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万芳芳年纪大了些,然到底曾是头牌人物,且也是通读诗书的,身上的书香气越发的浓厚,她又是长的极美的,沉淀这么些年,眉梢眼角早去了风情妖娆,俱都是温婉之气,那一双眼睛中还堆了许多沧桑和看透人情事故的通透,竟将她整个人趁的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气度。
朱大是不耐烦青楼女子那样的妖妖娆娆那样作派的,如今见着万芳芳这样如良家女子的大家,竟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心动。
他咳了一声:“万大家辛苦了,一会儿我请一位客人过来,还请万大家将拿手的曲子弹上一弹。”
万芳芳微微起身:“奴家知晓了,如今正是春季,又是春光明媚之时,莫若奴家弹一曲春晓如何?”
“好。”朱大一听也很在理,便应了一声。
随后不多时,朱千户便过来了,一进门就对朱大笑着拱手:“原说我要请客的,哪里晓得哥哥竟先到了,如此,我也不客气了。”
朱千户坐下,看了万芳芳一眼,点了点头:“万大家,辛苦了。”
万芳芳温婉一笑,低头拨弄琵琶,朱大叫小二尽快上菜,不一时,八盘凉菜端上桌,朱大给朱千户倒了一杯酒,两人碰了一杯,朱大笑道:“说起来,咱们还是一家子呢,论理儿,仿佛还是未出五服的族人,往后哥哥这里有事情,还请老弟多家关照才是。”
朱千户喝了酒冷笑一声:“我本是想关照你的,哪里知道,你竟信那些外八路的,竟不信我这个族人。”
朱大一时愣住:“老弟这话何意?”
“何意?”朱千户冷下脸来:“那个成平安本是咱们老朱家的人,我特特的向你透露出来,就是叫你将人认回去,你竟然……唉……你还想着再生几个儿子继承家业,也不瞧瞧你如今多大的岁数了,四五十岁的人罗,就是再生了儿子,老兄,不是做弟弟的说话不好听,实在你还能再活几日,你兄弟都死了,也没人帮扶,到时候你两腿一蹬,叫你家那孤儿寡母的要靠哪个去?”
朱千户这话虽然不中听,然却是实情,一番话说的朱大汗水顿时掉了下来:“这,这……”
“你也别说什么认回成平安要分你儿子的产业,若不认回他,将来你儿子可保得住,还不都是便宜了外人,与其便宜外人,你何不干脆将朱二那笔财产留给成平安,到底是你兄弟的儿子,就是你将来有个万一的,他能不照顾你家小子,那么大又有能为的兄长相扶,你家儿子才能平安长大啊。”朱千户又喝一杯酒,语重心长对朱大慢慢道来。
朱大汗水更多了些,他也顾不得擦,陪笑道:“老弟说的对,是极,竟是我糊涂了。”
朱千户夹了一筷子菜,喝了之后笑了笑:“你还有更糊涂的呢,你以为如今成国公府那么些个钱财是哪里来的?真以为成国公是那陶朱公了?总归你也知道我如今在哪里,好些事情外头人不知道的我们竟是知道的,成国公府如今全靠成平安支应呢,若不然,成国公知道成平安不是他的种之后,为什么还要强留,那是离不得呢。”
“竟是,怎么会如此?”朱大越发的不明白了。
“你当怎样?那成平安外头看着糊涂,内里却是精明的,他如今名下有玻璃作坊,有商队,有海船,每年得的钱海了去了,你当人家会看上你朱家那三瓜两枣去,呸,没得说出来臊得慌,人家一年赚的银子比你朱家几辈子的家业也不少呢。”朱千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朱大:“这样大的财神爷我与你想办法请回家里,你却偏偏往外推,老兄啊,糊涂。”
“是糊涂,是糊涂。”朱大赶紧认错,越发的紧张起来:“我明儿就去成国公府逼他放回平安,说到底,那也是我兄弟亲生的儿子啊,我这做大伯的怎么都得叫他认祖归宗,不然,九泉之下没脸见我兄弟。”
“这才对嘛。”朱千户拍拍朱大肩膀:“必得认下的,成国公府如果不放人,你也莫怕,总归咱们朱家占了理,就是到哪里,也没的硬霸着别人家亲生儿子不给的理儿,到了陛下跟前,他成国公也说不得什么,这事啊,闹的越大,成国公才越发丢人现眼呢。”
这话说的倒极是,一时朱大也眉开眼笑起来。
正巧这时候万芳芳弹奏到曲子最欢快的部分,屋里气氛也一下子变好了。
朱千户见利诱起了效果,为防止朱大再改变心思,他喝了一杯酒重重的放到桌上,将朱大吓了一跳,朱千户唉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老哥哥,也不是我这做弟弟的非得说你,你实在糊涂啊,糊涂……”
这话说的朱大越发的不明白了,只拿眼睛瞅着朱千户。
朱千户又叹了一声:“你先头帮人牵线斩白鹅的事可露了啊,如今锦衣卫里早有宗卷记录下来,说不得哪时候就呈到总宪的桌上呢。”
这话一出口,朱大早吓的坐不住了,旁的不怕,就怕那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上门啊,正月里的事情还犹在耳边,他也怕被抄家破门,落个尸首不全的下场。
“兄弟,兄弟,你可得救救哥哥啊。”朱大险些给朱千户给跪了。
朱千户也不扶他,小声道:“你当怎的,若不是我看着了将宗卷给扣了下来,你当你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朱大登时松了一口气,随后重重给朱千户嗑了个头:“啥都别说了,兄弟的恩情哥哥我记下了。”
朱千户这才扶他起来,再度压低了声音:“只我也不能久扣着,好些事情都得替你打点呢,这上头花的钱海了去了,你想要保住性命,还是赶紧将平安要回家里去,到时候,凭着平安的财力,又何凭没钱摆平此事,说到底,虽说是锦衣卫,然也没有那般清明的,也有好些死要钱的主啊。”
朱大点头表示明白:“啥也不说了,哥哥我这回再不辜负老弟的一腔好意。”
“你明白就是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谁叫咱们是族人呢。”朱千户笑了笑,又吃了口菜:“前儿你弟妹看中了玲珑阁一套头面,只如今钱财上颇有几分紧张,唉,为着这事和我闹了好几回呢。”
朱大立时会意,笑道:“瞧中了哪套头面,一会儿我叫你嫂子去瞧瞧,要真是好的话,你嫂子还有弟妹都买一套戴。”
朱千户立时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又要叫哥哥破费了。”
“不妨,不妨。”朱大只觉得性命之危已解,心情正好着呢,哪里还会在意花上几个钱呢。(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再讨
却说这日已是二月底,正是桃李争芳,百花吐艳之时,也正是这日,三年一度的春闱在金陵举行,各地举子都早已在金陵城里侯了多时,这一日大早起来眼瞧着天有些阴沉,有些个举子就犯了愁。
本二月外头天气虽瞧着暖和了,然在屋里还是阴冷的,尤其是金陵城里,若遇到阴雨天气,在屋里说不得比冬日还要冷些,更何况那贡院号房了。
这贡院不晓得多少年才能修上一回,有的号房都漏雨透风,坐在里头太阳晒不着,然阴雨天气却能冷的叫人只觉刺骨,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举子因着这科举考试几日而坏了身子的。
有些北地的举子本不耐南边这样阴冷的天气,临出门的时候,背着考篮,再瞧瞧身上套了几层的单衣,越发的心中没了底子。
便是南边的举子碰着此等天气,也只能在心底说一声晦气罢了。
旁人家倒也罢了,只季家今年三位举子要科考的,本季亿为相,许多年间都做主考官的,今年却因亲而避,虽然如此,他昨儿夜里还是将自家的子侄叫到跟前千叮嘱万吩咐,说了好些个话,都是极老成之言,也是经验之道。
这一大早,季家上上下下天未亮就起了,伍氏亲自带人去厨房瞧着,做了好些个吃食,这些吃食都是水份不大的,为了防止三人在等待检查入贡院的时候要出恭。
伍氏又煮了好些个鸡蛋,准备妥当了。她带着丫头到季纬几人院中摆了大大的桌子,上头全都是各色的好食好菜。
此时,季纬兄弟也都已经准备妥当,穿戴着宋怀瑾费劲寻来的布匹做的衣裳,头顶戴了书生巾,脚下穿着千层底的鞋,越发显的精神奕奕,瞧的伍氏心里都是一阵畅快。
季颂贤站在一旁摆放碗筷,摆好了就悄悄立于伍氏身侧,伍氏一笑。对伍瑞云招了招手:“你们兄弟三人你为长。这一路上多关照你兄弟,他们俩要是不听话,只管揍了再说。”
伍瑞云赶紧恭身应是,伍氏又对季纬和季缜道:“你哥哥是老诚踏实的。你们两个性子有些跳脱。我得叫你哥哥拘着你们些。他说什么也是为着你们好,即使是不中听,也得给我听着。万不能生了你哥哥的气。”
季纬赶紧笑道:“娘说的是什么话,自家兄弟哪里有生气这一说的,我们也知道哥哥的脾性,更知道他为着我们好的。”
“你们明白就成了。”伍氏笑着点头,这才道:“快吃些东西填饱了肚子,一会儿我叫人送你们去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