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不是要研究我的病吗?”发声之人笑得温柔,抬手滑过如绸缎黑亮丝滑冰凉的秀发。
慕伊乖巧落座在他身旁,任他的手在她脑后来回滑动,开口讲:“你最近毒发了吗?”态度随意自然,仿佛两人谈论的不过是今天天气如何。
“你不怕吗?”答非所问。
“怕。怕你前一秒还对我微笑后一秒便掐死我。”不耐烦这人反复的不自信,没好气顶了句,可说完又有些忐忑,毕竟经她观察,他似乎并无记忆,也不是没翻脸的可能。
值得庆幸的是,他笑了,眼下卧蚕凸显,很是愉悦的模样,“放心,为了活命,暂时我还不会的。”
顾墨的三餐被慕伊全盘接手,两人时常同处一室,府里流言纷纷,均说慕伊是未来的城主夫人。一日傍晚,顾墨言说不太饿不想吃拒绝了慕伊进入房间。她疑惑,心知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夜里,约亥时前后,慕伊想了想,推开了顾墨的房门。
他躺在那,一动不动,僵硬的像个死人。
慕伊诧异,想要看他到底怎么了,却发现他双拳紧握,怎么都攥不开。似是警觉有人进入,慕伊的手被猛地抓住,指腹凉意颇重紧紧扣在她的脉搏上,像毒蛇蓄势待发。
慕伊借机用另一只手去探他脉象,脉搏上看不出大概,可他浑身冰冷,额头冷汗直冒,神色痛苦,定是身体内的毒发作了。
顾墨只觉得无尽的阴寒之气汇聚一齐,来势汹汹,窜到他身体的每个角落,然后结成尖锐的冰渣子,在每一处使劲扎下去,在他身体里翻天覆地搅动,滔天的恨意和不甘的细胞在血脉里破裂,他想爆发,可是细密看不见的绳索捆得他不能动弹。
慕伊紧急掏出怀中的药,倒出一股脑塞进男人口里,面色忧愁。她根本查不出这人中的什么毒,就连这药丸,也是从系统要的,只是缓解他的症状。
怀中的人渐渐平静下来,紧攥住慕伊手腕的手也开始放松。慕伊小心翼翼抽出手,放缓动作,就这月光给他捻了捻被子,用衣袖擦去他额头的汗水,低下头,轻声低哄道:“不会那么难受,乖乖睡吧。”
轻柔的声音若摇篮曲般,顾墨紧绷的身体渐渐平缓下来,神色也不再如先前狰狞。
“你怎么在这?”床上之人眼神突然睁开,疲惫之色尽显,似乎刚进行一场恶斗,连掩饰的力气都没有,声音中还带有几分涩然。
“好些了吗?我看你晚上没吃饭,本想来问问你。”慕伊起身点亮蜡烛,微微俯身看他的情况,眼中红色血丝泛滥,衣服被冷汗浸湿贴着身体更显虚弱,就连最近让他多吃些也不见改善。
脸上浮出淡淡忧色,伸出手阖上他的双眼,淡淡道:“别乱想了,好好睡一觉。”
顿了一会,翻过身,好似孩子别扭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落魄的一面,屋子里重新归于寂静,几分衰败几分涩然几分颓唐。
温热柔嫩的指腹滑过他脸庞,慕伊在原地站了一会,掀开被子,和衣躺了下去。
☆、第69章 笑面虎城主
不给床上之人反应过来的机会,慕伊用力压住他的肩部,侧躺将朝被褥里埋了埋,呼吸打在他的后颈,“我担心你还会像之前以前,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睡吧,我会在这里的。”
她的体温也不算太高,可相比较他,确实高得多。人说冬日最容易落寞,冰冷的棉被里一人独子缩成一团,靠微弱的热气强撑到天明,醒来只觉得浑身疲惫,呼出的气和孤独一起,在冷空气下现出原形。
有句话叫趁虚而入,很多人不愿承认,但事实如此,当你孑立单打独斗忍受痛苦之际,温暖的靠近就是你戒不掉的毒。顾墨其实很想赶她走,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句滚出去就是如鲠在喉,在破喉而出的那一刻失音。原因很复杂,他不愿想,也不愿懂。此时心中的安宁让人沉迷——游荡太久,珍馐饕餮繁华似锦也乏然无味,让人疲怠。
慕伊合衣靠着他,察觉到他隐蔽的往里移的动作,往后退了一些,转而平躺在床上,她想让他温暖而非局促。双手交覆在腹部,阖上双眸,尽力让呼吸均匀平稳,只有这样他才会尽快放松睡下。
放空一切,她心中非常平静,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难得的静。她觉得自己自从承认遇见的是他后就异样的温和,想陪伴他,让他不再那么痛苦难受,不用经历压抑仇恨和疯狂。那些有关遇见离开背叛的疑问,在生离死别前,一切都不重要。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真相,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她等着他。
顾默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醒来时,她已离开。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只是心中有一种隐秘而深坠的情愫。她说梦里见过他,他又何尝不是?只是,虚幻牵扯从何而来?难道是前生断不了的纠葛延续至今,可他不过一个半脚踏入鬼门关之人,能给她什么?
“醒啦!先吃饭,我熬了药。”房门被推开,看见他醒了,嘴角荡开一个自然的笑容,阳光和她一起攻城略地,光华照了满怀。他看着她,只觉得第一次见她时的冷漠已经模糊,好像她一直都这么暖,远胜暖阳。
药很苦,她紧张地看着她,似乎怕他忍受不了,在他一灌而尽放下碗那一刻赶忙递上蜜饯,他不动,她就干脆直接塞进他嘴里,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冲淡药草的酸苦。心中有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五味杂陈,又或比那还要复杂,低低叹了口气,只觉的是甜蜜的负担,想嘲笑自己,又忍不住细细回味。
其实他味觉很淡,被不同□□养食几月之久的后遗症远不止身体的折磨,尝不出大多的味道,苦或甜,于他而言区别不大。不仅如此,他内心极度厌恶拒绝大口吞饮任何食物,尽管冥水城民皆知他寻遍大夫,可没人知道,他从来不喝药,只在毒发之际逼着自己饮血。
似乎被那晚他的模样吓到了,慕每日都捣鼓各种药草,然后端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给他,接着糖,蜜枣,蜜饯,各种甜的塞进他口里。他默默的吃,也不告诉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认为她若知道了,眉间的忧思只会更加浓郁。
已经够了,他不想她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他身上。生活从未如此规律过,一日三餐,早睡早起,饭后半时辰喝药,早上晚间去散散步,看脉脉流水,鸟啼蝶飞,让人安宁而平和。只是虚耗了她,陪伴一个将死之人。没了鲜纯之血的克制,他一日不如一日,尽管有她的药在压制,可自己的身体状况之际最清楚,他想也许他没法配她一起过三年。
像梦一样的每天,梦里一样对着他笑着的她。没了多少次从深夜惊醒的噩梦,没被浓郁粘稠怨恨压得喘不过气。将城主该负责的事务交给了另一个人打理,只每日和她朝夕相对。
这日,例行饭后散步。她固执地牵着他冰凉的手,不住地摩挲,傻气地想要以这种方法来让他沁凉的双手变得温暖。她不是多话的人,可就算一路沉默,他也深觉舒心,这种感觉,谁都给不了,包括他所谓的亲娘。
被扔到河中,那个女人派人救回了自己,却也没有爱他甚过自己的丈夫。他不过是被冠上她的姓送到一个古树下,她以为会有虔诚之人捡到他,谁知道把他送进蛇窟。他想,从他设计弄死她深爱到愿委曲求全的相公那一刻他们的缘分已尽,现在,不过是维护表面的母慈子孝。
可她不一样,太美好,还年轻,可以拥有的灿烂的人生,而不是和一个心狠手辣的斯文败类败坏了名声。
拉住她,将她拥进怀里,下巴轻轻贴在她柔软的发顶上,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对不起。”声音里有愧疚又有无奈。他想她肯定实现不了当初的狠心,让她和他一起死。可现在放开她同样困难,他骨子里的自私做不到。
“怎么啦?我喜欢和你一起。”声音柔且轻。自然地回抱,手虚晃着,没有合实、她不敢,害怕他的腰可能还粗不过自己,害怕被骨头咯得心抽疼,害怕要逐渐见证他的生命在燃烧殆尽。药石罔顾,他一日一日憔悴下去,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希望。从未想到见证心爱之人的死亡此等无助绝望只敢心中垂泪话凄凉。
“我不会放你走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他紧紧抱住她的腰,语气里有种虚张声势的恶狠狠,却听得她只想落泪。
“你赶我也不会走,记得吗?我说过是为你而来的,只有你。”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害怕眼泪夺眶而出,他的怀抱不再十分有力,甚至略显疲软。但只有他的气息,加了两味香料:思念和悸动。
河边人鸟虫声俱绝,天与云山与水,此间唯尔二人。
****
两年一晃而过,他的药吃完了。
慕伊的面色越来越压抑,扯着嘴角强颜欢笑。可凡是背对着他,眉眼间的细纹堆积。她很清楚,忧愁如何爬过他的肌肤,病痛如何吞噬他的身体。
他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频繁,对药的需求越来越大。时间远比他们想象的残忍,他越来越虚弱,那种无需掩饰就能看见的虚。衣服越来越宽大,她给他改过,现在却还是显得像偷穿别人衣服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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