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品替:“……”
一边是落汤鸡的普通男女,一边是长相精致的帅哥美女,一方笑意盈盈,一方冷淡如冰,仿佛有一道线从天而降,在四人的正中间,硬生生地写下两个大写的尴尬!
男人在一旁轻轻拉拉女人,轻声道:“看起来好像很高冷的样子。”
女人笑眯眯和他咬耳朵:“哎呀,长得好嘛,高冷才有范儿。”
两人态度亲昵,看起来不是普通朋友,陈品替只瞧了他们一眼,心中便已了然,回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顾贞然倒是不解,她没有碰到过自来熟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自然地去回应,脑子呆愣了一会儿,良久没有转过弯来。
最后在女方用纸巾擦脸的时候,才猛然惊觉到。
这两人原本是出来约会的,没想到突然碰到了雨,两人看着天空开始发呆的时候,一把收好的折叠伞递到了他们眼前。
女人回过头,只见那个长相精致的女孩冲他们浅浅一笑,道:“不介意的话,你们拿去用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
顾贞然道:“没事的,我们有两把,我和我弟一起撑就好。”
说着,顾贞然还抓了抓少年的胳膊,样子看起来十分亲昵,女人望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谢谢谢谢。原来你们是姐弟啊,不好意思,我刚刚还以为……”
“以为什么?”
“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不好意思啊,不过你们两姐弟真的长得太漂亮了,感觉长得跟电视里的明星一样,尤其是你弟,你知道周xx吗?我觉得他BALABALABALA……”
顾贞然被她说笑了,两个人站在屋檐下说了好一会儿,等雨势稍微小点了,对方才被他的男朋友拉走了,临走前还十分夸张地回头,冲他们挥了挥手。
顾贞然笑着回应。
等对方的身影远了,才将手放下,笑着回头,也不知陈品替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她,一转眼便看到他侧头盯着自己。
她被看的有些慌,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问道:“怎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76当皇后成为影后十二
陈品替笑笑,摇头道:“没事。”
雨势已经小了许多,他撑开伞,“回家吧。”
冰冷的雨丝从半空飘落,两道行人树轻轻摇摆,树叶落地,在地面上转了两个圈,鞋面踢在叶柄上,发出很轻的摩擦声。
顾贞然站在左边,右边是高她半个脑袋的陈品替。
这是第一次,在他意识完完全全恢复记忆之后,真正与这个人接触。
系统安排他在陈品替的身上重生,站在顾贞然的身边,他握着伞柄的手有些微颤,从前,记忆恍惚的时候,有些东西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心里空落落地,需要什么东西去填补。
天空阴沉,被云层覆盖遮挡,光线在远处。
从伞面透露出来的天空,阴霾霾地让人心情低沉,像是在那个漆黑死寂的宫廊角落,太监宫女群聚在一起,嫌恶鄙夷地看着缩在墙角的身影,打骂声从不间断。
高兴了,便给他一个冷掉的馒头。
不高兴了,便是什么恶心的东西都能送来。
从他三岁起,母妃被人陷害惨死,到八岁之前被云贵妃过继为子,五年的时间,五年,每天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彼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恨,还只知道疼,却没有人能够在那个时候,给他一点安慰与温暖。
稚嫩的哭泣与求饶,引不来别人的一点点心软,太监让他跪趴在地上,像是骑马一样骑着尊贵的皇子玩耍,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欺辱并不少见,多少失宠妃子的孩子死在深宫里,却从来没有人过问。
皇帝的孩子太多了,多到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究竟有多少个孩子,而君墨,就是被遗忘的那一个。
八岁那年,冷宫里的太监管事,将烂了的腐肉加上马粪,掐着他的嘴往下送,他不肯吃,便让人活活将他扔到院子外,从别院借来一只狼狗,追着他咬。
他想反击、想抵抗,不想作为奴隶的玩物,想活下去。
那条狗一直追着他,从院内追到院外,一大群宫人嘻嘻哈哈地跟着走了过来,他往外跑,拼命往外跑,后来撞上一个女人。
所有的笑声都噤住了,女人一袭红衣,穿着最舒适昂贵的料子,头上金银发钗晃了所有人的眼,她低下头,像是看垃圾一样地看了他们一眼,她身边的嬷嬷连忙斥责道:“放肆!娘娘圣驾也敢冲撞!”
那群平常都嚣张惯了的人一个个变了脸色,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冲她深深磕了个头,道:“娘娘恕罪,小皇子犯了疯症,不知娘娘驾到,望娘娘息怒!”
是了,对外来说,他只是个疯了的弃子。
疯症,疯症。
所以整日衣衫不整,伤痕累累,因为他犯了疯症,自己拿棍子打了自己,将浑身弄出青紫,而他们,只是一个“不小心”“不注意”才让他受了伤。
多么可笑的理由。
可偏偏所有人都信了,因为根本没人在乎真相。
高大的宫墙像是把所有东西都阻隔开来,他想当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疼他爱他的父母,能把他教育成一个三观正直,侠义心肠的孩子,可是没有,他生在了宫内,冷宫内,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个令人作呕的小人。
他要活下去。
没有理由,只是想活下去。
他没有母妃,也没有父皇,在他八岁之前,陪伴他的,只有常年的嘲讽、戏弄、虐待,他也没有玩伴,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人。
而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也一直、一直只是一个人。
在后来的人生里,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一幕,女人像是神明一样站在原地,只是皱了皱眉,立马就有人站出来,狠狠地踹了两脚前头的宫婢,年迈的嬷嬷站在一边,也是用鼻孔看人,她道:“小皇子犯了疯症,你们也犯了不成,别以为你们那些拿不出台面的东西没人知道,都给我拖下去打八十大板!这个月的俸禄也别领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所有人都在求饶,他呆愣愣的,后退了一步。
女人的视线也落到他身上,低头看了一眼被他蹭到的衣角,眉头皱的更深。
嬷嬷便道:“小皇子冲撞娘娘,也拿下去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对一个孩子来说,就跟死刑差不多。
云贵妃嫌恶他脏了她的衣角,打个二十大板,或许解气。也可能是她今日心情不顺,单纯只是迁怒在他身上,而他从小运气就不太好,恰恰好撞上枪口,险些丧了命。
但是这一打,打醒了他。
委屈、忍辱、退让、求助,都是没用的。
想要活下去,想要让那群高傲的脑袋冲自己低头,想要走出这座冷宫,离开漆黑的角落,走到光亮下面去,只能靠自己。
他肮脏、黑暗、出身低贱、孤僻,可他偏偏披了一层完美的外皮,八岁那年,他撞见了云贵妃,也恰恰在同一年,云贵妃流产,太医诊断她日后无法有孕,皇帝为了安慰她,答应让她在众皇子中选一人过继于她膝下,这对他来说,似乎是唯一的好运气。
守卫的太监不可能允许他出门,可是不出宫门,他根本没有机会,让云贵妃从这么偏僻的冷宫里,把他接出去。
他第一次杀了人。
起初他只是想把人打晕,没想到他太过瘦弱,力气没用足,打草惊了蛇,小太监怒了,在他眼里,君墨这个皇子和街边老鼠没有什么区别,只一个供人玩耍的贱东西,居然敢动手打他!
小太监反击,两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嘴里还碎碎念道:“贱东西!贱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还敢打我!信不信小爷我今天掐死你!你以为你是皇子吗?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贱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玩儿,看他像不像条狗?
——爬呀,你再爬呀,爬两圈儿,我就给你饭吃。
——我听说汪汪都会吃屎,你饿了?怎么不试试吃自己拉出来的玩意儿啊哈哈哈哈哈。
——瞧他这个贱样,跟他娘一样,犯贱!
君墨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掐在脖子上的手十分用力,似乎真的想掐死他,往日所有的屈辱涌现上来,他伸手,摸索着将木棒捏在手里。
钉子戳入人脑的瞬间,鲜血彪洒开来,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脸上,君墨被惊得忘记了言语,连爬带滚地从地上站起来,太监瞪大了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然后倒了下去。
噗通一声,地上的身体别扭而诡异,四肢弯曲,大量的鲜血淌了下来。
“贱……东……西……”
他死了。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将手落在他的肩侧,惊得他浑身一个哆嗦。
苍老的声音传来:“好孩子,不要怕。我是德阳宫的人。”
德阳宫……云贵妃的人。
他抬眼,对上一双充满褶皱的眼睛,她正低头看着他,似乎是无意中目睹了一场好戏,望向眼睛弯弯勾起,看起来十分慈祥,只是在这样一个场面里,这种慈祥就显得格外诡异,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她道:“我记得,你是林美人的孩子对吧?来,转过身来,让老身好好瞧瞧……恩,确实像林美人,这眼睛、这鼻子,像。真是像极了……和我家娘娘,也有点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