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锦绣 (冬至的柚子)

“你怎么还能如之前那般的眼皮子浅？”老夫人说道这里厉声的训斥道，“为了夺儿媳妇的嫁妆，居然不惜害她至死。这要是传出去了，别说毅然的官是到头了，咱们李家的百年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段氏的脸色铁青，被长房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不留情面的骂了一通，差点没有将她气的背过去。
长房老夫人郭氏早年一直担任着李府族长之职，本来这族长的位置是要交给长子李潇然的，谁知道李潇然从马上摔了下来，然后脑子从那里就不灵光了，智力跟孩童一般。
如今的李府族长，是玲珑的丈夫李卓然。
长房老夫人虽然不当族长多年，但她在族里的威信却是十分的高，再加上前些年天灾不断，长房老夫人曾经救济过许多人，所以很得人心。
玲珑在心底都要乐翻了。
这长房老夫人果然不是一般人，训起人来一个脏字都不带，却让段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段氏被骂的难堪，张氏也好不到哪去，刚才明明一切还在婆母的掌控之中，怎么一下子这长房的老夫人给来了，情况又发生了一个大逆转。
这是不是玲珑预计好的？
张氏想到这里瞪大着眼睛看着玲珑，却丝毫没有发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老四媳妇。”
张氏半点没有察觉，依旧紧紧的盯着玲珑，想要从玲珑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她怎么发现自打二嫂醒了之后，就有些不一样了呢？
至于说哪里不一样，她却是没有找出来。
到底是哪里呢？
“老四媳妇……”
声音微微的扬高了一些，张氏却依旧浑然不知。
对了，是眼神。眼神好像是比从前看着明亮了许多。
“弟妹，我这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玲珑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看着张氏，“为什么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看，连大伯母的话都不理。”
屋子里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张氏的身上。
张氏这才反应过来，对上长房老夫人严厉的眼神，吓的一下子给跪在地上，“媳妇……媳妇知错了。”
“哦？你知道什么错了？”老夫人笑着问道。
张氏越发的惊慌了，刚才她根本就没听到长房老夫人在说什么话，只是被玲珑这么一说，就觉得是自己的错，如今到底是错在哪里？这老夫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刚才那样恶狠狠的盯着玲珑看做什么？”长房老夫人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指望着等玲珑死了，你们好分了她的嫁妆。是吧？”
“没……媳妇没……”张氏慌张的看了一眼段氏，急忙摇了摇头。
长房老夫人可是不会理会她这些，瞪圆了眼睛看着她，“有我老婆子在，你们这些龌龊的心思最好都给我咽在肚子里。”
“二弟妹，我知道你们府上没什么好大夫，我便做主将我们府上的大夫请过来给玲珑瞧瞧病。”长房老夫人看着铁着脸的段氏，“二弟妹不会怪我这个长房老东西手伸的长吧？”
她说话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是任谁都能听出来这里面的讥讽。
玲珑在心中一晒，估计今日回去，这段氏就要被气的病上好久吧。不过她虽然心中有气，也不会立刻就来找她算账。
这就会给她时间来好好的将这府里的人和事来了解清楚。
想到这里，玲珑心中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要不是童妈妈跟她说过想要去求了长房老夫人给她请个大夫，她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怎么……会，能够得二嫂请了大夫，也是玲珑的福气。”段氏在‘福气’二字上咬的特别的重。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了。”老夫人说完宠溺的对着玲珑笑了笑，“我们玲珑本来就是个有福气的。”
说完对着丫鬟点了点头，丫鬟退了出去，没一会就带了个大夫进来。
“林大夫有话尽可直言。”见林大夫皱着眉头欲言又止，长房老夫人开口说道。
“少奶奶一直体虚，此次邪寒入体来的猛了些，又一直没有诊治，所以才出现了早前的假死状态。需慢慢调理，多吃些好的，好生将养着。”
林大夫说的隐晦，但是长房老夫人是何人，早就从那话中听出来里面的深意。
“好，真真是让我这个老婆子大开眼界啊。”长房老夫人冷眼看着段氏，“来人，去请二房老爷子以及三房的人都过来。”
长房老夫人彻底的动怒了。

☆、第六章：羞臊

长房老夫人在李家的地位出乎玲珑的想象。
没有过一会儿，三房的老爷子以及老太太就来了。李老爷子今日是去会友人了，听说是长房老夫人请，却也不敢不回来。
只是对于来汀兰苑都很纳闷，莫非是卓然媳妇快不行了？
对于这个传闻，三房可是听说了一段时间的。
玲珑趁着这段时间也将童妈妈给熬的药喝了，药对症了，又吃了一碗粥这人也渐渐的有了力气。
等到玲珑让翠芝扶着她去了汀兰苑的正厅的时候，屋子里的目光纷纷的落在她的身上。
这人还活着？
三老夫人撇了一眼一旁喝茶的段氏，也低头喝起了茶，只是那唇角却是讥讽的扬了扬。
他们三房因为是庶出，所以在李府的地位一直都不高，可她也是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妻。
这些年一直被个小妾扶上位的段氏给压了一头，三房的老夫人心里一直有气。
只不过她自己是个拎得清的，这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她自然不会去跟二房斗。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三房老夫人之所以愿意出来，那是因为有长房在前面给撑着。
他们三房，自然是来瞧热闹的，当然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如果能够踹上二房段氏几脚，她也是很乐意的，来奉还当年段氏对自己的‘恩情’。
见到玲珑进来，长房老夫人站了起来，眼神里尽是嗔怪，“你这丫头，不是让你在屋子里好好的休息的吗？”
“几位长辈们都在，让玲珑躺在床上休息，玲珑的心里实在愧疚难安。”玲珑说完就着丫鬟的手朝着屋子里的几人行了礼。
这一番动作，已经将她弄的浑身大汗，累喘吁吁。
“还不快扶着你家夫人坐下，”长房老夫人说道，“这么孝顺的媳妇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偏有人还巴不得她早点死。”
“二叔，你真是好福气啊。”长房老夫人撇了一眼自从进来就一直没说话的二老太爷。
“可是你却不惜福啊。”就在二老太爷正要站起来称‘是’的时候，长房老夫人又开口说了一句，“卓然临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跟他保证的？”
“你拍着胸脯当着我们大伙儿的面说你一定会照顾好卓然媳妇和孩子的，让他放心的在战场上杀敌。”
长房老夫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的目光落在了段氏的身上。
震惊，失望，痛心疾首。
放佛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般，“以前的陈年旧账我老婆子在这里也不想再翻了，可是二叔。”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二老太爷，“卓然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玫姐儿那可是你的亲孙女，你怎么能这样忍心看着她们差点被人给害死。”
“二叔，你可是以德治家的。这要是传到了京城，我看毅然的官也是做到头了。”
李老太爷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之前身躯还算做的端正，却被长房老夫人这么一通的数落，越发的直不起来了。
当年李家遭难的时候，长房老夫人可是拿着自己的嫁妆救济了族人，李家也因此才喘过气来。
这些年族人对长房老夫人都是十分的感激和敬重，而老夫人也没有因为她的这些作为就自得起来，反而更加的谦和起来，对族人要是能帮上忙的也都一如既往的帮助。
后来儿子李潇然从马上摔下来变成痴傻，老夫人也没有问族里伸过手，而是自己咬牙将长房给挺了过来。
这样坚强的气概又是赢得了整个坤州府上下的称赞，长房老夫人在坤州府的声誉也一下子起来了。
就连他这个二老太爷有时候出去会友，也有人时常竖起大拇指夸赞她的。每每到这个时候，李老太爷的脸上也是感觉到非常的有光。
可是如今，李老太爷觉得脸上燥热的厉害，像是被人狠狠的扇了几巴掌一般。
他从来都知道长房老夫人是个厉害的，所以对这个大嫂也都一直尊敬着并且躲着的。
李老太爷希望这场谈话能够快点结束，但是长房老夫人显然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揭过去，“二叔，你可是懂礼法的人，也是咱们坤州府德高望重的人物，你说说，咱们坤州府数得上的人家，可有这样对待嫡媳和孙女的？”
“可有用媳妇的嫁妆养活一家人却不给媳妇吃穿的？可有在媳妇病的时候不给她请大夫的？可有让媳妇不是活活饿死就是病死的？”
一句句的重复逼问，那双眼睛诧异的瞧着，却又让人感觉到她能够洞悉一切。
羞臊。
被长房老夫人这样的追问，李老太爷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再瞧瞧一旁病的只剩下一张皮包骨的儿媳妇，他又感到十分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