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琰坐在乱草堆上,脸上有多处刀伤,已经结了疤,暗红的色泽依旧狰狞,依稀可以想像最后那场战役的惨烈。萧腾出手让人眼前一现,让对手措手不及,但也得益于杜恪辰的排兵布阵,以后年余时间将士们的磨合,才会有最后疯狂的胜利。
杜恪辰坐在轮椅上隔着牢房望过去,“朕还记得,当年从军时,冯将军对朕说过,上了战场,生死便不足挂齿,只有胜负才重要。朕从未想过,会有一日与将军成为敌人,也未曾想过,你会成为朕的阶下囚,更不曾想过,会亲手处决你。”
杜恪辰的心情是沉重的,在处理冯琰的事情上,牵扯太多。
“上皇不必多说,末将自叛离那日起,就已想过今日的结局。”冯琰苦笑,“横竖不过是头点地,但我至少努力过。三十载沙场征战,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到如今华发初生,从北境到南境再到西北,最后又回到北境,末将这一生都在戌边,只想携夫人回京安顿,不再受流离之苦。这是末将最后一搏,结局如此,输于上皇之后,也算是没有遗憾。”
“你想回京跟朕提便是了,朕又怎会不允”就只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就足以让冯琰叛离,杜恪辰不信,但又不得不信。冯琰对蒋氏最是体贴,而回京是蒋氏的宿愿,让一双儿女和京城的世家子一样接受最好的教育。因为冯琰一直都没能回京,儿女的教育也耽误了,如今连婚事都有些艰难。先时,钱若水曾提出让蒋氏把孩子送回蒋氏家学,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一直未能成行。杜恪辰如今想来,冯琰的叛离也不是没有征兆,只是他太大意了,对这等事情不曾挂心过,以致于酿成今日的恶果。
“末将提过,可上皇说边关更需要末将,末将还能说什么”
杜恪辰自知愧疚,“这倒是朕的疏忽了,可将军大才,若不让将军保家卫国,当是我大魏之损失,亦是朕的损失。”
“谁也不是无可取代的。如同今日,庞统与王赞皆是一军将帅,他二人征战多日未果,萧腾一来便取得他二人从未有过的战绩。”
“可朕不曾让萧腾取他二人而代之,他能赢不过是你们尚未知道他的弱点。而庞统与王赞在军中锤炼多年,又岂是一个少年能取代的”
冯琰笑,“可上皇把庞统视为接班人,却从未想过调我回京。”
“冯琰,不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上皇身上。”钱若水的声音在杜恪辰的身上响起,冯琰闻之一震,垂眸下去,“上皇念旧,对旧友旧情总是格外看中,不愿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遭至他人不幸。你做都做了,还不敢承认吗还是你以为这么做,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佛儿。”杜恪辰轻唤,“别为难冯将军。”
钱若水轻拍他的肩膀,“本宫没有想为难冯将军的意思,只要把冯将军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本宫就不想再计较。可冯将军把过错归咎于上皇,处处指责上皇的疏忽,从而推卸本该由他承担的罪责,如此脱罪的方式,真是令本宫大开眼界。”
冯琰不语,闭了眼睛侧过头去。
“冯琰,不要以为你不说,本宫就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能治你的罪,就能保住你的一双儿女吗”
“罪臣无话可说。”
钱若水却不容他沉默,“上皇可还记得,当日在土门关时冯将军要赴北境驰援齐国公,妾曾对蒋氏提出将孩子送往蒋家,为何最后无疾而终”
这却是杜恪辰不知的。
“因为蒋氏乃是庶出,她与蒋松一母同胞,却与大学士蒋方互无往来,分府出去后,蒋松千方百计想与蒋方修好,可蒋方承继家业,乃是一家之长,若不是双方过节太深,蒋方不会苛刻自己的庶妹庶弟。因而蒋氏想将孩子送回蒋家,可蒋方却没有收容孩子的意思。而这件事,不是蒋方没有容人之量,而是蒋松作虐太多。可最后蒋松却把责任推给了蒋方,暗示蒋氏,蒋方看不起他们,劝她回京,以冯琰的军功和蒋方作对。可上皇一直没有让冯琰回去,造成蒋松失势,难以为继。”
蒋家的恩怨,杜恪辰知道一些,但到底是朝臣的家务事,他从未深究。
“后来蒋松看到夏辞西为朝中新贵,刻意结交,更把女儿送进兄长的”提起这件事,钱若水也是后来从霍青遥的口中知晓,“故而兄长才会弃心爱之人而娶蒋氏女为妻。”
...
...
☆、第384章:诱敌
蒋松做的种种,钱若水先前不知,对他怀有愧疚之感,之后更因柳絮娶了他的二女,对他也是心有惋惜。还以为这世上的倒霉事如何都叫他蒋松遇到了,其实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和可怜。
冯琰唇角微动,“娘娘若是想闲话家常,我这个待罪之人,就不奉陪了。”
“冯琰,原本你是和蒋松没有关系了。他在京城为官,你在边关守城,无论如何你都是二十万征北军的统帅,而他蒋松只是一个大理寺卿,他当了十年有余,不进不退,早该从任上退下来了。他想了许多的想法想更进一步,甚至还拿大女儿与夏辞西的婚事要胁于本宫,但还是在原地踏步。他不满于现状,千方百计地唆使你与他合谋。”钱若水语气淡淡,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在场三人都无关的故事,“你想回京,可上皇器重你,让你继续留在北境,因为镇西军中你是最适合的。当然,你觉得你也可以像褚传良或是萧长信那样入朝为官,可本宫翻过你在北境和西北的履历,都是守护一方城池的将领,没有统帅全军的经历,也没有像王赞那样充当过争先锋的角色,你最大的特色是沉稳,但又矫枉过正,以至于畏首畏尾。所以,上皇让你守北境,看中的就是你的不会贸进,这是一个守将最重要的特性,要耐得住寂寞,沉得下心神。当初上皇没有把你调回京城时,你也不曾向上皇请求过,上皇并不知道你的诉求,你如何能把自己叛离的错归咎于他。况且,你的叛离根本就是因为蒋松的唆使,许你以高官厚禄,你经不起诱惑。”
“你胡说,末将守卫北境,经年孤苦,与京城一应书信往来都被记录在册,上皇若是不信,可随时找人查阅。”冯琰并非毫无准备。
钱若水却道:“本宫这里也有你与蒋松私下来往的信函,以及你和蒋松合谋,故意在京城散布上皇战死的消息引发朝中大乱。你不要以为本宫只是猜测,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本宫如何能在上皇面前如此坦然以对。冯琰,你终究只是武将,有些事情你根本还来不及掩饰,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冯琰仍不肯松口,“既然娘娘有证据,那就请娘娘拿出来。”
“本宫不用拿。本宫只需要通过你和蒋松传递消息的渠道,给他传一条上皇与太后已死的消息,就足以证明一切了。”钱若水推着杜恪辰离开牢房,“上皇,只等你我回京,就能知晓一切了。”
冯琰脸色大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眸中的光亮渐次黯去,仿若死灰般没有生机。
杜恪辰面色凝重,对爱将的叛离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他深深懊恼平日治军太过严厉,没有关心过他们的需求,而是以他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安置他们。
出了牢房,他吐出一口浊气,“是我对不起冯琰。”
杜恪辰太过念旧,对跟随过他的人,都有一份独特的情感在。
“也不能说是你的问题,你有疏忽,是你的不对,但镇西军四十万,你岂能个个都与他们彻夜长谈,了解他们的需求,只有当他们自己说出口,你才能解决问题。如冯琰这般,不值得同情。”
“你如何知晓是蒋松主使”杜恪辰问。
钱若水道:“其实蒋松可能不是主使之人,他只能说看起来像是主谋,其实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背后之人,你应该也是听说过的,只不过是忘了她的存在。”
杜恪辰不由得好奇起来,“还有这样一个人”
“崔家的主母祁氏,上皇可还记得”
“祁雄的嫡长女”杜恪辰微怔,“我竟忘了她的存在”
“只是我不知道她手中有什么样的筹码,能让蒋松、柳家还有冯琰不惜带着大军叛离,而可以肯定的是,慕容擎和匈奴人必也被她所收买。可惜陈少严已经死了,否则还能从他口中撬出不少的消息来。”钱若水叹气,“不过这样也好,等回京之后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免留后患。”
杜恪辰沉默了许久,“回京之后,我来处理此事吧。”
钱若水笑了,“这本该由你来处置。”
冯琰和慕容擎被压回京城,等朝议过后再行定罪。历时一年半的幽州之变终于告一段落,杜恪辰与钱若水携手登车,向京城进发。
一个月后,杜恪辰与钱若水终于抵达距京城不远的扬州城。
之所以没有直入京城,是因为听说京城已经宵禁,今夜若是赶路,明日也很难入城,还不如休整一日,再慢慢入城。而实际上,京城已有多日封锁城门,只准出不准入,百姓人心惶惶,四处逃散。
“看来,他们真的动手了”杜恪辰一直不相信蒋松或是祁氏有这个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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