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贝妮走到床边, 观察她有些惊魂未定的迟钝反应,忍不住问:“夫人您又做噩梦了吗?这次梦到什么了?”
她顿了顿,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忘记了。
打了个呵欠, 起身说:“今天有什么人要来拜访吗?”
贝妮为她准备好了柔软温暖的白毛披风, 趁着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立刻将她裹进披风里,不让一丝冷气冻着夫人。
一边回答道:“是的,达菲侯爵夫人简与库里伯爵夫人莎莉,将在上午上门拜访您,与您共进午餐。”
一听是这两个名字, 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温柔矜持地点点头:“知道了。”
洗漱,梳妆,打扮。
贝妮伺候得当,令她完全不费任何心思,就顺利打扮完毕。
一个小时后,一身得体美丽华服的女人,踏着优雅的小碎步,在贝妮带领下迎接两位登门的贵妇人。
“公爵夫人。”
两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从门外进来,朝她极为优雅地行了个礼。
相较而言,她身上的装扮倒显得太过素雅了一些,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珠宝饰物。
“简,莎莉。”她也轻轻回了一个礼。
贝妮在她身侧小声提醒说:“夫人,您该称呼她们的称号。”
她只好又行了个礼:“侯爵夫人,伯爵夫人。”
一番例行公事般的见礼完毕,两位贵族少妇终于上前,亲昵地挽住她,三人并肩往会客室去。
莎莉的性子欢脱一些,直接问道:“公爵夫人昨天去哪里了?怎么我们来的时候,听说你正在会客呢?”
她想了想,说:“有一位年轻的将军前来拜访我丈夫,当时我丈夫还没回来,所以我代为招待了一下……”
莎莉惊讶地看她:“什么?你来招待将军?”
简的性子内敛低调些,却也不怎么赞同地说:“怎么能由夫人出来招待男人呢?公爵大人知道了也肯定不会同意吧?”
她迟疑了一下。
她的丈夫其实并不反对她与其他男人接触,相反,他一直表现得非常开明,从不干涉她跟谁交流来往。
就这一点来说,似乎的确与其他的贵族男人不同。
莎莉好奇地追问:“那你是如何招待他的?跟他聊了什么?”
“他跟我聊了几句太空上发生的事情而已,还有太空军,挺有趣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简再次打断了,说:“那种粗人真是不懂礼貌,为什么要跟女人谈论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一想到军人,他们似乎只能想到打仗杀人。
她闭上嘴巴,不置可否地沉默下来。
她能说什么呢?仿佛什么话也接不上了。
面前的两位似乎也没有意识到她的沉默,自顾自地开始聊起自己最近又定制了什么花式的新衣服,买到了多么华丽的首饰。
她心中暗叹一声,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趣。
她做为普通的贵妇活着,却觉得自己跟罗格星上的其他贵妇之间格格不入。
一片叽叽喳喳间,她扭头望向窗外。
外头的阳光没有什么温度,窗外的世界是一片冰天雪地。
是个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世界。
罗格星上的气候只有两季,冬天与春天。
一年十月,九个月是冬天,唯一只有一个月的春天即将到来。
她很喜欢春天。
春天里,雪会融化,花园里的鲜花会盛开。
所以他们将这两季称之为雪季和花季。
她很开心,因为家里终于不用再摆放从温室里采摘的花,或者是假花。
“你在看什么?”莎莉注意到她的目光,跟着她一起走到窗边,向窗外望去。
他们所住的城堡在半山腰,正对着整座蓝月城。
从窗口望去,能看到四野一片皓白之间,蓝月城像是躺在雪地上的一片宝石,美丽又精致。
城堡的下面,是一大片露天花园。
花园中没有什么积雪,正凝聚着一片绿意盎然的生机。
她答:“我在看花园。”
花园中大片的花圃中已经长出了不少花苞,很快就要开花了。
她们附和了一声,忍不住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去。
公爵家城堡的花园里,玫瑰和郁金香是全帝国最有名的名贵品种。每年都会有不少贵族前来重金购买,用来赠送给夫人或是心上人。
久而久之,也传为了佳话,成了帝国花季的传统。
莎莉说:“当年我丈夫向我求婚的时候,就给我送过一束。”
简也连忙附和了一句,似乎以公爵家的玫瑰定情,是非常高贵优雅的事情。
她轻叹一声。
每逢花季,公爵大人每天都会亲自采摘一束送给她。让贝妮放在她床边,等她醒来第一眼就会看到。
可那又如何呢?
她并不怎么喜欢那些艳丽的花,也并不怎么喜欢那些为人称颂的浪漫。
站在一旁服侍的女佣贝妮问,夫人最喜欢什么花?
她喜欢的花……?
她想了想,伸手指着花园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我记得有一种粉色的小花,五六瓣的样子,就种在那边的角落,去年的时候开得很好看。”
莎莉说:“那个角落哪有什么花?难道是野花吗?”
她说:“不知道,但我很喜欢。”
莎莉与简对视一眼,总觉得公爵夫人的审美真是与众不同。
不喜欢美丽妖娆的玫瑰,不喜欢富丽贵气的郁金香,却喜欢那种名不见经传的东西。
简忍不住心忖,果然还是因为公爵夫人是平民出身吧?真是不懂欣赏。
……
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消磨完。
到了傍晚的时候,贝妮提醒说公爵快要回来,于是贵妇人识趣地提前告辞离开了。
她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起身走到大门口,正好看到年轻俊美的男人走进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外袍,衣服并不如何华丽,可浑身上下却都透出一股令人心生平静的温和与贵气。
她礼数周到地行礼:“公爵大人。”
“又忘了吗?叫我兰斯洛特就好。薇薇安。”兰斯洛特语气温柔地轻笑一声,脱下外套,交给她帮忙挂好。
他柔声问:“今天过得怎么样?”
她老实回答有两位夫人上门,与她聊了一个下午。
“聊得开心吗?”
她垂眸轻轻眨下眼睛:“挺好。”
兰斯洛特轻轻一笑。
她是个特别不会撒谎的人,嘴上说着还好,脸上却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心一软,就忍不住松口说:“明天星系外围有太空军阅兵仪式,你想去看看吗?”
“想去。”她眼前一亮,飞快道谢,“谢谢你,兰斯洛特。”
他微笑,伸手摸摸她的脸,说:“只要你开心就好。”
他很喜欢看她的笑脸。
可惜她很少笑。
但每次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星星,灿亮又美丽。
像是被她眼中的星光迷惑,他托起她的下巴,想要轻轻吻上她。
结果,她仿佛受惊了似的,立刻微微地撇开脸,收起了笑意。
兰斯洛特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都三年了,她还是无法接受他。
“抱歉。”
他松开手,绅士地退开了半步。
她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她知道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说出来可能谁都不会相信,公爵夫妇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因为她莫名其妙心理上的排斥,他们的身体接触总是仅止于拥抱。
兰斯洛特却仿佛已经不在意了,一边松开领巾一边问:“一起共进晚餐?最近忙了几天,还没有机会跟你一起吃晚饭。”
她抬起头,刚要点头说好,不远处蓦然传来“啪嗒啪嗒”的跑步声。
“妈咪!”
一声清脆的童声从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她眼前一亮,飞快地转过身。将身后朝她飞奔过来的小家伙抱了个满怀。
她惊喜地问:“西蒙,你怎么回来了?”
她怀里的小家伙有一头微卷的褐色头发,眼睛是漂亮的琉璃色,像是两颗剔透的弹珠。
皮肤雪白,看起来像是个精致又漂亮的瓷娃娃。
西蒙小天使亲昵地在她耳边蹭了蹭,奶声奶气地说:“妈咪妈咪,纽特老师说我今晚能回家跟妈咪一起吃晚饭。我就回来啦。妈咪想我吗?”
她忍不住也甜声应了一声。
随后很快回过神来,兰斯洛特还在面前站着呢。
她让西蒙跟父亲打招呼。
看着兰斯洛特弯腰抱起孩子,她心中还是忍不住地叹气。
明明……他们都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了。
为什么她还是无法接受他的亲近呢?
正常的夫妻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自从她三年前醒来,即便失去了从前所有的记忆,即便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她,眼前的这俊美的男人是与她相爱的丈夫,可她还是打心底里排斥与他的亲密接触。
心头歉意满满。
她犹豫着想要说点什么,这时候有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公爵大人,科鲁兹将军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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