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向都是这样吗?”谢青岚忽然对陆贞训有些不放心了,她未免看东西看得太透彻,透彻到了有些诡异的地步,就像已经要坐化成仙了一样,“平日为舅母诵经后,她都是做什么的?”
“姑娘平日会和方丈大师说说话。”采荷看了一眼褚青萝,嗫嚅说,“有时傅丞相来相国寺小住,在方丈那里遇上了,还会说几句话。”
“还有呢?”谢青岚不放心。
采荷摇头:“倒也没有了,要说真有,前些日子倒还有一件哩。方丈大师说要为姑娘算命途,却与姑娘说了一句话——‘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朱雀;黄者鵷雏;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
“可不知道你家姑娘是哪一品?”褚青萝眉梢上扬,似乎有些不以为意,“那大和尚可说了?”
采荷见是她发问,还是有些局促,寻思了片刻,才说道:“说是朱雀……”
“朱雀乃不死鸟。”褚青萝笑道,“看来你家姑娘有大造化。”又携了谢青岚,“姐姐,你我也去找那大和尚算一卦可好?”
来不及拒绝,便被褚青萝拉走了。一路快步而去,谢青岚也是叹惋:“青萝,你其实并不讨厌她。”
“我也不喜欢她。”褚青萝果然是个爽利的女子,“她又聪明,又美,还得肃表哥欢喜,我做什么要喜欢她?”
无端的涌上笑意来,谢青岚只是由她去了。
在大雄宝殿,寻到了正在与傅渊讲经的虚空大师,谢青岚也是略有些尴尬的。傅渊神色如常,那样盈盈的笑意,看得人心驰神往,仿佛置身三月春风之中般舒适。
“淑仪郡主。”他拱手施礼,起身后,黑亮的眸子看向谢青岚,半晌后,却又移开,一语不发的立在一旁。
自从两人定情以来,他几时对谢青岚这样冷淡过?当下将这货唬得不轻,趁着褚青萝与虚空说话之时,上前挽住傅渊的手臂:“你生我气么?”
“有什么气好生的?”傅渊含笑反问,“太后命你伺候在她身边,难道能说不么?”
要是谢青岚不了解这货本性也就算了,偏偏她清楚得很。傅渊这么些日子并没有什么清闲的时日来找她,但不代表金玉轩那事传不到他耳中。那日越王没少调戏自己,傅渊这醋缸怎可能不吃醋?
而且……刚才自己和刘肃说话,他没准儿又恼了。
寻思着自己要怎么哄他的谢青岚一个头两个大,只是挂在他手臂上:“傅渊,我不过是与肃哥哥说几句话……”
“你想哪里去了?”他还是微笑,“别叫人看了去,快回郡主身边吧。”
谢青岚还要说话,被他轻轻在额头上敲一下:“你这几日……”
“什么?”见他还是有意思要问自己,谢青岚顿时大喜,但是某人实在不给力,又收回手,摇头:“罢了,没有什么,我去寻皇上,你先陪着郡主就是了,有什么,咱么一会子再说。”
“傅渊——”谢青岚唤道,又见他笑得没有半点的不妥,更是笃定了自己的念头。
换了平日,就算有褚青萝在,他也会先捉弄自己一番,就是这么任性;而今天,笑得这一派天然无公害的样子,而明显,他并不想告诉自己。
寻思着这人怎的也闹起了女孩子才有的脾气,谢青岚心中那样不是滋味,也总算是明白往日她不懂傅渊心意,对他那样坏之时,他是什么感受了。但现在,也只能转身去寻褚青萝。褚青萝神色也有些怅然,方丈则是隔了一条锦帕,托着她的手,又与她说着话,过了一会子,才双手合十道:“郡主命格特异,与陆家那位二姑娘倒是不谋而合。”
“大和尚,你难道是见了谁都说是凤凰命?”褚青萝笑着揶揄,“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朱雀;黄者鵷雏;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那我是哪一品?”
方丈的笑容还真有那么点神爱世人的意思:“雌雄共飞,若亡其一,余者三日悲鸣不止,直至血干血冷,相从于九泉。”
凤者五品,紫色鸑鷟,乃是忠贞之鸟。
谢青岚闻言,不自觉的有些怅惘,被不以为意的褚青萝推到方丈面前:“大和尚,你就给我这姐姐也算上一算,看看我这姐姐又是这凤凰之中的哪一品。”
谢青岚表示,她才不想当凤凰!就算凤凰是神兽,可是架不住凤凰一般都是形容天家妇的啊!
方丈上下看着谢青岚,连托手都免了,笑道:“谢姑娘却并非是凤命。”这话一出,谢青岚原本绷紧的身子都松了下来:“那方丈之意……”
“身无彩凤□□翼,心有灵异一点通。”方丈虽是个老和尚,但念出这诗句来还挺够味的,“写姑娘聪慧,必然不用贫僧多言。”
还想“心有灵异一点通”?谢青岚怅惘的心绪再次袭上来,寻思着要不要去给傅渊撒个娇,叫他心中舒畅了,自然会理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其实是伏笔,蠢欢欢很正经的说,本章真是伏笔~【严肃脸】
然而丞相大人傲娇闷骚吃醋吃内伤了~
☆、第116章
两女各怀心事,但却谁都没有说破,于虚空大师说了几句话,也就双双去了。
直至过了申时,一整日都极其毒辣的太阳终于像是垂垂老矣的人,渐渐失去了活力,一众人这才收拾了细软,往京城去了。
将几位贵主儿送回了皇宫,剩下的人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谢青岚坐在马车中与褚青萝告别后,然后就要回府去。
一路上,谢青岚都是心神不宁,想到今日傅渊的反常,那样的失落,直叫车夫打道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依旧那样素净的装饰,在落日余晖下,连一件朝中一品大员府上该有的东西也没有,说不准,连寻常商人府上的东西都不如。
被小厮领进了书房:“丞相大人还未回府,谢姑娘暂且等上一会子。”又吩咐厨房送了吃食来,这才退了出去。
丞相府中她是一向出入自由的,坐在椅子上,还是一阵难安。今日皇帝回宫就将傅渊召了去,或是有事相商,这才晚了许多。
一直从日薄西山等到了夜星闪烁,傅渊一直没有回来。隐约听见梆子声,已然是二更了。寻常这个时候,谢青岚都躺在床上等睡了。书房外传来真阵阵虫鸣,这剩下的夜晚,也并非那样的安静。
从窗户望出去,这丞相府中,仿佛就只剩了自己一个人一样,虽是灯火通明,但除却虫鸣,就没有一丝动静,偶尔夹杂着夜归的雀儿振翅的扑棱棱声音。
因为傅渊是单身汉,安置的事倒也没有那样的纠结,有时料理公务晚了,直接在书房歇下也是有的。谢青岚打了个呵欠,索性往书房之中安置的床上一躺,又扯了一床薄被盖在身上,心中的不安就像是惊天的波浪,要将她劈头盖脸的吞没。
“我愿意护着你,谁也不能左右,莫说刘瑶不成,即便是刘寻,他又能如何?”
“青岚,我娶你可好?”
还有那日的话——
“我此生也不会忘记这三日的,这三日中,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我,再没有旁人了。”
谢青岚从梦中醒来,额上冷汗涔涔。惊觉自己睡着不说,还做了噩梦,谢青岚也是略微窘迫,坐起身子,还惊魂未定。梦里翻来覆去都是与傅渊的点点滴滴,但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说,他与她已经这样疏远了……
“做噩梦了?”面前的烛光忽然被挡去了不少,傅渊换了一件清爽的常服,坐在床边,见她额上冷汗都在滑落,顺手将她身上的被子拉开,“如今天热,盖着倒是不好了。”
“什么时辰了?”瘪着嘴看他,谢青岚还是有些惊魂未定,语调恹恹没有活力。
傅渊还是笑得那样轻淡,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梆子刚响过,已经三更了。”
点头,谢青岚算是知道了,又看着他:“白日不好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他笑得愈发温存:“并没有什么事,你好好歇息吧,我明日送你回去。”说着,又要起身往书桌前去。
“傅渊。”谢青岚急了,张皇的拉住他,“咱们不是说好要相守一辈子么?政事我可以不问,但事关你我,我也不能问吗?”她说着,不觉泪光迷蒙,“你别这么折磨我……”
无声一叹,傅渊重新落座,将她抱入怀中,轻轻吻着她的额:“别哭。”
好容易将她哄好了,傅渊这才低声道:“原也没有什么事……越王那性子,会做出这些事也不是什么料不到的。”
谢青岚愈发来气了:“我不过与他说了几句话,况且他……”
“我省得,故此我不恼。但他轻薄于你的事,我却不会这样算了。”傅渊低头看她,反倒是有几分自嘲的笑容,“我早早就告诉了你,我不是个大度的。我只愿你只对我一人好,只对我一人笑,陆贞训和褚青萝我即便能忍,但刘肃刘寻与陆澄,我却是忍不了的。”
果然是因为今日自己和刘肃说了话……转念,他提到陆澄,那么就是知道自己元宵节是去见了陆澄的。
谢青岚叹道:“虽说女人只有一方小天地,但我不想只待在后院这个地方,免不得,是要跟别人接触。你就算是不愿意,我也没法子……刘寻,我已经尽力避开了,但二哥哥和肃哥哥,如何也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