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织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个董家村太过可怕,但她也不敢声张,谁知道董家村的男人会想出什么馊主意来坏自己的名声。沈织默默的把裙子收回去,找户娘要了个小包袱包着,刘沈氏一大早就起来煮好了早饭,等大家一起吃完了,才让户娘送沈织回沈家村。
户娘和沈织一起走在路上,沈织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户娘,这宅子是你们买的吗?”
“不是啊,怎么了?”户娘看向沈织。
沈织蹙眉,靠近她的耳边说:“我今早起来,发现我晾在后院的衣裳不见了,董家庄有点...”
户娘明白沈织的意思,颇有几分无奈道:“当初急着搬出来,没有那么多时间找房子。娘也不是不知道董家庄的破事儿,也是怕我几个叔叔又追过来闹事,才找这个地方先避一阵子。”
忽然户娘拉着沈织躲到了一边的草堆里,沈织不明所以,抬头张望,发现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东西行色匆匆,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神情麻木的跟在男人身后。男人不时张嘴骂着女人“赔钱货”“败家玩意儿”,还对女人拳打脚踢。
挨了打的女人突然嚎啕大哭,跪在地上扯着男人的裤脚哀求,“求求你...求你...你杀了我吧!掐死我吧!”男人不耐烦的踹了她胸口一脚,女人捂着胸口,居然咯咯的笑起来。
“嘿嘿嘿...”
沈织不忍心再看,她知道这个女人是疯了。
户娘拉着沈织绕过那个疯女人,走了不远又碰见刚才的男人往回走,擦肩而过时看沈织和户娘的眼神带着强烈的恶意和不掩饰的贪婪。沈织和户娘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等出了董家庄地界,齐齐松一口气。
“...户娘...你们还是搬到沈家村来吧...”沈织抿嘴道:“至少安全些。”
户娘叹气点头,“正准备着呢。”
“那...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沈织迟疑问道。
户娘只是摇头,和沈织边走边说。
那个男人叫董春,因为穷,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官媒来说了几回,董春一不肯拿礼钱,二还要女方贴妹妹嫁过来给他弟弟,到最后官媒都不愿意来董家庄了。董春攒了几年钱,就到县里买了个女娃。
女娃刚到董家庄的时候水灵的很,以为给人家做正经娘子总比当丫鬟为奴为婢强,但是不到两年,人就疯了。
董春家三个兄弟,董春是老大,两个弟弟也都是十几二十几岁的人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找不着女人,家里也没有余钱,于是兄弟几个凑合着用一个。但是这个时候,女娃怀孕了。
反正都是兄弟,虽然不知道谁的种,生下来也是养着,但是董春心里不高兴了。他辛辛苦苦拉拔大几个兄弟不说,买了女人还要顾及弟弟,养的娃还不一定是自己的种,搁哪个男人也受不了。
等生下来的时候,事情有了转机。
是个女娃。
这就好办了,董春拿个盆从缸里装了一盆子水,把孩子往水里一丢,然后找个地方埋了就是了。女娃又不能传宗接待,下地干活又没把子力气,到时候还得去别人家,养了也是白养。
之后董春把两个弟弟扫地出门,但是买回来的女人又连续生了两个女娃,下场和第一个一样。董春年近四十,这两年再不生,以后就更难了,为了让女人生儿子,董春想尽了办法。他找到村里的老一辈生了好几个儿子的妇女,得到了一些秘方,可是不管拿针扎遍了女人,还是打的女人肚子出血,都没有用。
然后女人就疯了。
还不容易再怀上,竟然还是个女娃。
沈织听得心底发寒,又庆幸自己生在沈家村。穷山恶水出刁民,愚昧无知真是给人当头一棒。
☆、第40章 村里的小脚女人
不用问,沈织就清楚了董春之前怀里抱的是什么。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似乎秋寒已经提前来了。
户娘看她这样,也安慰她:“你也别怕,这种事咱们这儿还算少的。”
沈织闷闷的应了一声,低着头光顾着走路。
来的时候没注意,回去的时候走了近一个时辰,沈织还不见周围的村落。她有些扛不住了,问户娘:“咱们这是到哪里了?离沈家村还有多远?”
户娘瞧了瞧四周,道:“应该在李家院子,再走不远就道渡口镇了。”
沈织心里终于松泛些,笑着说:“那你送我到渡口镇就行了,你还得回去帮着干活,再晚估计赶不上午饭了,渡口镇我熟,坐牛车回去也方便。”
沈织也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了,户娘点头道:“那行,到时候路上你多注意安全。”
一路说着话,镇子就在眼前,户娘带着沈织进镇,看着她上了牛车,才转身回头。太阳又开始大起来,没戴斗笠的沈织晒得双颊通红,她背着包袱,背上出了细细的一身汗。刚过完节,车夫想多挣点钱,一辆牛车拉了六个人,老黄牛慢吞吞的走着,到家时已经是正中午了。
沈织热的没有一点胃口,车上的大娘大婶身上带着一股味儿,路又颠簸,弄得她有些头晕恶心。沈织琢磨着自己的症状,想着不会都秋天了还中暑吧。
她回家先烧了水,准备去床上躺会再起来洗澡,谁知道一下睡迷糊了过去,醒来时头更沉了。
干脆就睡一觉吧,沈织心想,但是肚子饿了起来,她根本没有力气起身,似乎有人拿着一根棍子在她脑子里使劲搅着。
沈织睡得很不安稳,浑身又热又冷,眼皮重得根本睁不开,她感觉到先是有人往她头上搁了冷帕子,让她觉得全身发冷,然后又有人给她盖了床厚棉被。沈织直接睡死了过去,等起来,觉得身上好些了,头也没有之前的昏沉。
她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下意识的往自己的左边瞧去,只见屋里的门都被黄昏套上一层光晕,一个身影在她屋子里忙碌着。
这人比沈织高,体型壮硕,却不像村里的大娘大婶。肩膀有些宽,往下可以看见堪称雄伟的胸膛,偏偏到了腰又收了进去,臀部浑圆挺翘。单论身材,白姐看起来像个葫芦,说起整个人,白姐像一串冰糖葫芦。
白姐转身,见沈织醒了,“哟”的一声踩着小碎步奔过来,摸了摸沈织的额头,嘴里嘀咕着:“还好,不发热了。”她右手搬了凳子坐在沈织床头,把沈织扶起来靠在床上,一边说着“你饿了吧”一边转身去端桌上的碗。
沈织蠕了蠕嘴,白姐已经舀了一勺子白粥,送到沈织嘴前,“快吃吧,你该饿坏了,这粥我刚拿出晾着,没想到你就醒了,正是时候...”
沈织吞了下去,白粥熬得软滑,温度刚好,她虽然没有胃口,但到底饿了,一下就吃了一碗。沈织朝白姐虚弱的笑笑,开口问她:“你怎么在这儿?不做生意了吗?”
白姐放了碗,给沈织掖掖被角。
她的动作慢悠悠的,似乎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生怕伤了沈织一般的轻柔,眼皮始终低垂着。等掖好被子,整个人又笔直的坐在凳子上,抬眼朝沈织笑了笑。
沈织忽然发现白姐是真的很美。
圆圆的一张脸,五官分明没有挤在中间。浓眉大眼,鼻子小巧嘴唇丰满,眼角斜斜的往上挑,眼波流转全是风情。
她和沈织不同,沈织是小家碧玉清秀玲珑,她是半□□人又带着少女的娇俏。
沈织的气势一下弱了。
白姐看沈织低头的模样豪迈的笑了起来,“不做生意了,那豆腐生意也没什么可做的。”
沈织抬头疑惑的看着她,白姐偏头仔细打量沈织,忽然想明白了。本来有千言万语,一句也不想说,一句也说不出。白姐不算一个细腻感性的人,不说又觉得心里憋得慌,干脆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吐了出来。
“是沈大周叫我来的。”白姐佯装看向门外,“他昨天见你没回来,今儿又来找你,看你一个人门也没关的睡着,灶上的水都烧干了,仔细一瞧才知道是发热了。他一个大男人照看你怕传出去了对你名声不好,就找了我来。”
沈织低头,轻声“嗯”了一声。
白姐越发觉得心里憋着火气,“你到底怎么想的?村里谁不知道沈大周对你的心思?要我说你除了嫁他还能嫁谁啊?你要是看不上人家,就趁早说,村里盯着沈大周的姑娘还有一大把呢!”
“这个姑娘也包括白姐么?”沈织低声问,直接把白姐接下来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
白姐以前是童养媳,现在是寡妇。
寡妇在别的村可能还好,死了媳妇的鳏夫,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男人,寡妇娶也娶了。但是沈家村不一样,沈家村重名声。望门寡都得守节,何况白姐是童养媳,夫家对她有养育之恩,没能给男人留后已经被村里人嚼舌根了,怎么可能再嫁。
沈织和沈大周的事儿没有被人揪着,是因为没人看见他们俩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再就是族长逮着几个嘴巴不干净的训诫了一顿,这其中肯定有沈易的原因。哪怕是这样,沈织回村这么久,哪怕兄长不在是一个原因,依旧没有一个人上门说亲。
要是换了别人,早被拉去沉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