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是否懂得农药,不过楼晏显然是听懂了,他没有急着下定论,只是看着河流中水的颜色淡道:“要从根源来看才能确定。”
“这跟今天忽然被战马驮进营中的骑兵尸首有什么关系?”承封忽然道:“我记得他们的血中有异味,该不会是和这水有关?”
楼晏淡淡摇头:“和水没有关系。”
“他们是在死后又被残忍割尸,但的确和这水没有关系,从血色与皮肤颜色来看,死因不是中毒。”九月没有看向承封,依旧看着无悲山的方向说:“既然是要上山,看来你们是已经知道烈北风已经拔营撤离了,那还驻守在这里不攻也不退的干什么?住在军营里有瘾啊?”
她瞥了他们一眼,也不等回应便直接走到了那匹小白马旁边,摸了摸马头笑眯眯的说:“这马真有灵性,看起来不大,跑的倒是很快。”
然而承封却因为她刚才的那句话而顿了顿,没打算反驳,更不敢看楼晏微微淡凉的双眸。
承封抬起手半握成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蹋雁自然是有灵性的,那是与王爷的战马乌白同出一脉的宝马,只因为比其他的战马矮小,所以即使夜奔千里也不适于征战沙场,五年前这马本该是被王爷赠于冉……”
在九月听见“冉”字的瞬间抬起头来看向他时,承封忽然声音一滞,似是察觉自己一时多言,虽然王爷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承封还是脸色有些僵硬的说:“这匹马随在王爷的战马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什么人随意碰过,你能有幸以蹋雁来代步,即使不至于感激涕零也应该有点眼光,认得出这是匹宝马,待回到营中后,记得好好刷洗马背,免得被你这臭丫头弄脏了。”
九月顿时转头白了他一眼,这大半夜的实在不愿意跟人发火,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那匹高大的灰马,黑马与白马很常见,通身这样好看的银灰色的马倒是少见,这马儿双眼仿佛透着光,一看就是和蹋雁一样及有灵性的。
乌白?
她伸手过去,在那高大灰马的头上轻轻摸了摸,那马儿先是对她喷了一口气,却在九月笑眯眯的再度伸手过去时,低下了头任由她随意的摸。
承封不禁诧异了一下,蹋雁性格温顺能任由她所骑倒还不奇怪,这乌白看起来安静,但却是十足的烈性马,除了楼晏之外谁都不能近身,这……
楼晏亦是看着九月在笑眯眯的一手抚着乌白的头,另一手又轻轻抚摸着另一边踏雁的头,两匹这元恒皇朝内不可多得的千里宝马在她的手下竟然温顺至此,承封转眼看向楼晏,见他目色幽沉,面上波澜不惊,便没有多言。
这边九月将两手伸开,跟两匹马交流了一会儿感情,难得的发现自己还算有马缘,正高兴着,直接翻身踩着马鞍骑到了蹋雁背上,在原地走动了两圈然后转头看向那若有所思的承封和正看向自己,眼中仿佛有着淡淡薄雾的楼晏:“现在走的话,我们子时左右才能上到无悲山顶,还要在这河边耽误多久?”
承封见她那心情极好的样子,没搭理她,走到一旁正打算牵过自己的战马。
乌白却在这时缓步走到楼晏面前,低下头去,楼晏淡淡笑了笑,抬起手在乌白的头上轻轻的抚摸。
第079章:共乘一马
一个半时辰后,无悲山下。
两日前从山上骑着偷来的马连滚带爬的逃下来的一幕还近在眼前,九月远望着山顶上的一片漆黑,不同于几日前山中的那些火把的光芒,烈北风是真的拔营撤兵走了,不打算与晟王大军正面抵抗。
据说这晟王大军非常厉害,九月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他和烈北风接触的这几天,也知道他是带着手下的十几万兄弟一路奋勇杀进来的,多少次被围剿都没有怕过,更直接就在这无悲山上安营扎寨,而如今,虽然不知道晟王大军为什么迟迟不攻,可烈北风却选择拔营撤离。
表面上看起来这一战似乎根本就没有打起来,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输赢,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不再进攻,另一个是不舍得手下这十几万的兄弟折损过半,互相都停下了脚步,却仿佛在这其中偏偏衍生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在这无悲山下,看着四周已经不如前几天茂盛的树林和草丛,一些矮小的草枝都已经枯黄落败,不远处瀑布下的那片比人还高的草丛也已经枯了下去,将那片遮掩在其中的青湖露了出来。
在走过那片清湖时,九月忽然转头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楼晏,楼晏察觉到她向他投去的目光,瞥了她一眼,九月当即恶狠狠的瞪向他,趁着承封走在前边按着地形图上的方向开路时,九月抬起手做出一个插眼的动作,楼晏扬眉浅笑:“阿九这是做什么?”
九月没料到这楼晏平日里看起来这么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在做起无耻之事上也可以这么淡定非常,她嘴角一抽,在承封疑惑的回头看他们时,她嘴角狠狠一抽,放下了刚刚隔空要去插他双眼的手指,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敢做不敢当,枉你还是一朝王爷!”
楼晏轻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
九月本来都差点忘记这件事情,见这厮这么厚颜无耻甚至不以为然,便气的心肝肺都疼,咬牙低声说:“楼十六,看在你最近让我觉得还算顺眼的份儿上,曾经种种我不再计较,不过你这人看起来清风朗月的却实际比谁都无耻,这一点我绝对是记住了!”
路途颠簸摇晃,马背上的楼晏却是坐的极稳,半点都未曾摇晃,他淡淡轻笑,轻握手中缰绳:“果然还是个孩子。”
九月却因为他这四两拨千斤般的话差点就炸了。
孩子?孩子?
以前在王府里非要将她关进大牢里的时候不说她是个孩子!就因为偷看了她洗澡看光了她的身子,现在才说她是个孩子!这是啥意思!说她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在他眼里和小孩子没有区别是吗?
九月暗暗磨牙,正要驳他一句,忽然,头顶传来一阵熟悉的翅膀扑腾的声音,猛地抬起头便看见那只七彩鹦鹉自不远处的空中飞下,准确的落在楼晏的肩膀上,又调皮的在他肩上用着那两根鸟爪子走了两步加跳了两步到了他的手臂上。
“没人!没人!”
那鹦鹉乍一开口,九月因为知道它是鹦鹉而不至于吓一挑,但还是惊讶的看着那只晟王爷的爱鸟。
“嗯,知道了。”楼晏轻声说。
“我说十六爷,你这只鹦鹉会说很多话?”九月忍不住好奇的问,把刚才那事儿也暂时抛却了脑后。
“丑八怪!”谁知那鹦鹉却是忽然扭过鸟头看了她一眼,大叫了一声。
九月这回可真是呆了一下,冷不丁的盯着这七彩鹦鹉锐利的甚至仿佛放着光的眼珠子时,总觉得这鸟像是能看透人的灵魂一般让她莫名奇妙的打了个寒颤,她疑惑的瞪着它:“你说谁是丑八怪?”
“你!你!丑八怪!”
“你才是丑八怪!”九月脸上又没有画胎记,顿时就把刚刚因为楼晏而积了一身的火气朝这只破鸟发泄了出来:“你个丑的要死的鸟是不是故意把毛染成了这么多颜色?真是丑死了!好好一只鹦鹉不当弄这么多颜色玩什么非主流啊你?”
“丑八怪,丑八怪……”
“你个丑鸟再敢骂我丑八怪我明天就把你从鸟笼子里偷出来炖着吃!”
“丑八怪!啊啊!丑八怪!”
“她是阿九。”见这一人一鸟吵的不可开交,楼晏叹笑道,好歹这一句话也算是帮了她,但九月可不领他这份情。
有他这种主子,自然他的爱鸟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除了那些毛长的漂亮些之外,估计整个鸟心都是黑的。
七彩鹦鹉瞬间飞了起来,却是扑腾了一下忽然就飞到了九月的头上,两只抓子在她脑袋上一抓,本来她刚刚临时用一根布带束起来的头发瞬间就散了开来,她立时低咒了一声抬起手便要去抓那只鸟,结果那鹦鹉灵活的不得了在她起身之际忽然就斜飞了起来,九月踩在马背上一个利落的翻身伸手便要再去逮它,鹦鹉瞬间飞的更高,像是有意要气她似的在她手上一寸开外的位置来来回回的乱飞。
山路崎岖,很显然之前那条最顺畅的山路在烈北风他们拔营离开之前已经刻意将条路毁了,因为之前的路有太多的巨石和坑洼,所以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走,但是这条路的陡势惊人,格外的崎岖难走,好在他们所骑的马每一步都走的极稳,也比九月根据这条路最先预计的速度快了许多。
但经九月这样一闹,当身下的马儿踏过一块石坑时引起的颠簸,瞬间使得只靠一只脚来撑住身体的九月整个身子一斜,失去了重心,她下意识的低呼一声,忙要重新骑回到马身上去,谁知那鹦鹉忽然飞下来用力在马屁股上一啄,顿时,本来温顺可人的蹋雁小白马吃痛的嘶鸣一声,在九月的双腿刚要盘回到马背上的刹那向前以着疾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你妹啊!你个死鸟!要害死老子——”九月一声惨叫,脚下一空便直接向下跌去。
本以为会因为失去重心而直接从这半山腰最陡峭的地方滚落,不死也会残了,四肢也再也找不到任何支撑点来助她借力,在巨痛到来之前她尖声咒骂。
就在整张脸正要贴到地上之前,更是千钧一发之际,脚腕处忽然一紧,接着她便只觉得身体在半空中被人以如云舒卷般深厚却并不会弄痛她的气力拽了回去,接着腰身随之一紧,速度快到让她眼前一片昏花,直到在一片温暖的怀抱里坐稳了,才猛地抬起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竟然将自己拽回到自己马上的楼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