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雨薇那丫头做手脚了?”越王吊儿郎当的往椅子上一靠,那内侍点头:“已然按照殿下的吩咐去了,但若是傅渊不吃那碟芫荽蟹肉饺,殿下的计策,岂非是前功尽弃了?”
越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懒洋洋靠在椅子上:“谢青岚刚死,他旁的都不会吃,但谢青岚喜欢吃的东西,他一定会吃。不仅会吃,还会吃得半点都不剩,到时候连追查的证据都没有。”他一壁笑,一壁将手上的折扇一抖,遮住了自己半张脸,“谢青岚这时候死,实在是死得其所,太有价值了……”
内侍看着越王的眼睛,只觉得小肚子都在打颤。这位爷也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但这样久从来没将这位爷看透彻过。
刘平起身而去,到了越王太妃的屋中,这才笑得格外的纯粹:“母妃。”
要说越王太妃虽说只有刘平一个儿子,但这段时间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这死小子啥时候成亲造人啊!虽说吴越境况不妥,现今不该操心这些,但有备无患,若是刘平有个中意的人选,她也好去打听些,看看是否门当户对不是?结果这臭小子半点不着急,当了个甩手掌柜,叫她这做娘的心里怎么想啊!
“平儿。”太妃将他唤来身边,很正经的看着他,“母妃与你说一件正经事……”
刘平对于自家老娘也是很了解的,听她这样说就知道下面是什么了,当下笑道:“母妃,儿子还年轻,多多玩闹几年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儿子还没能找到心仪的人呢。”
“你是没有心仪的人呢,还是心底已经有人了,只是不愿意告诉我?”太妃很是淡定,作为想要抱孙子大军中的一员,越王太妃已经不想听自家浪荡儿子的借口了,要是他再推脱什么,她就要给这货塞人了。
越王咧开笑容,看着越王太妃,好像有点尴尬的意思,撑着下巴一脸的无辜样:“母妃,您这样逼问儿子……”见老娘完全没有半点感动的样子,索性双手一摊,道:“儿子已有了心仪的人,可惜……”
“哦?”越王太妃总算是得到了要的答案,“那女子是谁?家世如何?可有婚配?”
刘平嬉皮笑脸的说:“正正经经的世家贵女,如今倒也不大,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又换了只手撑着,看着越王太妃不说话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迟迟不说?做主将她娶进门,即便不是正妃,做个侧妃也不错。”越王太妃说,见儿子还是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微微愠怒,“既是你心仪的女子,你做什么半点不曾提及。”
“她嫁了人了。”越王很淡定,托腮,要不是眼里肃杀挥之不去,那眼神无辜得跟只兔子似的,又轻轻说,“儿子对她痴情一片,她刚死在火里了,儿子又怎好再娶?”
世家贵女、嫁了人、还刚死在了火里……这三点结合在一起,越王太妃不脑补都不行了:“你、你难道是看上了谢家的闺女?还要与傅渊抢不成?”见刘平托着腮,还是那样笑着,也看不出是真笑还是假笑。
越王太妃清楚的听到了脑中那根弦断掉了。
刘平笑得那叫个坏心,起身道:“儿子还有事在身,陪不得母妃了。”说罢,起身向外而去,留下惊呆了的、想老当益壮揍这不入流儿子的太妃。
越王一路绕出了太妃的小院,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松了下来。倒不是他真喜欢谢青岚,但是他是真的不想娶谁的,先把自家老娘给震住了,免得一直逼他娶妻。
虽说拿死人作筏子有些不入流,但这也是最好的方法了。
昔年先帝新丧,他奉旨回京奔丧,旋即被刘寻架空了。那段日子虽是艰难,但也不过尔尔罢了,直到在相国寺遇上了一个女孩儿。刘平这货可是出了名的毒蛇,被缠上了再也挣脱不开了。
既然是自小的夙愿要娶那小丫头,他才不会让自己的正妃之位有半点机会变成别人的。
回了屋,刚喝了一口茶,就见有人急匆匆的进来了:“殿下,方才探子来报,说傅渊不知何故呕吐不止,似乎……是霍乱之症。”
刘平阴恻恻的笑了。
☆、第188章
傅渊吃了那碟芫荽蟹肉饺,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便腹痛如绞,竟然翻江倒海的尽数吐了出来,不多时又拉起了肚子,这下可把人给惊得不轻了。
如今吴越这样的情况,那样多的病患,现在一方的百姓是见了上吐下泻的人就觉得是霍乱之症,脸都唬变了色,更别说傅渊原本名声就不是很好,一时之间,谁肯上前帮这人啊?
傅渊吐了一次拉了一次,一张脸已然是菜色了。舒忌还是如常般守在他跟前,见状忙递了一碗淡盐水上去:“丞相大人……”
“消息封锁了么?”傅渊低声道,接过淡盐水喝了一口,还是觉得直犯恶心,搁在一旁不喝了。捏了捏眉心,傅渊心中也是懊恼起来,因为爱妻离世,他实在悲恸了些,乍一看到越王送来的东西之中有谢青岚爱吃的,一时不查,竟然闹成了这样。
霍乱之症,短短几个时辰就能要人的性命,现在若是使者都染病,那么民心大乱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傅渊蹙着眉,越王此人,敌友难辨,就算是这样,也不敢笃定他到底是敌是友,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丞相大人一向是小肚鸡肠的典范,往日刘平就没少调戏谢青岚,现在又来这一招,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丞相大人下定决心要让这货付出代价。
只是还没来得及吩咐舒忌做什么,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唬得舒忌赶紧拿了净桶来。
等到严少白顶着俩乌眼圈来的时候,傅渊已经是彻底的面无人色了,短短一个时辰,吐了四次拉了三次,整个人没虚脱都是命大了。严少白看着恹恹躺在床上的傅渊,嘴角动了动:“傅相难道也染病了不成?”
舒忌当场瞪了严少白一眼,后者也是大脾气,冷笑道:“怎的?不愿我说,让我来做什么?尊驾若是有这样的本事,大可以自己为傅相诊治。”
舒忌一向是面冷心硬的人,听了这话也不免有些窝火,一种莫名的想揍人的冲动在脑海中反复纠缠起来。傅渊阖着眼,声音恹恹没有半点活力:“严大夫来了?”
严少白哼了哼,看了傅渊的脸,沉思片刻:“这腹泻呕吐之症是何时开始的?”
“约莫有一个时辰了。”傅渊精神不好,舒忌便替他回答了,“怕是吃了越王送来的菜才这样的。”
“越王?”严少白微微怔忡,看着傅渊道,“莫非越王和傅相有什么龃龉不成?”见傅渊微微垂下眼帘不说话的样子,也很知趣的不说了,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傅渊手腕上,静了片刻,这才好气又好笑道:“胡闹,这根本不是霍乱之症,不过是吃东西吃坏了肚子罢了。”
傅渊提着的心微微松了下来,看着严少白道:“既然如此,有劳严大夫了。”
严少白看着他,想了想还是说:“即便傅夫人出了事,傅相也不该如此糟践自己身子才是。这盛夏日头大了,难免吃食容易**,若是搁了一会子,变质腐坏了,再吃可是不好的事。”又叹道,“我来的途中,已然有不少人在传傅相染病的事,还是趁早想好说辞吧。”说着,“我开上几幅丸药,吃些日子就好了。”
傅渊似听非听,一双剑眉却蹙了起来,因为腹泻无力的缘故,他的声音也有些低哑暗沉:“你说外面在传我染病的事?”
“正是如此。”严少白道,“我初来时还不信,但见了你这模样,不信也信了七八分。这世上大多腹泻之症大多如此,怨不得旁人胡思乱想。”想到如今横行的霍乱之症,严少白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也是严某才疏学浅了,这霍乱来势汹汹,实在不是往日所见过的病症所能够一般对待的。枉严家一向自负,遇上了这种事,方能知人的渺小,在死亡面前不足一提。”
傅渊静默了,想到在火场被人射杀的谢青岚,心中那处的柔软就如同被千把钢刀同时贯穿一样。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自家那蠢起来比小孩子还好哄骗的小娇妻,最后可能是万箭穿心而死的样子。
青岚……
傅渊不信命,但有时候却又很相信,想到谢青岚,他甚至有些庆幸,是否是前世两人是死在一处的,所以这辈子才能够结为夫妻,但这次,他连她的尸骨都不能找到……
越想心中越痛,傅渊握拳,重重的咳了起来,舒忌以为他又要吐,赶紧拿了净桶去。无力的摆手,傅渊还是从那悲恸之中拔出神思,道:“严大夫说外面开始传傅某染病的消息?”
严少白嘴角微微一动,心道是这人是拉肚子拉得耳聋了怎么的?还是耐着性子点头道:“此事怎敢胡说?若非如此,我怎会见傅相一面就笃定果然是霍乱?”
傅渊蹙起眉头,道:“舒忌,送严大夫回去。”舒忌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事不是那样简单的,还是请了严少白先出去。
刚送严少白出府,州府之中,因为发病数少,还算得上是繁华,但现在,这里的繁华之中,也生出了几分萧索出来,还有不少人正在窃窃私语。舒忌原本就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绝非一般人能比,尚且隔着几步,就听见对方的声音:“听说丞相染病了,方才好多人都在说丞相染病的消息,给衙役呵责了一顿,这才消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