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本不动声色的楼晏不知何时抽出了九月腰间的扶摇剑,横剑一招似拨云见日,银光如飞灿烂流金,只是单手一投,便精准的刺入那食人雁细若手指粗细的咽喉。
楼晏身上没有带武器,九月是知道的,只是她腰间的佩剑一刹那间转于他手,这速度快的让她咋舌,同时抬眼看着那食人雁咽喉间的鲜血正肆意的向外流淌,身后漫天的火光使得他们继续向西面奔走,楼晏却是忽然将那剑扔还给了她。
“我靠,你倒是把这东西扔掉再还给我啊!这种恶心人的活儿你还要交给我来做!真是一身富贵病啊你!”九月接过扶摇剑,看着那还挂在她剑端的食人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它甩了出去后看着剑端的血际,叹了口气,来不及去再度包好剑身,便握着剑柄紧紧靠在楼晏的身侧前行。
就在又向下走了一段距离后,忽然听见有海浪的声音,九月惊诧的一边听着那声音一边回头看向身后逐渐熄灭的火光。
首先,前面真的是一片不小的海域,其次,身后的火不该这么快就熄灭,这山上定是还有潜藏的其他人在,这人的目的是逼他们向西走,却并不想让这无悲山被烧毁。
这幕后的主使者倒是奇怪,一面将水里下毒不给任何人再在这山上居住的机会,毁了这么多的花草树木,却竟然还要保护这座山不被烧毁,这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王爷,前方再有不远处应该就是西面的海域,我先去探路。”承封忽然说道,并且不等他们回答便直接打马在崎岖的上路上迅速前行。
九月正要叫他,却见楼晏正微微低眸似是在听着什么,她一时间被吸引了注意力,回头按着他沉静的样子侧耳向后倾听,似是有一阵轻缓的笛声响起,似悲戚,似怅然,似哀歌,又似一种异域风情的某种祭奠。
祭奠?她怎么会想到这两个字。
“十六爷……”九月口随心动:“这会不会与这无悲山上所葬之人有关啊?”
楼晏本是静默的双眼陡然看向了她,在九月正疑惑的盯着他与他对视时,他道:“不能确定是否与这所葬之人有关,但是阿九,这首曲子,是给我们的送葬曲。”
九月瞬间脊背一凉,还没反映过来,两人便陡然听见前方远处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接着仿佛传来了承封的一声低吼,只是一瞬间,阴风阵阵,那声音便消散于无,而承封所去的方向此刻也异常安静,再没了声音。
这哪里是她最开始故做聪明所以为的局中局,以为策划这一切的人是想引他们去什么地方发现什么秘密,就像她看过的那种悬疑推理书一样,可没想到这山上竟然真的布满杀机重重,引他们前来,竟只是要在这无悲山上杀了他们。
杀他们的意义何在?楼晏和承封都是晟王大军的主心骨,最为首的必然是晟王楼晏,如果他失踪了,定然引起军心大乱,而如果他就这么神神秘秘的死在了这里,会引起皇族内多少的猜忌与纷争?
这是九月第一时间想到的最直接的厉害关系,她不知道猜的对不对,只是凝眸看着承封失踪的方向,心下开始担心起来,虽然那小子挺烦人的,但是真心不希望他出什么事……
可现在可能自身都要难保了,她哪还有那屁心思去顾虑其他人?明明她这个无辜人就不该跟着他们来送死的好吗?
怀着一颗郁闷至极的心情,九月向楼晏狠狠剜了一眼:“看来想杀你的人不少啊!无原无故的拖累我!本来我以为找到了一棵大树可以暂时歇下来依靠,没想到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楼十六你丫是不是我命中克星啊你!”
“过来。”
然而楼晏却是忽然说了这样两个字,声音平静,清泉般从容。
“啥?”九月一脸不明所以,看向他的瞬间却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来。
她不由的愣了一下,好不容易反映过来他的意思,却是不解道:“为什么?”
“不想死就过来。”楼晏虽然声音低缓听起来还是那么温润安静的,但却能感受得到他语气里的威严和一种莫名奇妙让人信服的力度。
九月有些发愣,却还是“哦”了一声伸手过去放到他的手里,下一瞬便只感觉到那熟悉的如云舒卷般的力道将自己拉起,迅速落到了他的马上,更也是再一次落到他的怀中。
就在她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楼晏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打开瓶口在她刚刚骑的踏雁身上涂抹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直到九月闻见那有些熟悉的异样味道,她惊讶的看向他:“你怎么也有这个?”
第085章:真是煞风景
楼晏没解释,将小瓶里的东西涂抹在蹋雁身上后,又在蹋雁头上轻轻抚了抚。
直到蹋雁像是懂得了主人的意思,转身便顺着另一边的山路奔跑,九月仍旧惊讶的合不拢嘴。
“入夜之时,我叫万全去那两匹战马身上刮下了这些药粉与马毛。”见她一直满脸的惊讶,楼晏轻叹将那已经空了的小瓶放到她的手里,只轻声解释了一句便轻握缰绳策马向着前方向西的另一个岔路前行。
九月看着手中的瓶子,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但是想必蹋雁只要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能成功躲开那些飞禽走兽,可以安全回到营中报信,以晟王大营中那些跟了楼晏和承封五年的将领的脑子,绝对可以想办法前来支援。
莫名的,九月握紧了手中的瓶子,楼晏这会儿策马的速度比之前快上许多,耳边是呼啸的狂风,可之前那微微紧张的心情却在这一会儿全部消散,只是莫名的觉得楼晏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深不可测,却更也是个心细如尘之人,无论何种险情他仿佛都能事先考虑到,总能先一步想到对策,即使真的身临陷阱,也是这样的波澜不惊。
一个人想要深不可测其实很容易,装装深沉也就够了,可一个人如果想要像这般的运筹帷幄却是太难。
可眼下,她只觉得安心,仿佛眼路并不是绝路,身后那隐约传来的笛声也不是什么送葬曲。
她忽然伸出手在正握着缰绳的楼晏手边,微微纂紧了手指,与他一起握住缰绳,楼晏雅人深致的眉宇微动,低头看了她一眼,九月却是说道:“你刚才完全可以自己走,不用让我来你这匹马上坐,为什么要带上我?不怕我拖累你?”
身后一时寂静无声,她也没去想什么浅月国皇后什么那些听说来的冉郡主的故事,只是将手握在缰绳上,贴着他的手说:“其实你这个人也不是那么……”
“不让你过来,你必不会放开蹋雁,它若不得自由,如何尽快逃出无悲山赶回军营。”
就在九月正在想把两个人的关系好好的拢一拢的时候,无论是做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还是怎么样,起码可以缓和一下关系,结果楼晏的一句话瞬间像是一盆冷水一样浇到了她头上。
九月朝着夜空上方的月亮狠翻了个白眼。
你妹!真是煞风景!
她瞬间将手从他的手边移开,一本正经的看着前方黑暗且未知的路,却没有看见身后的楼晏眼中渐渐酝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还有他的唇边荡出的一抹好看的弧度。
正向前跑去,九月忽然“咦”了一声,愕然道:“承封刚刚失踪的方向就是岔路的对面,可这两条路到这里就合并了,怎么真的失踪了?这么大个人,应该不可能瞬间就被什么野兽吞下吧?”
说着她转眼看向身侧摇曳的树木,感受到身后那越来越远却依旧诡密的笛声,刚隐约听见什么声音,坐于她身后之人忽然抬臂以一片广袖为屏障,九月刚一回头看见那从后方疾射而来的长箭,便只见那箭在楼晏翻卷起的衣袖上被一道劲风打偏,直射进一旁最近的树干之上。
“坐稳!”楼晏嗓音幽沉,因为越向西面的边缘靠近这山路就越崎岖甚至有些滑,任乌白走的再怎样稳,楼晏还是不得不向前倾身保持两个人尽量不受到太大的颠簸,同时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忽然抚上九月的腰。
九月从刚刚那支长箭前端染了青绿之色的事情上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多出的手,来不及多想,只知身体被他扶的很稳,乌白直走到了距离西面悬崖之处的一道沟渠,沟渠离悬崖只有几米的距离,因为跑的太快这边的山路太滑,实在无法停下脚步,乌白直接摔跪在那道沟渠之处。
正是因为乌白的这重重的一摔,在马背上的二人被甩了出去,眼见就要被甩到几米之外的悬崖处,九月便觉得腰间的那只手将她向怀中轻按,同时楼晏衣袖翻飞,单足在悬崖最险端的一处石块上轻轻一点便旋身向回退了一些距离,安全的躲开了悬崖边缘的险处。
九月却是因为这惯性重力在两人落地的一瞬间,整个人狠狠的向他怀里一撞,下一瞬便连忙抬起手捂着撞痛了的鼻子向后退开了一步,楼晏亦是同时抬起手臂放开了她,九月一边后退一边揉着鼻子,嘴里“咝咝”了两声:“撞死我了。”
楼晏没有看她,九月放下手的时候便见他已走向跪倒在那道深深的沟渠边的乌白身前,都说古人征战沙场,陪在身边最久的便是自己的坐骑,楼晏能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还能第一时间去看看乌白的伤势,可见传言不虚。
“怎么样?”见楼晏倾身俯在乌白面前,正在检查着它染血的前蹄,她便也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看:“如果是人受伤了的话我还能看一看,但是马的伤势我看不懂,他还能跑得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