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平帝冷笑,“你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罢……”
顺平帝抬眸看了眼连生,“你,待会儿陪着五皇子去忠勤侯府走一趟,让他亲眼瞧瞧夙扶雨家那二丫头是死的还是活的!”
“父皇……”
“是,皇上。”连生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五皇子,垂首,恭敬的应下。
五皇子却跪坐在地,一手揪着胸口,抬头怔怔的看着顺平帝,双眸绝望到极点,没有一丝焦距,“父皇,嫣儿朕的死了?”
“你说呢?”顺平帝冷声,“你喜欢夙家二丫头多少年了?早不跟朕求赐婚,晚不跟朕求赐婚,偏在朕拿到夙扶雨那老东西通敌叛国的证据时来找朕赐婚?!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夙扶雨说什么你都信?他为什么早不想通,晚不想通,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想通了要把女儿嫁给你?”
“父皇,我是真心喜欢嫣儿的!”五皇子喃喃自语。
顺平帝冷笑,“真心?真心值几斤几两?!你若是真心喜欢她,为何不早来与朕求赐婚?朕一个旨意下去,夙扶雨敢不应?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让夙扶雨看得起你心甘情愿的把女儿嫁给你!朕告诉你,心甘情愿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一个宫女生的皇子,外无外家,内无帮手,凭什么让老奸巨猾的夙扶雨把女儿嫁给你?”
说到怒处,顺平帝劈手砸下一个茶盏,怒骂,“不成器的东西!”
连生心头跳了两跳,下意识想往外走,却被顺平帝叫住,“去,把他来之前我画的那幅画拿过来。”
连生笑着应是,背后没来由的出了身冷汗。
待取了那幅冬雪寒梅图,顺平帝一把扔到五皇子身前,“拿去,给朕跪着看,好好看,仔细看,看明白了,告诉朕!”
连生就要出去再端一杯茶来,没走两步就听顺平帝继续怒声道,“喜欢的东西就要去争,就要去抢,不去争抢,你心爱的东西终将会一件一件被人夺走,今天是我,明天就会换成其他人!”
连生的瞳孔猛的缩了缩,心知皇上这是在拿夙二小姐教五皇子,更是皇上认可五皇子的一种方式!
他连吞几口唾沫,才压下心底的恐慌,快步出了内书房,到外面吩咐小太监烧水泡茶,泡好也不进去,只立在檐下看着外面被太阳晒的翻起尘土的院子。
似在验证顺平帝的那句话,不过堪堪第二日,五皇子的生母芳嫔被太医院查出身中剧毒,其毒与当年四皇子所中之毒竟然一样!
宛如跪在顺平帝面前,身子发抖,“那、那粥本是给五殿下准备的,五、五殿下喝不下,就喂、喂给了娘娘!皇上饶命,奴婢实在不知是谁在粥里下的毒!”
“混账东西!你不知!你贴身伺候芳嫔,宫内大大小小事务都是你一手操办,你居然跟朕说你不知道!”顺平帝勃然大怒,怒瞪连生,“来人,去给朕查,这粥经过了谁的手,这些人底下都跟什么人有牵扯,一五一十的给朕查清楚!”
连生忙低头应是,转身往外走,又被顺平帝喊住,“去把莫殇宣进宫来,看他可有法子救芳嫔一命。”
“是,皇上。”
连生出去,宛如跪在地上不敢动弹,顺平帝气不能消,摆手让人拖其下去,宛如哭喊,“皇上饶命,奴婢真的不知!五殿下……唔唔唔……”
就有人堵住了她的嘴,拖麻袋一样拖她下去。
五皇子陪在芳嫔床前,听到喊声,走出来,跪地求情,“父皇,宛如姑姑从母妃是宫女时就交好,日日尽心,断不会做出害我母妃之事,母妃身边少不得人伺候,还请父皇息怒,饶过宛如姑姑,免得让人钻了空子,真要了母妃的命。”
顺平帝眸色冷厉的看向五皇子,五皇子一袭皇子服,接连遭受两次打击,面色憔悴的吓人,双眸也没了以往的神采,暗淡如死灰。
顺平帝突然笑了,踱步到五皇子跟前,淡声道,“老五,可瞧清楚了,先有我要了夙二小姐的命,再有人想要你娘的命,下一次呢?是不是就轮到你了……”
五皇子蓦然抬眸。
顺平帝直直的看着他。
五皇子的双眸蓦然发红,一双手紧攥了衣裳,顺平帝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可想明白了?”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五皇子,你身处其位,夺嫡已是避无可避!”耳边是谁在说话,那样血淋漓的,疼的似要刨开他的心一般!
他真的情愿,出身贫寒,一世淡泊,只与心爱人相守。
可十一姑娘说的对,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他身为大安的皇子,虽无意皇位却总因身处其位,难免遭人惦记!
他想放过别人,别人却不愿意放过他!
他早就明白,可为何总会临头心软!
他若能干脆利落,夙扶雨怎能威胁得了他?
他若能硬起手腕,父皇怎能动的了嫣儿?
他若是心肠歹毒,谁又敢动他母妃?!
正如父皇画中之寒梅,虽处境艰险,却能临风不惧,拼尽全力也要与老天一争、与寒风一争!
终会有欣赏他的人愿意支持他,与他一起开拓新局面!
五皇子深深低下头去,“父皇,儿臣都明白了!”
顺平帝微微合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既然是你信得过的,那就让她留下来照顾你母妃。”
拖着宛如的侍卫立刻松了手,宛如泪流满面扑跪在二人面前磕头,“谢皇上!谢五皇子。”
“起来吧。”顺平帝朝五皇子伸出手。
宛如眼中的惊骇比自己被拖出去还要浓重,心底掀起巨浪狂潮,直直的盯着五皇子。
五皇子抬眸,迎着顺平帝的目光,不卑不亢,神色淡然,将手放在了顺平帝的掌心,顺平帝稍微用力,将他拽了起来。
父子俩并肩而立,一个帝王之气,令人不敢直视;一个周身冷峻,面色从容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息,却是五皇子以前从未有的!
宛如喜极而泣,却不敢哭出声,忙垂了头,小碎步极快的去了芳嫔的床榻边,接了小宫女手中的湿帕子小心的给芳嫔擦额头的汗,泪凝于睫,“娘娘,五殿下长大了,是真的长大了,您快醒醒……”
两个时辰后,莫殇赶到芳嫔宫中,号了脉,听了太医院御医们的说法,沉思了良久,与顺平帝道,“此毒源于西夏,曾是西夏皇室惩治犯妃所用之物,因毒性霸道,被西夏皇宫列为禁用之物,并不许在西夏使用。”
顺平帝蹙眉,“可有解药?”
莫殇摇头,“草民也是与师傅游历西夏时听人说起过,生平也只见过一次,却是无药可解的。不过,皇上若信得过草民,草民倒愿意一试,至于能不能救回芳嫔娘娘的命……”
莫殇一笑,看了看天,道,“怕是要听天由命了。”
顺平帝脸色不好看,却没多言,侧眸去看五皇子。
五皇子面色淡然,眸底虽有担忧之色,却全不复先前为夙思嫣求情时的绝望无助。莫殇顺着顺平帝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五皇子淡淡一笑,朝莫殇郑重一礼,言辞恳切,“生死有命,莫大夫尽力即可。”
莫殇眸子一闪,点了头,生受了五皇子的礼,道,“自然!”
莫殇的医术得江湖神医真传,确实有傲的资本。
不过半月,他就找到了解毒的法子,在芳嫔进一步恶化之前,救了她的命。
太医院的人又开始天天上门讨教,莫殇不厌其烦,直接将人拒之门外,以寻清静为由知会了顺平帝,又换了一处安静的宅子。
五皇子寻上门来道谢,莫殇头也不回,径直坐在河边钓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要谢去谢他们吧。”
阿狸噔噔跑过来,去翻莫殇的鱼篓,嘟着嘴道,“少爷,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钓,我那边都没有鱼。”
看到五皇子,眨了眨乌黑圆溜的大眼睛,张口就要说话,身子却蓦然一软,往地上倒去。
“阿狸姑娘……”五皇子忙伸手去扶,却被一道冷冽的声音定住,“走开!”
竟是莫殇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他,搂住了阿狸。
又不待五皇子反应过来,脱了身上衣衫裹住阿狸就往不远处的宅子飞,速度奇快!
五皇子的亲卫忙扶住五皇子,“殿下,这人……”
五皇子摆了摆手,“不碍……”
话没说完,就瞧见被莫殇包裹在衣裳内抱着的女子垂下了一头金色的长发,五皇子双眸掠过惊奇。
身边的亲卫惊呼一声,“殿下,你看,那女子的头发是金色……”
嗖!
一枚小巧的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射过来,五皇子神色一凛,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卫,躲过袖箭的攻击,却不想下一刻,身影一闪,那莫殇竟去而复返,一张清朗的如玉容颜突变成鬼魅罗刹,一身杀气,出手毫不留情,纵是对他,也没留半分余地!
五皇子心知他们定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是以莫殇才会要取他们的性命。忙高声道,“莫大夫快停手!我等无意窥探阿狸姑娘的秘密,我以项上人头保证,绝不会将今日之事说与外人听!”
五皇子的亲卫已吃了莫殇一掌,整个人狂吐一口鲜血,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落在河中。
五皇子又忙补了一句,“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