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尧在心里冷笑了一番,推来推去终究还不是绕到这个问题上来,早知现在,方才何必不直说,她却是忘了淮阳大长公主府的特殊地位,忘了这人本就喜欢讲手伸得这么长。她就是不明白皇帝三宫六院到底是个什么道理,看着自己男人在旁的温柔乡里流连,日日如乞儿一般等着自己男人垂青,这怎的就是一国皇后该拥有的“美好品质”了。
“姑姑这样说,阿瑶倒是有些不明白,为何非需得不同女子陪伴,陛下才能纾解疲倦了。”既然淮阳大长公主觉得是她使性子不许叶霖纳妃,那她便落实了给她瞧瞧算了,反正如今她已将叶霖看做自己爱人,本就不许旁人染指。
“这叫姑姑说出些什么缘由?祖宗古制如此,还有和可说,你是诗书传家的苏氏女,还需姑姑指点方能了悟么?”
哼,就知道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面说着叫她劝叶霖选妃,那边自己不还是一辈子也不允许驸马娶妾么?将心比心,怎的连她以为尚且通达的淮阳大长公主都做不到?倒是要谢谢她说出“祖宗古制来了,不然她还需要好好组织语言呢。
“既是提到了‘祖宗古制’,阿瑶便有些疑惑了,我大雁开国圣祖,从前朝公府公子到贵戚大司马再到九五之尊,一生身侧亦是只有秋皇后一人相伴。我大雁历经八位君王,个个皆是励精图治的贤英明主,期间三位皆是终生只一位皇后白首不离未曾纳妃,若是依循祖制……姑姑以为当如何?”
咄咄逼人的一番话听下来,也不能怪淮阳大长公主变了脸色,她金枝玉叶一辈子,还未曾听谁如此无礼地同她理论,竟还搬出开国圣祖来压她?
未等想好理论之词,苏尧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姑姑也是荣宠一生,自然知道陷在情中的女子皆是有独占的私心的,这却并非自私狭隘,乃是人之常情,不然,姑姑这一生,为何不曾许得驸马纳妾?”
“你倒是伶牙俐齿,敢如此顶撞姑姑?!”淮阳听至此处已是怒不可遏,话头都被苏尧严严实实地堵上,叫她竟无话可说。前次看起来端庄孝顺,哪想今日才知,这病殃殃的小姑娘却是不简单。想来宫变那夜她不好好地在相府待着,反而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叶霖身侧,便可知这女子着实不好相与。好一个平溪苏氏女呵,三从四德只字不提,尽是能拿歪理邪说塞人。她那时还对先帝夸奖她柔顺,竟是,看错了人!
苏尧见淮阳大长公主被她拿话堵得说不出大道理来,只恼羞成怒,也不惶惶,反而露出一个笑容来,乖巧可人道:“姑姑这说的哪里话,阿瑶打心眼里的尊敬姑姑,句句皆是同姑姑聊的心里话,不曾将姑姑当做外人。阿瑶尚未到及笄之年,初为人/妻,还有许多不懂的大道理瑶请教姑姑,姑姑可不能因为阿瑶愚笨便生阿瑶的气,阿瑶若是说的不对,姑姑指点阿瑶便是了。”
话毕,苏尧便闭上嘴巴,一脸真诚期待地看着一口气郁结在胸的淮阳大长公主千变万化的脸色。
她本就不是一个良善柔顺之人,对待淮阳大长公主这样的长辈她是尊敬,可若是妄图对她的爱情指手画脚,就不能怪她没大没小了。
叶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旁人严禁染指。
☆、第73章 红尘
一场无声的刀光剑影最终是以叶霖下朝归来,亲临熙光殿为终结的,彼时淮阳大长公主正在气头上准备拂袖而去,迎面撞见叶霖笑着进来,方才咽下怒气,折身回来。
见淮阳大长公主回来后却是沉着脸色撇开目光不去搭理苏尧,苏尧却在唇边挂着一抹有点邪气的笑容,叶霖猜这两个人之间八成是有了什么矛盾,苏尧虽恣意随性,可对待长辈外人还是谨守礼节的,今天这情况,必定是淮阳姑姑提及了什么触及苏尧底线的话。
叶霖也不问缘由,只同苏尧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示意这边的事情自己来收尾,将她解脱出去了。
正合苏尧之意,她亦不想再同淮阳大长公主继续聊下去,再聊下去只怕要争得面红耳赤了。叶霖自幼同淮阳大长公主的关系就十分密切,自然比她更懂淮阳大长公主的心思,周旋起来亦是轻松自如些,她心中又惦记着徐慎言,因此只问了安便恭敬地退出去了。
一出熙光殿,苏尧便觉一阵神清气爽,门外等候已久的锦鸢和锦袖赶忙带着六个宫人跟了上来,朝凤梧殿走了。
行至半路,便见小径深处的流觞亭里正坐了一个青衣墨发的翩翩公子,背对着这边,似乎在自斟自饮。苏尧停下脚步眯眼看了一会儿,认出那人正是徐慎言,明白他是特意等在熙光殿到凤梧殿的路上,便扬扬手,叫一众随从等在原地,自己朝流觞亭去了。
“徐公子可等得急了?”苏尧笑笑坐过去,一面整理着自己华服上的褶皱,一面道:“流觞亭风大,不如去凤梧殿坐坐?”
见徐慎言清润的眼睛里有片刻的迟疑,苏尧料想他是对上次叶霖的事情心存疑虑,连忙补充道:“陛下正在熙光殿陪淮阳姑姑谈天,怕是不能来见表哥了,表哥当是不会介意吧?”
徐慎言听她忽然开口叫了他“表哥”,也不再犹豫,起身跟着苏尧朝凤梧殿去了。他本无事找苏尧,只是前几天苏相亲自到府上做客,特意寻了他嘱托,说是叫他得了空进宫去看看苏瑶的病况。想来自上一次苏瑶昏迷他开了方子,这少说有得有半年没复诊了,眼见着苏尧精气神儿一天天好起来,原本悬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了下来,今日进宫,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在安安静静的宫中问诊,确实要比在熏风穿堂的流觞亭里好上许多。既然叶霖那边不会再产生什么误会,他自然也不会避讳什么。
“上次表哥话说到一半便歇了,阿尧竟是不知道,阿尧这条命是表哥救回来的。这样大的一个人情,阿尧还不知道该如何还呢。”苏尧微微放慢脚步,等跟在身后的沉默不言的徐慎言跟上来一点,笑着提起来。
她知道了?联想到苏尧前脚刚回过相府省亲,苏序后脚便拜托了他,也就明白过来原是这么一回事,点头道:“之前苏相嘱托慎言守口如瓶,这才未告知娘娘。今日来见,亦是复诊。”
苏尧微微一怔,很快喜悦地点了点头,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所见略同了?
“这些时日我亦翻过不少古籍,只知那醉红尘是早已失传的奇药,却不知道对身体到底有何影响。我自打醒来,常常感到身体疲乏不堪,行动稍久便觉十分劳累,一不小心便要昏睡过去。从前只当是苏瑶体虚多病,如今看来,却是这醉红尘搞得鬼了。表哥可否能告知阿尧,这醉红尘到底有何药效?”
徐慎言一边走一边听苏尧说着,听至此处不禁敛起眉毛,肃容道:“此毒百年来始终无解,从无生者,苏大小姐想必便是命丧于此毒之上,才容得娘娘还魂而来,慎言虽对此毒有所耳闻,却并无解毒之法。”
不然,苏瑶也就不会死了。
并无解毒之法……苏尧挑挑眉毛,“你是说,之前只是压制此毒,而非根除?那这醉红尘之毒便是仍在我体内了?”
得到徐慎言肯定的答案,苏尧不禁心头发紧,急声道:“这些日子来我越发觉着昏睡的时日渐长,动不动便失去意识,恐怕正是醉红尘仍在发作,难道……”就这样同那些传奇故事里的人物一样,最终沉睡在美梦里永远不再醒来?
苏序说苏瑶服用的剂量极大,想必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她一夜之间便一命呜呼,给了她穿越而来的机会,这时候苏尧又有些懊恼,温水煮青蛙似的耗着,倒还不如一下子死了干净。
不不不,她才刚刚同叶霖互相表达了心意,未来还那么长,她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徐慎言听她说完,却是脸色一变,追问道:“娘娘是说这些日子来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且越来越频繁?”
苏尧点头。心中的担忧越发被放大,徐慎言这等不轻易喜怒行于色的人都如此讶异,叫她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苏尧咬咬嘴唇,忽而抬手拉住徐慎言的宽大衣袖,恳切道:“就算醉红尘仍在我的体内无法根除,表哥也是可以压制下来的,对么?”
徐慎言下意识地将手臂向后一缩,犹豫片刻道:“若是依娘娘方才所言,恐怕那药方并无作用,需得再做商榷了。”
“此事还需拜托表哥想办法了!”苏尧死死地拽着徐慎言的衣袖没有松手,一字一句道。徐慎言从前说,他见苏瑶的命格,活不过及笄。而她如今,尚未及笄。
苏瑶没能逃开她的命,那么她呢?顶着同一个名字的她们,是不是都无法逃脱开命运的安排。苏尧心里没有底细,脑子里又忽然想起言笑晏晏的叶霖来。她答应了那个人,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他,她不能先走……
这人若是知道她的身体如此,恐怕是会发疯的吧……“表哥能否答应阿尧一个不情之请?”
徐慎言点点头。
“我身中醉红尘之事,千万不能告诉陛下知道。”
话毕,苏尧四处望了望,锦鸢和锦袖带着一群宫人远远地跟在后边,应是听不见她们的交谈,叶霖信她,故而身侧只有一个影卫阿九,又是对她负责,想来并不会多嘴将此事告诉给叶霖,这才放下心来,岔开话题故作轻松地朝凤梧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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