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像是触及到身体上的某一处死穴,都没再说话,山风掠过树梢,发出哗哗声响,卷起无数落叶,坐在马背上,任风吹乱彼此的发梢,吹飘起衣衫。马蹄踏过岩壑林泉,听着溪流响声,闻着大自然的清清香。
“你怕冷是因为体内的毒吗?”赫连然打破寂静,见宁千夏默认,心痛不已。想起那日她毒发作的情景,心一阵冷寒抽痛,这种事遇上一次他都乱了阵脚,他不敢想象要是再遇上一次结果会怎样。“你,你和莫言景在一起时有发作过吗?”
“有。”宁千夏的声音很小,如不是赫连然跟她靠得近,跟本听不见她的回答。
“几年一次?”赫连然很想知道,当时的莫言景是如何阻止她疯狂自残。
“一年一次。”宁千夏的语气很淡。
闻言,赫连然差点摔下马背。
“什么时候开始发作?”赫连然问。
“从被血泪虫咬到开始。”宁千夏回答。
“十年。”赫连然惊呼,长久以来的磨砺,无论是战场还是官场,他都处变不惊,宁千夏毒发的事,他还真不能处之泰然。“你毒发的时候,莫言景都在你身边吗?”
一年一次,十年时间发作十次,他有幸领教过一次,莫言景啊莫言景,厉害!
“十一次,无一次缺席。”小时候意志薄弱的她,每次都把师哥伤得遍体鳞伤,事后完全不知情,还心满意足的享受师哥的伺候,渐渐长大之后,意志力也变强,开始知道她毒发的时候,师哥就是她发泄的对象。
她以为毒发作时,为了减轻体内的痛苦,就是去发泄,去伤人,至到上次,她才知道,为了减轻体内的痛苦,是要发泄,但不是伤人,而是自伤。以痛攻痛,血泪虫不愧名为西国三宝之一。
“十一次?”不是十次吗?
“今年内,发作了两次。”宁千夏回答。
“十年,灵山婆婆,也就是你外婆都没找到根治的方法吗?”赫连然问道,他并不知道,宁千夏从不叫灵山婆婆外婆,而是叫师傅。
“没有。”宁千夏觉得赫连然很白痴,如果有根治的方法,她还会承受这种痛吗?他还真以为自残很好玩啊!“连治标不治本的方法都没有,初期都没办法,现在根深蒂固了,更没方法了,我估计啊!我现在只有坐着等死的份。”
“看来莫言景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然她怎么会活到现在?还真应验了那句,习惯成自然。
“应该是吧。”从她上次的疯狂程度上看,铜皮铁骨都要被她抓几个窟窿出来,师哥身上居然没留下任何证据,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在她毒发后的一个月内,会在师哥身上闻到淡淡的药香,她还以为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药味,原来是师哥事后做的修补工作。
师傅的医术高深漠测,这点还难不倒她,好几次外婆都说帮她去掉身上的疤痕,都被她一口拒绝,她身上的伤是验证小宁千夏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她不能为了疤痕的丑陋,抹杀掉小宁千夏的过去。
现在她要脱胎换骨,第一件事就是去掉身上跟了她十年的疤痕,小宁千夏的过去留在心里即可,没必要留在身上。
“莫言景是怎么让你活过来的?”这点赫连然很想知道,也很好奇,心和耳都是考验,看着她疯狂自残,心痛,听着她致意求死,心更痛。“你身上的那些伤不会就是毒发时所留下的疤痕?”
“毒发作时,伤得不是我,而是他。”宁千夏看着远方,神情有点捉摸不定,鼻子酸溜溜的。“他不会让我受一点伤,即使是在毒发的时候。”
赫连然半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心中百味杂陈,惊疑不定,莫言景是怎么做到的?这就是他和莫言景最大的区别,无论他如何对她,也换不来她的爱恨,因为她不爱,而莫言景弃她而去,娶了个异国公主,就能将她打入万丈渊,十八层地狱,因为她爱。
宁千夏突然感觉眼皮跳跳,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会是什么事?帝都的医馆已经垄断成功,也步上轨道,收入比她预料中的还要好。
1号医馆三天后可以正式成立,正式营业。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影响到她?师哥,她不觉得师哥会发生什么事。
宁千夏揉了揉眉心,天蹋下来也轮不到她去顶,高个子多的是,全压倒后,她再躺下,杞人忧天没那时间尽早打住。
“赫连然,注意府内。”敌暗他明,很是吃亏。
宁千夏不想参与赫连然的事情,他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可现在他们还是夫妻,她不想做寡妇,到死都还要背负着五王妃的头衔。
“你想说什么?或者是知道什么?”赫连然嗓音阴沉,面色肃然,双眸射出摄人寒茫。
“赫连然,聪明如你,不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宁千夏真想拿根铁棍敲打他的脑袋,话用得了说那么明吗?难不成要她告诉他。
喂,赫连然,你的王府里可能有内歼,还是来去自如的那种。“赫连然,爱屋及乌也要看情况,一旦爱错,后患无穷。”
宁千夏用“后患无穷”而不是用“追悔莫及”,就表示出事之后伤及到的不只是他自己一人,有可能波及东国。
而他的结果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话说到这份上,他还是执迷不悟,她也就爱莫能助了。
赫连然神色凛然,心中升起一丝甘甜,扬起嘴角,放在宁千夏腰间的手微一带,缩短宁千夏特意与他保持的距离,他的胸膛紧贴着宁千夏的后背,她的后背很凉,他的胸膛却很暖。
她这是在关心他吗?很好的开始,只是她多虑了。
他赫连然是什么人,别人敬他一刀,他还别人一百刀,谁敢在他眼皮下耍花样,灭,不是当场灭,而是榨干之后再灭。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他用人的标准。
只要他认定的人,毫无保留的相信,相反,若是他不相信的人,在他眼下立再多的功都枉然,到了该杀的时候决不留情。
王府内有什么人岂会不知,看似他在暗,实则在明之人是他,与其放敌人在暗处,不如放在自己身边,别人监视他,他反其道而行之,耍计谋,他将计就计,鹿死谁手事后定见分晓。
宁千夏先挣扎几下,见赫连然铁了心不放,她也就她也就没再执着,静静地靠在赫连然温暖的胸膛上。
“赫连然,你能不能快马加鞭。”宁千夏出声催促,不安的思绪在她心中漫延,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你不是怕冷吗?”与她共骑一匹马,这样的感觉很幸福很甜蜜,他喜欢,不想那么快结束,下次还有没有机会他不知道,或许有或许一辈子也没有,他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静静地享受着这份美好。
与她在一起的感觉和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是除了母妃之外,唯一一个他想要保护的女子,就像跟母妃一样,因为保护她是他的责任和义务,而宁千夏是他发自内心想要保护她。
“赫连然,我觉得王府要发生什么事,这种感觉很强烈,也很不安。”冷她怕,她更怕这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心烦意乱。
“丫头,你想太多了,有萧景跟司马晃在,就算王府真的发生什么事,他会摆平。”他们的本事他最了解不过,他不在王府时,府里的一切事情都由他处理。
“赫连然,以后别再叫我丫头。”不是商量,而是警告。
“怎么你不喜欢?”他就觉得很好,莫言景这样叫她,也没见她感觉到厌恶。
“是,你没权力这样叫。”宁千夏语气冰冷疏离。
“因为莫言景?”赫连然冷声的问,冷然的目光里闪过一丝不悦。“那你要我怎么样叫你?”
“宁千夏。”宁千夏提高嗓音。
“我们是夫妻,这样叫太生疏。”赫连然皱起眉头,一脸苦相。
“以前你不是都这样叫吗?再说十一月零三天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宁千夏凝望着远方,心里咒骂着赫连然。
他们骑的是马还是蜗牛?
“今日不同往日,你的时间算得很精确,看来你巴不得马上离开我,摆脱五王妃这个头衔。”想到她跟他成亲,不是因为报复莫言景,感觉就像有人拿着锐利的刀,剜着他的心。
原来,他要的不光只是她的这个人,而是她的心。
“赫连然,求你快点。”宁千夏按住胸口,她隐隐约约听到一声老虎的吼叫声,不知是耳幻还是什么。总之,这叫声令她很不安。
“你没事吧?”赫连然面色凝重,靠着他的身子在颤抖。
“没事。”宁千夏脸色苍白,转过身子,抓住赫连然的手臂。“赫连然,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冷静,不要伤害他“它”,答应我,求你答应我。”
宁千夏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这样请求赫连然,她只感觉到王府会出事,而这件事一定会令赫连然捉狂。
“宁千夏......”
“求你答应我,求你答应我。”宁千夏紧抓着赫连然的手臂,泛白的双唇被贝齿紧咬着,几乎都要咬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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