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墨轻拢拂尘，冷眼看向楼晏：“晟王殿下失信在先，我对你不客气也是实属应该。迦尔国神鹦跟随在你身边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主人，你却是一人一鸟都束缚在身边，是何用意？”
“喂。”九月终于找到机会抢了话锋：“什么叫一人一鸟都被楼晏给束缚在身边啊？我有手有脚，八两也有翅膀会飞，都没被关起来，我们自由的很，哪里是被束缚了？再者说，你既然是浮洛家族的传人，该效忠于我，干吗每次见面都是先大打出手？你究竟是抱着敌意而来还是有什么目的？”
浮墨清冷的眼神在九月的脸上掠过：“迦尔国皇族没落，以我浮洛家族为首的数百忠臣与家族都还在等着正统皇族血脉回国后带领我们夺回政权，而你既明知道自己是何身份有何使命，却始终跟在晟王身边，完全没要回去的想法？”
九月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却是没有说话。
这浮墨的意思是让她回迦尔国夺皇位吗？她一个女人，回去夺皇位？
但是她没有问出来，只是眼神略有些疑惑的看向那个浮墨，见他在望向楼晏时眼中那清凉凉的冰霜之意，再又见本该在今夜出城的楼晏神色清然的站在自己身旁，没有要将自己交给浮墨的打算。
楼晏说过迦尔国的种种危险，也没有隐瞒过她的身份和使命，就像当初在丞相府时，赫连锦枝也若有若无的提到过这些相关的事情，只是那时候说的不够清楚，太隐晦了，九月不是太理解，不过结合到现在来看，她是懂了。
所谓的迦尔国神女，是迦尔国没落皇族中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也就是说，改变迦尔国现今局面的人，是她自己。
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情，她要自由，要开心，要快乐，要活的精彩但却一定要随着自己的心意而活，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的身上有这么多的责任和使命。
“楼十六。”她站在楼晏的身边忽然用着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轻轻的问：“他说你失信在先是什么意思？”
楼晏转眼，深邃的黑眸在她疑惑的眼瞳中看了一眼，轻道：“十余年前，我才十几岁，随师父出行边境，偶然途径迦尔国边部的河流，一只七彩神鹦从一艘漂流在河中的船上飞了出来，待我们上船时看见船中血流成河，在船舱处的几具尸体中，有一个人还残存一口气，他便是你的外祖父，迦尔国曾经的国君赫连旬，他见神鹦竟然肯归顺于我，也许是冥冥中受到了神鹦的指示，便将可以统帅迦尔国边部各族的虎符交到了我的手上。”
浮墨显然是听见了楼晏的话，没有开口阻止，也没有再上前进攻，只冷眼看着他们。
九月听见虎符的时候，秀丽的远山眉动了动，但也只是一瞬便归为平静。
“赫连旬向我说明了迦尔国被外族谋权篡位的密事，将遗昭同时交付给我，并交代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元恒皇朝，他还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外孙女，请求我找到她们母女，一定要将她们母女照顾好，如果她们母女二人生性喜静，便不要让她们母女再踏进迦尔国一步，平平安安度过此生。”
楼晏的话音刚落，浮墨便冷声道：“晟王殿下莫不是误会了国君的意思？国君既将虎符和遗诏托付给你，你必然是看过遗诏，遗诏的内容与神女有关，你明知神女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却将她捆绑在身边，究竟是何居心？”
楼晏毫不生气的轻笑：“我的居心？自然是私吞虎符调动迦尔国边部百姓吞并迦尔国。”
听出楼晏是在戏耍于他，浮墨亦是并不恼怒，却是同时冷声道：“晟王殿下乃元恒一代贤明，但我迦尔国中事似乎不在你可以插手的范围内，既然当初你承诺给国君的一切都已经兑现了，现在是否应该将神女与神鹦交回来？”
“等等。”九月将话题给收了回来：“我又不是什么货物，什么交回来还回来的？能不能换个说法？”
第430章：无名也无实的女皇
浮墨敛了锋利的神色，淡道：“神女若肯随我回迦尔国，浮墨定当效忠于你，说一不二，但此时此刻还请原谅我的不客气，毕竟神女被晟王束在手里，似乎连心也不小心丢了。”
九月的脸皮当即使一紧，这小子观察力倒是很细致入微么，连自己跟楼晏之间有情况都看出来了。
楼晏笑笑：“浮墨，你这等高手仍愿意为正统皇族效命，自然是赫连氏一族的幸运，但阿九不姓赫连，既然需要的只是一个正统皇族的血脉，赫连锦枝才是正适合的人选。”
浮墨冷笑：“遗诏的内容与公主无关，只与神女有关，国君当初请求晟王殿下照顾公主与神女的原因，你必然十分清楚，又何须隐瞒？”
此时晚霞已退，天色渐暗，有冷风吹过，九月拢了一下身上的狐狸毛披风，然后忽然伸出手去握了一下楼晏的衣袖，在他顿住没有再多说什么时，她开口道：“我什么都清楚，不过你总要给我些时间让我考虑，再者你虽然是浮洛家族的传人，但毕竟这几年在青烟楼助纣为虐，现在反过来忽然要带我走，谁知道你究竟是敌是友，是否已经变了心换了主子？”
浮墨的神情一滞，显然是九月这话说的在理，因为这几年在青烟楼中替兰妈妈守护地牢，这件事的确是说不清楚，于是他凛眉道：“要考虑多久？”
“我就在这里，人又不会走，等我考虑好了自然会叫你。”九月说着便做了个请他离开的姿势：“烦请浮墨公子先行离开吧，洛昌城中今日正逢乱事，你若不想让我真的把你当成敌人，就请别搀和进来。”
“好。”见九月说的爽快，浮墨便也不再多做纠缠，毫不迟疑的转身便走。
看了一眼浮墨在雪地间迅速走远飞身而去的身影，九月的手缓缓的从楼晏的衣袖上离开，却是刚一离开，手上一暖，便已被他反握住。
她抬起眼：“什么遗诏？内容是什么？”
楼晏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牵着她进了暖阁的门，九月的手很凉，她本就是怕冷的体质，每一次他用这样不着痕迹的方式替她暖手她都会觉得很舒服，这次也不例外，但是心里却是很好奇那个所谓的遗诏是什么。
“阿九，浮墨的确没有伤害你之意，不过你若回迦尔国必会遭逢巨大变故，在那里你无依无靠，孑然一身，想要复国，绝不是三两日便能轻易做到的事情。”楼晏这时放开她的手，难得严肃而认真的看着她：“遗诏的内容我可以告诉你，你自己该是也已经猜到。没错，赫连旬知道你出生之日红云蔽日，定是迦尔国神女降世，坚信你可以拯救国难，所以在遗诏中将皇位传给了你。”
“哈？”九月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皇位？”
“不过赫连旬给了我选择的权利，他临终前曾说过，如果我认为你们母女不适合回迦尔国争权夺利，就让我保护你们母女安然无痒度过这一生，如果你真是神女降世有可以拯救迦尔国的能力，便将那份遗诏交给你。”
九月抬起手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不敢置信，她本来不是一个从棺材里诈尸而起的小庶女吗？带着一个胎记被世人嘲笑谩骂，谁能想到她竟然早在十几年前还在襁褓中时，就被迦尔国曾经的国君传了皇位？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她需要消化一下。
九月安静的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慢慢的在桌边坐了下去。
所以当初她胡乱猜想的没错，迦尔国信奉神女，所以没有什么男权主义和女权主义，无论男女只要有能力就可以继承皇位，也就是说，她是个无名也无实的迦尔国女皇，只是她的国家现在在别人的手里而己……
九月哭笑不得的抚了抚额头：“浮墨怎么会知道遗诏的内容？”
“迦尔国与十方大陆上的其他国家不同，他们的国君下旨并不是单凭自己的意愿，而是需要有神谕在前，在他写下遗诏之前，就有许多人亲眼见过神谕，你的身份，本就是注定。”
九月听罢，忽然就站起了身，开始不停的在楼晏面前绕着圈圈，一手在半空里指来指去的不停的说：“意思是说迦尔国很多人都知道我是神女，也知道国君在死前所写的遗诏是将皇位传给了我，所以迦尔国现在的皇族早就想杀我了，对不对？”
她忽然停下，看向楼晏。
楼晏见她来来回回的转了半天忽然停下，有些莫可奈何的轻叹，抬手按下她的手：“对。”
九月当即脊背一凉，再次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绕着圈圈，闭着眼睛抬起手在自己的额头上点了点去，最后又忽然停了下来说：“所以那次我在太后寿宴上被封为县君的时候，那些迦尔国使臣一定会回去复命，他们更加坚信我就是神女，一定会想办法找机会铲除我。所以，现在丞相府被查抄，明珠县君也一并被追杀，现在正是迦尔国如今的皇族趁乱下手来杀我的好时机？”
楼晏再次按下她每每灵机一动就激动的抬起来的手，淡道：“脑子转的还算快。”
见他这是默认了，九月当即一脸受了刺激似的表情坐到了椅子上，同时趴到了圆桌上崩溃的说：“忽然间感觉自己活不过明天了。”
见九月那副显然并不是真的在害怕的模样，楼晏淡淡笑了笑：“你只是阿九。”
九月一听，便又坐起身来，本是想说她的身份在冉皇后那里已经暴露了，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一想到之前楼晏不打算让她和冉云知相见的原因，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