,让儿子断后,拖住敌军。”
听到胤佑这么说,康熙眼中满是欣慰和自责,这个儿子,自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却从来没有有过不孝的念头,明知道自己可能逃出去,却还是坚持让自己这个皇阿玛逃出去。
这么想着,康熙伸手摸了摸胤佑的头,动作十分轻柔。
而这边的胤佑还是第一次被康熙这么对待,顿时一愣,然后就听康熙说道:“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其实你知道吗,除了最开始之外,朕却也没有把你当做过污点了。”
“说起来,朕倒是挺对不起你的,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怕是逃不出去了,还不如留在这里,给你留出一条生路来,也算是朕这个皇阿玛对你的一点补偿了。”
“皇阿玛。”七阿哥抬起头,双眼含泪的说道。
康熙却是摇了摇头,“行了,不要做这小儿女姿态,你准备准备,带着梁九功回宫去,朕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呢。”
如果康熙还是用刚刚那种命令的语气和胤佑说话,怕是胤佑是誓死不从的,可是康熙这么一柔声,却是让胤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然后胤佑就看到康熙转过头,对着梁九功说道:“梁九功,你跟着朕的日子也不断了,应该知道朕让你回去是要做什么的,你若是不想让朕寒心,就听朕的,护送老七回去,这样朕就算是龙御殡天了,也是死而无憾了。”
“主子。”梁九功喊道,眼中满是挣扎。
“行了,爱新觉罗胤佑,你给朕速速带着梁九功火速赶回京城,若是朕还活着,自然会回到大营之中,若是朕不幸龙御殡天了,三个月内没有朕的消息,梁九功,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的,在此之前,由皇太后和皇贵妃摄政,谁有不服,皇子圈禁,宗室处斩,余者灭族,去吧。”
“皇阿玛(皇上)”七阿哥和梁九功都跪着不起。
康熙顿时呵斥道:“这是圣旨,你们要抗旨不尊不成,还是你们眼中没有朕这个皇上,没有朕这个皇阿玛。”
见状,七阿哥眼中满是挣扎的握紧了双手,紧紧的咬着下唇,朝康熙磕了几个响头,磕的头破血流的,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儿臣遵旨,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一颗颗豆大泪珠打在地上碎成千万片。
第424章 父子情深(下)
“行了行了,不要在耽误时间了,兵贵神速,快走吧。”康熙见状背过身子,若无其事的朝着七阿哥挥了挥手。
可是康熙虽然看起来很是沉稳的样子,但是只看他不停抖动的双手就知道,他的心里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
一旁的梁九功却是以及哭成了一个泪人了,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难看的样子,而且梁九功的声音尖利,一旦哭起来却是像用手指在黑板上刮出来的声音一样难听。
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会说他哭的难看,哭的难听。
看着这样的梁九功,七阿哥忍住眼眶中不住盘旋的泪,忍得双眼红肿,泪眼朦胧的,站起身子走到梁九功身边,拉着梁九功说道:“梁谙达,听皇阿玛的圣旨,咱们撤退。”
梁九功虽热挣扎嚎叫着不要走,但是他一个干瘦的太监,手无缚鸡之力的,而七阿哥虽然身子不好,但是顾芳怡调养之后也还不错,却是硬生生的把梁九功拽出了山洞。
听着梁九功越来越远的嚎叫声,康熙不由的叹了口气,从胸前拿出那支空的小玉瓶,看着光洁的可以印出人的样子的玉瓶,康熙的眼中满是不舍。
“你说你,和朕算计来算计去,把朕算计进去了,也把自己算计进去了,何必呢。”康熙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过也好了,终究是算计要到头了,日后没有了朕,或许你才能好好的活着,再也不用算计来算计去了吧。”康熙苦笑道。
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听着隐隐传来的行军声,康熙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玉瓶握紧,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感受着腹部的不适感,将玉瓶轻轻地放进胸口,双目一凛,周身温柔的气场顿时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王霸之气。
康熙惨白这一张脸,却是双目坚定的往洞外走去。
走到洞外,二百多个身上带伤的士兵一个个单膝跪在康熙面前,见康熙出来纷纷低头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康熙张开双手说道,好像他不是身处沟壑之中的破旧山洞之前,而是身处金碧辉煌的金銮大殿之上一样。
而这二百个士兵也是齐声喝道:“谢皇上恩典。”
然后步履一致,好像是一个人一样站起身来,虽然身上带着伤,但是气势恢宏,好像是百万雄师一般。
看着眼前的不过区区二百残兵,而且体内也开始传来不适之感,但是康熙还是高声道:“众爱卿,如今朕算是到了这山穷水尽之地了,劳众爱卿不离不弃,朕在此先行谢过了。”
说着康熙朝着众士兵鞠了一躬。
众士兵顿时齐齐跪下,“臣等不敢,请皇上降罪。”
康熙直起身子,继续说道:“如今,朕被围困葛尔丹,或许明年的今日,就是朕的祭典,但是朕不怕,就算今日朕死在了这里,大清,也不会败,葛尔丹,败局已定,天子守国门,君王守社稷,朕就是死了,也无愧天地,无愧尖山社稷,众爱卿可愿随朕一战乎。”
“誓死护卫皇上周全,誓死护卫皇上周全。”一众将士站起身来,高举手中的枪矛,声音洪亮,响彻云霄。
这个声音不仅仅只是在康熙的面前响起,也同样被来往追击的葛尔丹听到了,立刻朝此地赶来。
结果当一千人赶到此地的时候,却只看见二百余人的惨兵败将,不由面面相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为首的葛尔丹更是放肆的笑道:“不知皇上可在,奴才葛尔丹前来拜见。”
听到葛尔丹的话,在场的士兵一个个都是怒目而视的,恨不得将眼前的葛尔丹千刀万剐方能消心头之恨一般,不过康熙没有发话,倒也没有人有动作。
“葛尔丹你既然有此心,朕又怎能不见呢,列阵,朕要见见葛尔丹。”康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淡然道。
然后二百人的军阵顿时从中间分开一个一米宽的道路来,康熙一身荣装,腰间挎着一柄宝剑,从容镇定的从队伍的后面走到阵前来。
看着徒步而来的康熙,葛尔丹心里满是忌惮,但是却被只能徒步的康熙给逗乐,想当年,自己见他的时候都是跪着,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好不威风。
可是现在,自己坐在马上,是追击他的人,而他这个不可一世的康熙,却是成了败军之将,现在更是只能徒步而行,这么一想,葛尔丹就好像是夏天吃了一块冰一样身心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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