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就是余府的正经丫鬟,眼不斜视,双手垂在身侧:“贵客,水温可够?”
“再加点热水。”
他始终没有转身,让她没有那么紧张,她真的不想和一个不熟的男人,赤果果相对。
又卖力的加完热水,白棠的脸被蒸汽熏得红扑扑的。
对方不吭声,她反而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贵客要不要搓背?”
既然是洗澡,那么搓背应该是必须程序吧。
贵客缓缓转过头,眼角斜飞而上,唇角一挑道:“你会搓背?”
白棠一听这话,顿时将双手的衣袖往上卷:“贵客试试我的手艺。”
“好,我就试试。”他的眼帘一垂,掩住了瞳仁中的情绪。
余家走的是哪一步棋,那个余家老二明明已经好奇他的身份,快要按捺不住,却派了这么个青涩的丫头过来。
只因为,昨天他在席间,对她没有露出嫌弃的缘故,就以为她可以近身,可以打探?
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要等的那个人不会在余家出现,所以准备不在这里浪费第三天了,所以连宴席都懒得出席。
结果,将人直接送到房间里,选的是他入浴的好时机。
一开口,就说要替他搓背。
他倒要看看,她说的搓背是怎么个搓法。
白棠得到他的回应,目光在浴桶边扫了一圈,没有找到香胰子,有个青玉光泽的盒子,旁边是质地细致的丝瓜络。
打开盒子,倒出一些青绿色的浓稠液体,淡淡的清香,白棠的鼻子很灵,闻出是桑叶和菊花融合的香气。
没想到,余府已经这样先进,连类似沐浴露的好东西都准备妥当。
白棠将丝瓜络浸泡过热水,液体融进去,变成细腻的泡沫,她双手齐上,从他的肩膀先搓起。两边肩膀都搓得发红,她还不忘记问一句:“力道够不够,要轻点还是要重点?”
这丫头的手劲还真大,他没想到,她询问过以后,真的是在努力搓背,手势还可以,让人可以很快的放松下来。
“就这个力度,很好,继续吧。”
屋中确保只有孤男寡女的两个人,阿陆不是个吃素的随从,余家根本不可能避过阿陆,偷窥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心里头挑起点兴趣,等着丝瓜络将上半身都搓了一遍,背后的那人,像是有些犹疑,余下的部分都浸在热水中,她的手臂长度应该够不到。
是在等着他主动起身吗?
他伸出手来,轻易的搭住了她的手背,一个使劲,将人从后面,拽到了正面。
眼帘一抬,紧紧盯着眼前的白棠。
白棠有种错觉,是不是热气过头,为什么对方的眼底也有水色潋滟,她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被对方的长相迷惑的。
她只求做好丫鬟的本分。
两个人的距离不足半尺,其实中间就隔了浴桶。
他的脸慢慢的凑过来,很明显,他是预备要站起身了。
“后背还没有擦好!”白棠大胆的喊了一句,她想要阻止他的举动,要是真的正面看到,她的眼珠子会不会瞎掉!
“我知道。”他的脸凑得更近。
因为那种浴液的香气缭绕,白棠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他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她挣脱不掉,也不好挣脱。
这里要应付的只是一个,外头还有大管事,虎视眈眈,进来之前,软硬兼施的话,她都听明白了,余府是她暂时得罪不起的。
“你的手势不错,以前给谁搓过背?”他似乎很满意,她在他的掌控下微微发颤的样子。
有些反应是纯天然的,假装不出来的。
他就说这个丫头青涩的厉害,做不了奸细。
“我跟着个婶子学的,她说搓背搓得好,不但洗得舒服,而且还能够强身健体。”白棠的目光落在他的下巴以下。
说谎的时候,最好不要和对方眼对眼,这是硬道理。
但是,为什么他的胸口已经露出水面一半,那胸膛,很结实的样子,和他穿了衣服的那种气场完全不同。
白棠不敢抬头,整个人抖得更加厉害。
明明不是害怕,明明对方也没有露出吓人的气势,但是她忍不住,就是想要抖。
“小嘴倒是挺能说的。”他的手,离开热水,抬高了几寸。
白棠的脸颊边湿热湿热的,却是他的手已经摸了上来,湿漉漉的,热乎乎的。
这一下,白棠不抖了,她整个人都跟着石化了。
非礼啊,贵客在洗澡的时候,非礼丫鬟啊!
☆、27.第27章 :七公子
那双手从白棠的脸颊边,一直摸到唇角边,停留在那里。
贵客的薄唇微微上挑,眼底却没有笑意,他用指腹在白棠水粉的唇瓣细细摩挲,低声道:“刚才不是小麻雀一样,怎么不说话了?”
白棠害怕啊,一张嘴,他的手指头该放在哪里啊!
要是伸进来,她是该咬一口,还是继续被非礼?
贵客已经离她更近,嘴唇贴在她的耳廓边,温热的气息,被水汽染得更加润润的,他没有说话,只是很轻的笑了一下。
白棠的整片耳朵都烧得通红通红的,想要往后退,另一只手还抓在他的手里,别看他就是手指不松不紧的扣着。
底下藏着力道,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两个人的脸贴得太近,白棠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小心翼翼,生怕呼吸喷到对方的范围。
“你想怎么让人强身健体?”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用这样的姿态,用这样的语气,怎么就显得这样撩人。
白棠心里头发急,要是按着大管事的意思,是要她施展美人计来哄出对方的底细。
如今,到底是谁在诱惑谁?
白棠一咬牙,将手腕猛地抽出来,直接往浴桶边一跪,双眼再不敢看向他所在的方向,额头抵住了湿淋淋的地面,留下微微发抖的肩膀。
“你这是要做什么?”
“贵客见谅,贵客见谅!”
一叠声的哀求,外加砰砰的磕头声。
白棠能够想到的下下之策,也只有糟践自己了。
“我说你做错了吗?”
白棠咬着嘴唇,没吭气。
“抬起头说话。”
白棠的磕头声不停不休。
“停下,抬起头来!”
一声低喝,白棠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双眼紧闭,才敢抬头,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被精心打扮的妆容,糊作一团。
那小模样,又狼狈,又可怜。
耳边听到哗啦一声,分明是他从浴桶中起身,然后是温热的水汽,在贴在她的身边。
要是刚才白棠是在装可怜,博同情,那么这会儿是当真不敢睁开眼了,她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长针眼。
“你不是怕我,那么这里必然有你害怕的人。”
他根本不等她回答,手掌心落在她的发顶,像是在摸一只落水的猫:“他们让你来套我的话?”
“贵客,我……”
“我在家中排行为七,你可以称我七公子。”
他突然有些讨厌贵客两个字,那些同样被称为贵客的,这会儿大概还在正厅中,做些道貌岸然的下作事情。
白棠低低唔了一声,总算是摸出个称谓了。
“还想问什么?”
“我,我不知道。”
白棠边回答,脸上显出一种茫然,其实不止是她了,连带着余峻,或者大管事,大概都不知道真正想从七公子的身上套出什么消息。
根本不知根底,又不敢得罪,怎么做都是错。
“还想问问,我是不是从荀凌郡过来的?”
白棠紧紧闭着嘴巴,这会儿的情形,她多说一句都是错,既然他是个聪明人,就让聪明人搞定一切。
“回去告诉他们,我正是从荀凌郡而来,临出门时,郡府送我出门,送我上车,要是余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可以直接去见一见郡府。”
他的声音很冷,掌心却炙热如火,烫得白棠三番两次想要跳起来逃脱开来。
“我这个人,不太喜欢为难底下人,也不喜欢为难女人,起来吧。”
头顶一松,却是他将手先挪移开了。
白棠听他最后一句话,微微松口气,这个人十分骄傲,既然当面说了,想必就是一贯如此。
七公子向前走开两步,见白棠还是不动,倒是有些奇怪了:“怎么,不信我的话?”
“不是,不是。”白棠的头摇得像只拨浪鼓。
七公子是个真聪明的,见着她不但双耳,连带着脖子都红透了,哑然失笑道:“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穿,任一个陌生女子随意观看?”
白棠小口吸气,小口呼气,将眼睛悄悄打开一条缝,随后睁得大大的。
早说嘛,他身上穿着纯白的丝质长裤,这会儿手中还有穿到一半的同质地长衣,目光调笑的落在她的脸上,她脸上禁不住又是一红。
“七公子,我来伺候你穿衣。”
这是主动巴结的姿态。
他反而往后退了一步,很利索的穿好了:“本来以为余家还留了那么一点乐子,如今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七公子突然指了指左边:“那边,你自己去照照。”
白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雾气蒙蒙的,是一面铜镜。
她慢吞吞走过去,用衣袖将镜面擦拭了一遍,好嘛,描眉的炭粉沾了水,沿着眉梢画出两道黑乎乎的弧线,胭脂水粉更是糊的不能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