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拟一些新规定。
原本这些事儿下朝之后就应该在宫里解决,可是秦墨下朝太早,那副使没找到人,便直接驱车到秦墨府中来了。
恰好秦墨又是国师,一品,便算是登门拜访了。
晚膳之前,秦府的面前,便有一辆紫色锦缎窗帘梨木马车停在门口,停好之后,从上面下来两个俏丽的小姑娘,一紫一青都穿着绸缎衣料,暗花的料子,金线滚边,为首的,颈脖上带着一圈玉石项圈。镶金作银的。
下作绛红色的绣鞋。
人下来了,车夫把马车牵走。
秦府大门拉开,从里面出来的女子,梳着轻巧的倭坠髻,发髻窝里带着几支珠花,蓝色的用贝壳攒成的珠花,下面是绿色的襦裙,料子一看就是上好,如水般的光泽,女人容貌美丽绝妍,肤色如雪,尤其那一双眼,明明时杏眼,硬是满满的含情带脉,如有水色,虽说多情妩媚,但是神色一看却是很正经。
那下面的小姑娘一见女子便欢喜跑过去。
“姐姐——!”
秦墨一把拥了香香在怀。
然后放开又嗔道
“都是十四岁了,立马就要及笄了,可还撒娇——!”
香香一手握在秦墨手里,自己便先一步步朝宅子里进去,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从鼻子里瓮声瓮气的声音
“姐姐可别说及笄吧,及笄都是要母亲挽头发的,姐姐及笄那会儿,是外祖母给姐姐辨发,如今外祖母病重,又不能挪进京中来,我看外祖母的架势,可能撑不过今年了——!”
香香一说,眼圈儿都红了,年龄不小了,也知道人生老病死那点子事儿了。
“我知道外祖母病重,几次看见书信,心里又怎么不急,只是,姐姐这一年在京中,也是各种无能为力,你三堂哥虽然进士,到底皇上还没决定封他个什么官,这些时候,我急,帮忙到处送钱,拉关系,估计,在京中的大臣也有用。
我们两姐妹在这京中说现在衣食无忧,穿着华服,吃着美食,可是,这朝廷势力里没有点自己的人,怕撑不起大局,我们那么多铺子,官中没自己的人,要是哪天挑你一点事儿,多辛苦打下的基业说没收就没收,这中间的厉害啊,你个小姑娘家不懂”
比如上次,这秦闵会试落榜的那次,虽说可能跟秦闵自身发挥有关,到底难不保就是有人背后使了手脚。
“只什么都好,就希望你三哥不要外放才好。!”
“姐姐说这些,香香都不懂,香香只知道,只要听姐姐的话就对了——!”
这丫头说完,便一步一步朝那台阶上跳去。
走到门前时,秦墨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幸亏你今日就来了,我一早就把肉腌好了,本来今日做东坡肘子,如果你们马车赶不上,放到明天,肉可就臭掉了,你今日来,我做了给你吃,现在姐姐都不能够亲自下厨了,你可是又有了好口福——!”
香香蹦蹦跳跳,歪着脑袋,漏出一侧娇俏的侧脸,娇俏道
“谢谢姐姐,我就喜欢吃姐姐做的菜——!”
秦墨在那圆润的小脸蛋上轻捏了捏,宠溺的笑
“就给你这好口福,别人没份了——!”
秦墨这宅子,原本分前院后院,后院里两边是东西厢房,后面是后院,各厢房院落自带花园,另外又有些耳门,偏房,角门之类的,秦墨两姐妹平日里香香不在,秦墨一个人住后院,两边厢房,东厢房给了秦家的两兄弟住。
秦睿,秦闵,西厢便给了那司马文玉。
他身份不一般,虽说是雇佣,又是内用,无家可去,秦墨见西厢空着,就省了这额外一笔开支。
府中门也是有大门,偏门,侧门,所以,虽然一处同住,各自忙事儿时,见面的次数亦不多。
秦闵,秦睿两兄弟算不得外人,自然一同住。
东西厢房都配了一个小厮,两个丫鬟侍候打扫。忙时,整个府里一天只见丫鬟,不见主人。
如今这香香来了,今晚秦墨亲自下厨。
就在后院的小厨房里,府中的饭一般有丫鬟来做,做好了分派到各处,秦墨今晚做了很久没做的一些菜,酸菜鱼,红烧扣肉,粉蒸肉,还有一个大大的东坡肘子。
各院分派完了,姐妹俩便一同用餐。
两姐妹在厅前,大红的圆桌上,两边是红色的绸幕,香香便坐在那海棠缕空的圆墩上,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着桌子上的那些肉菜。
尤其是东坡肘子,大火蒸了三个小时,蒸的酥烂,香香好久没吃到姐姐做的菜,姐姐做菜的味道跟别人做的不一样,姐姐做的菜,味道特别的有风格,好吃。
香香觉得这世上,管他什么大鱼大肉,最主要的,还是姐姐做的菜最好吃,这绝对不是吹。
秦墨自己也对着盘子,夹起一大块酥嫩多汁的肘子肉,给香香放进碗里,香香吃东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对喜欢的东西尤其的没吃相,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秦墨在旁轻笑“看你这副样子,就跟从来没吃过饭似得——!”
一口多汁的瘦肉塞进嘴里,香香抬头,含糊着不清不楚的说道“本来就是嘛,在临水哪里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嘛,临水都是隽娘在做菜,隽娘虽然说能干,可是做的菜真的连姐姐的小指头味道都比不上——!”
秦墨娇嗔,又捏了捏丫头的腮帮子“就你嘴甜——!”
一顿饭吃完,桌子便跟打仗似得,到处都是油汤汁水,丫鬟收拾,小桃也用完了饭,秦墨便来拿了那紫砂壶煮茶。
茶解腥荤。
绿茶,茶煮好后,秦墨叫香香过来喝,香香喝了茶,便砰砰跳跳要急着朝外走。
秦墨喊着一问,才知道她是要去西厢院里。
那里又司马文玉,她就喜欢跟他玩。
秦墨也想,玩就玩吧,总之香香还没长大,到底是小女孩儿家的心性,于是叫小桃把桌上茶具捡了,夜灯初上,回到书房,灯盏下面看这个月的账房开销。
*
钦州的书信一封连着一封。钦州那里便是周管家,有几个丫头小厮,那外祖母住覃庐,香香在临水时,过去陪着多些,里面有管家,丫头,仆人一起照料,但是总归这两年,秦墨便不在身边。
有舅母在周围,外祖母年岁大,又一直有病,舅母也会时时进覃庐去照顾。
这么多年,便是香香在这边帮着照顾外祖母。
如今,秦墨都成年了,外祖母一年比一年老了。
秦墨有钱,什么贵重药材,参汤燕窝的下了重本,终日不离口,但终究是年岁大了,什么补药都不管用了。
估计是命不久唉。
想到秦墨是很难过。
跟皇帝请了三个月的假,到底这京城到钦州一路路途遥远,然后备了马车,从香香到京城的第二天就起程,来的时候路上大半个月,立马回去又是大半个月。
秦墨回去,见到外祖母躺在床上,果然是奄奄一息,外祖母的病,秦墨也把脉,也各种诊断,知道,终究无力回天了。
老人早年就腿脚不便利,后来下肢截然瘫痪。
到底还是因为舅母们当初没好好善待的原因。
老人下肢不便,便破屋冷衾的,让老人在那湿被窝里一躺就是几天。
想到这些,秦墨鼻子便酸。
“墨儿啦。墨儿。你别哭——!”
最后,在那病床前,外祖母干枯的如枯柴的手,如鹰爪般的死死捏住秦墨的手…
在那床头,秦墨只听见老人吃力的底喘。
“墨儿啊。别哭。你别哭…!”
“我老婆子啊,有生之年,看见我的外孙女儿,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不愁吃穿,如此,我就很满足了。墨儿啊,别的老婆子没有享受过的我也享受了,我住过大房子,吃过人参燕窝,如果说还是前半辈子,我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我现在脑袋很清醒啊,我不是做梦,老婆子,我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香香握在老人家的手,哭的气岔
“外祖母,你别这样说,我和姐姐还想你好好活着——!”
“墨儿。香香。没用的,人活着,哪能不死呢,别伤心,都别伤心啊。!”
老人吃力的抬起那枯瘦的手。本想帮香香擦眼泪。
“我去了,还有一件心愿未了,你们两姐妹的终身大事我是见不着了,可是你们的父亲,你们要好好去找他,可能还在世,没有外婆了,就只剩你们两姐妹相依为命了,如果能找到你们父亲,那也至少还有个至亲,外婆也放心——!”
秦墨抹了一把眼泪,看向床上垂暮的老人,那半抬起的眼皮…
其实,她早就对父亲已经不抱希望了,这辈子找不找得到又如何,找到又能怎么样。
如果他要回来,他自己早便就回来了,如今都不回来,就说明对她们,早就没有了父女之情。
“外婆,如今你只好好养病就是,其他的别想太多,父亲,我们早就不记得了,有他没他都那么一回事儿——!”
片刻,只听见从床头上来的喘气声
“傻孩子,父亲毕竟是父亲,你们的父亲,长的面阔耳长,其实,当初,在你们村里算起来,还算是一个美男子,我们都看他顺眼,只是,性子也好,只是不受你祖母祖父的喜欢,对了,他的右边眼眉尾有颗痣,颈脖后面也有一颗,之前,你娘嫁过去前,我们看过你爹的画像,是个方面之人,可是,年岁久了,那画像也不见了,总之,你记得,右边眼位有很明显的一颗痣,他离开时,你和香香年岁都还小,那颗痣,有人说长在那里是泪痣,也有人说是桃花痣,就是男女会得的异性喜欢。你父亲那里就有那么一颗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