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郎面色稍缓,嘴里却依旧在嘟囔:“都是你惯的,万一让她成了吕后那样,我岂不是要疯掉?”
一直极为沉默的时映菡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莞尔:“吕后不是惯出来的”
众人听了她的话,当即向时映菡看过去,就看到时映菡用极为平静的语调开口说:“我这个人,有时很敬佩吕后”
姚大郎听了,当即露出一脸荒唐的表情来,几乎失声道:“你敬佩那种女人?”
“是,敬佩吕后这样的女人其实一个恶毒的女人背后,往往充满着足以逼得她崩溃的人与事吕后本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连沛县县长的儿子都不嫁,偏偏嫁给了汉高祖,那时的汉高祖又老又丑又穷又色,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这样一段婚姻,她很乖顺地答应了,足以证明她当年也是一名极为温顺的女子
她开始做农活,孝顺汉高祖的父母,还接纳了汉高祖的儿子刘肥
之后,她却替汉高祖坐牢挨打而汉高祖呢,居然都没有去接他们,而是去抢其他的美人钱财她带着汉高祖的父母逃亡,还丢了孩子,那种动荡不安,可想而知后来她被项羽抓赚被关押了四年多饱受艰辛地出来之后,却看到自己的男人与一美丽女子在一起,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如何不恨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何不怨?
哀大莫于心死”
时映菡的话音一落,屋中便是一静
世人皆惧怕吕后,觉得她心狠手辣,将戚夫人虐杀在厕所之中,说她是天下第一毒妇可是又有多少人是站在吕后的角度看待这些问题的呢?谁又知晓吕后当年有多恨,多苦吗?
时映菡敬佩她,就算她心狠,也敬佩,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她那般坚强?
姚大郎随后干笑:“不必如此严肃,不过是男女之事,没有这般严重”
时映菡一下子将话题扯得太远
薛三郎却瞥了时映菡一眼,见她依旧沉稳,便也没有说什么,眼睛却在她的指尖打转
那里有几道浅浅的伤痕,只是他分不清,那是练弓箭时留下的,还是其他的什么一时半会,也没有想到女红上面
二郎坐在一侧连连擦汗,随即说道:“罢了罢了,也别再说了,女人温顺些,嫁个好夫君才是正事”他说着,急急转移话题,“不知何时去学习制作彩墨?”
二郎有些被吓到了,自家温顺的妹妹,居然敬佩吕后那样可怕的女人,虽然说得在理,可惜这都是站在女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万一被这几个人精发现了端倪可如何是好?
姚大郎也顺着话题说了下去:“我才过来,还不急,待午饭过后,我带你们过去”说着,便去薛三郎身侧跟着看画,“妙!妙极!这色彩当真是世间最为艳丽的颜色,太妙了!”
059 高谈阔论
屋中因为放着一盆冰块,所以透着一丝清凉
几个人零散地坐在屋中,吃着西瓜,偶尔发出吐籽的声音
时映菡吃得极为小口,半天吃不完一块,竟然被姚大郎伸手按住了脑袋,整个脸贴在了西瓜里面,弄得她一脸汁液
“与我们在一起,这般拘谨作甚?”姚大郎说着,还笑呵呵地递给了时映菡一个帕子,这态度,让时映菡想生气都不成
时映菡对这些自来熟的人十分无语
她沉默地擦脸
“听闻,节度使要请你做节度判官,你是接受这个,还是去长安入国子监?”印五郎在这个时候与薛三郎闲聊起来,引起了时映菡与二郎的注意
居然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聊这种事情,还真是没将他们当外人啊
地方的节度使,就好似地方的土皇帝一般,他们喜欢请长安的文官回来做自己的参谋,且给的财物,要比地方官还多如果真的跟随了地方节度使,过上几年,考中了进士,再有节度使的举荐,还能去长安做个官,比如什么监督御史殿中侍御史侍御史这类的官职
这也是一个做官的途径
薛三郎虽然没有什么官职,却是乡试的解元,名声在外
在大唐,能够十七岁成为举人,已经是十分不易的事情了能够在三十岁成为进士,更为不易当年白居易与一群同僚在雁塔题名,曾经得意地写过“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那一年,白居易已经二十九岁的年纪了
在地方做官,能够认识一些官员到长安去国子监,依旧可以拓展人脉
薛三郎却看向印五郎,面容沉静:“你不是能掐会算吗?”
“你的路,我不指点也是一帆风顺的”印五郎突然笑了起来,格外妖娆
这话,听在其他几个人的耳中,却格外刺耳
印五郎已经算到了薛三郎前途不可限量,那是不是就说明薛三郎日后真的会飞黄腾达?
薛三郎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薛家暂时不会放我走”
也就是说,薛家消薛三郎去做谋士,直接做官,而不是入国子监,这样还可以留在徐州照顾薛家一二其实瞧薛三郎的神色,怕是更喜欢后者
只是薛家,不肯放人罢了
屋中沉默了片刻,姚大郎才突兀地开口:“不知节度使会不会给三郎个散官当当”
“八成是不能的,三郎如今还不是进士”印五郎替薛三郎回答
“可惜了”
“可惜什么?三郎如今依旧是极为出息的,怕是薛家都以他为豪呢!”
听到这一句,二郎有些不是滋味,不由得撇嘴
时映菡则是伸出手,去握二郎的手,示意他不要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用过午饭,姚大郎带着时映菡与二郎离开薛三郎没有相送,印五郎独自前去,归来时不由得好奇:“时家与薛家是世仇,你为何要指点时四郎?”
“他们有仇,干我何事?如此计较这么多年,小家子气”薛三郎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随后起身,说道,“我也回去了,下午先生过来”
再次送走薛三郎,印五郎径直去了印七娘的屋子
印七娘还在发脾气,见印五郎来了,当即嚷嚷起来:“五哥!大郎太过轻浮了,送他美人他就要,自己是订了亲的,他自己不知道吗?!”
“你也是,不可这般焦躁,嫁过去了再慢慢折腾几个胡姬还不容易?”印五郎说得极为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极为冰冷,与他温柔的微笑十分不符
印七娘却不高兴,嘟着嘴哼哼:“我嫁过去之后,她们地位都稳了,说不定还会给我下马威呢!”
“大郎脾气再好也是男子,也爱面子,所以你不可如此胡闹了,听见没?”说着,又低声补充,“你也放心好了,只要我还活着,姚家没人敢给你脸色看”
印七娘这才露出了笑容来,拽着印五郎的袖子:“五哥最好了,五哥绝对能长命百岁”她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那薛三郎总是一张死人脸,你为何要与他交好?我不太喜欢他”
印五郎走到印七娘屋中的胡床上坐下,懒洋洋地摆出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想了想,才回答:“因为我看出来他的命格,所以才故意与他交好的”
“他是什么命格?”
“宰相命”
印七娘当即惊讶地叫了一声,不敢相信
当朝官员,需要三品之上的那几个官,才能被称之为宰相,这薛三郎有这能耐?要知道,凭薛三郎的家事,他努力一辈子,奋斗到寿终正寝,也就能做个四品官,那都是他运气不错,才学不错,或者是真的遇到了什么贵人
“他……真有那么厉害?”
“我何时看错过?”
印七娘当即站了起来,不安分地走来走去,思量了片刻才道:“那……那要不要将九妹妹嫁给他,这样还能……”
“不要”印五郎回答得直截了当
“为何?”
“薛三郎虽然有宰相的命格,却注定会有一劫难,如果过得去,就能够顺风顺水一辈子,如果过不去,就会是败落一生”他说着,还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笑容之中有着一丝狡黠,“这劫,是红颜劫”
印七娘听了之后,当即来了兴趣,凑到了印五郎身边,拽着他的袖子,急急地追问:“怎么个红颜劫?是烽火戏诸侯这样的红颜劫,还是唐明皇与杨贵妃那种红颜劫?他那样的男人,也能特别宠爱一个女人到丧志?”
印五郎摇了摇头,眼中也有一丝迷惑:“算不出,其实有的时候这种红颜劫不是因为宠,而是因为爱得深”
有一种人的命格,因为过硬,所以让这些人的未来被蒙上了一股子雾气,印五郎如今的能耐也是看不清的
印七娘听得似懂非懂,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与这样的人结交也挺好的吧,至少知道他日后能够飞黄腾达也难怪你在寺院之中见到他之后,就一个劲地主动与他结交”
印五郎好似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听了之后当即大笑起来,看来有几分轻狂很快,他就不屑地说道:“与他结交?呵——他是我命中注定的宿敌,如今与他结交,也只是为了摸清他的底细罢了,对自己未来的对手了如指掌不是很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