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中大雪纷飞,黄色琉璃瓦极有眼色地躲在半尺厚的雪中,朱红色的墙壁也钻进白色纱帐里,而这一切依然无法温暖悲伤地人们。
康熙看着太皇太后安详的容颜,坐在床边久久不动。
太子带来一众哥哥弟弟跪在床边,抹眼擦泪,“汗阿玛,您一天滴水未进,儿子求您喝口汤吧。”
胤褆苦心劝道:“汗阿玛,太皇太后也不希望看到你糟蹋自个的身子,您这样下去,太皇太后也不安心啊。”
胤禩和胤禟经历过一次,那时候他们的心智和年龄一样小,只知道大清最最尊重的老太后去了,汗阿玛非常难过,以后不用随着额娘一起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其他的也没了。
重活一次,没少跟着胤禛去慈宁宫玩耍,太皇太后宫中有些稀罕物,康熙也没有。比如海南快船运来的水果,品相好的都被康熙送到慈宁宫,而太皇太后年龄大,吃不下去啊,都便宜了脸皮比紫禁城城墙还要厚的四阿哥和他的兄弟们。
哥俩回想着这几年和太皇太后相处的时光,眼圈通红,低声抽噎。
最后还是皇太后出面,提醒他后宫嫔妃以及宗室福晋来送太皇太后最后一程,康熙站起来,头有点晕,身子一晃,吓得梁九功上去扶着,动作太快,康熙听到“嘎”一声,梁都头的老腰扭着了。
康熙神情木木的转过来,梁公公好想哭一哭,“奴才没事,没事。”说着又伸出胳膊。康熙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在他徒弟的搀扶下出了慈宁宫。
太子打头,领着兄弟们随康熙回到乾清宫,没等康熙进门,太子就吩咐小太监赶紧去御膳房传膳。
康熙扭过脸,见十一个儿子都在,心里好受一些,“你们陪朕一起用吧。”
“是,汗阿玛。”此时此景,只要康熙不糟蹋自个的身子,皇子阿哥们就不劝他别伤心别难过之类的。
康熙年少登基,面对内忧外患,太皇太后就像一座大山一直无言的守候着他,如今这座大山倒下来,康熙身后没了依仗,没跟着倒下已是万幸。
当康熙用好素膳,胤禛冲太子递个眼色,十一个阿哥鱼贯而出来到院里的大树下。
太子低声问,“什么事?小四。”
“汗阿玛看起来比先前精神了,心里面指不定多难过呢,你晚上搁这边陪汗阿玛呗。”胤禛想一顿饭想出个这么主意。
太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不敢置信的问,“不是让我挤到汗阿玛床上吧?”
胤禛点点头,啪!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二哥不同意还有大哥呢,干么打人家?”四阿哥的眼圈还红着,又想流泪了。
胤褆摆手,“不行,我都娶了福晋,怎么还能像个小孩子一样跟汗阿玛睡?”
“大嫂会理解的。”胤禛有理由,“汗阿玛的寝宫那么大,虽然有奴才守夜,可看起来还是空荡荡的,又这么冷的天,汗阿玛依然会觉得空虚难过冷啊。”
“说得好!所以小四你今晚留下来陪汗阿玛,反正你话多。”胤祉建议,其他阿哥同时看向小四,深以为是。
胤禛白他们一眼,“我跟太皇太后关系最好,汗阿玛见着我会想到乌库妈妈,我最不能出现在汗阿玛面前。”
八和九同时作呕,艾玛!老四的脸好宽!亏他还能说出口!!!
太子和胤褆互看一眼,他们小时候遇着难过的事,团子大的小四儿陪着他们说说话聊聊天,他们一会儿就好了,如果让他们自个呆着,就会不由自主反复回想那些令人难过伤心的事,越想越难过。
两人没有反驳小四,而是真觉得自个太大,不适合充当汗阿玛的小马甲。所以,引来众人注意的八和九当晚就被扔到乾清宫。
冬天冷,晚上更冷,小八和老九看着大哥、二哥坐在他们的轿子走了,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上。
康熙看到抱着小枕头的八和九,使劲揉揉眼,“你俩,这是干么呢?”
“儿子,儿子——”八贤王说不出口,都怪老四,出的特么的什么破主意。
胤禟闭上眼一咬牙,“今天雪太大把儿子的卧房压塌了,求汗阿玛收留一晚。”
康熙瞧两人衣着单薄,好气又好笑,“快进来吧。卧室塌了不会跟胤祺挤一晚,犯得着来闹朕么。”
胤禟故作不知咧嘴傻笑,胤禩赶忙爬到龙床上,钻进被子里长舒一口气,“好暖和!”
“谁让你们来的。”康熙让两个儿子睡在里面,令宫人给他们换一床厚一点的被子。
兄弟俩特别有默契,“四哥!”
“这个小四哟。”康熙无奈地躺下,床上多了两个呼吸声,果然分走了康熙的心神,两兄弟这辈子第一次跟汗阿玛同塌而眠,身体僵硬的睡不着,康熙反倒先进入梦乡。
翌日,胤禩醒来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叫醒胤禟,两兄弟盯着身上明黄的被面你看我我看你,“汗阿玛呢?”
“皇上一早起来就去慈宁宫了,八阿哥,九阿哥,起吗?”宫人托着衣服问。
胤禩一把掀开被子,“起,对了,太子他们是不是也去了?”
宫女:“今日宗室子弟进宫,他们天蒙蒙亮就过去了。”
“什么?我俩最晚?”胤禟不再留恋被窝的热气,慌慌张张穿衣洗脸,“被老四害惨啦,八哥,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第60章 十四阿哥来了
四阿哥好冤枉,他一直记得上次生病,胤禩知道康熙照顾他时羡慕的样子,才借此提议兄弟们轮流陪汗阿玛。
太子和大哥不愿意,小四不强求,反正他俩小时候没少腻在乾清宫。三哥因他早早去了上书房,中午累了就爬到龙榻上打盹,小四也不担心他羡慕自己,五弟更不用担心啦,他在五弟心里比汗阿玛重要多了。
轮到六和七,没想到八和九先冒出来,胤禛一想,反正他俩最喜欢动不动酸自己,那就让他俩打头好了,真不是有意看他俩笑话。
而且,四阿哥也没想到,每天都起得比他早的老八和小九会墨迹到他吃好饭,又在慈宁宫里逛一圈才出现。
“你俩睡功渐长啊。”胤禛调侃。
两只眼角还有点眼屎的小孩哼一声就往里去。胤禛伸手抓住他们,“过来,给你们个好东西。”
八和九一脸警惕,“什么东西?”
“小人!又用你们那小人之心想四哥了吧?”胤禛点他俩的额头,“走!”不由分说,拽着他俩去墙角,“魏珠儿,快,拿出来。”
胤禩奇怪:“什么啊,鬼鬼祟祟的。”
“系腿上。”胤禛指着魏珠儿手里的两对棉护膝。
胤禩见那上面有四根绳子,睁大双眼,“四,四哥,你,你这是对太皇太后不敬!”
“少来,我了解太皇太后还是你们了解。”胤禛估摸着今天得有零下二十度,拿起护膝蹲下去掀开他的衣袍就往他腿上系,“我昨天跪半天膝盖都青了,不信你俩没事。太皇太后最疼咱们,看到咱们的膝盖肿的肿红的红,她老人家指不定怎么难过呢。搞不好半夜里托梦给咱们,那才叫不敬。”浑然没发现两个弟弟变得异常安静。
胤禛瞧着很满意,站起来拍拍手,“你俩看啥呢?”
“四哥——”胤禩咽了咽口水,“汗,汗阿玛。”
“汗阿玛?哦,汗阿玛也有,刚才见汗阿玛跟五叔他们讲话我没过去,等会就给汗阿玛送过去,你俩别担心。”胤禛上去搂着他俩的肩膀,“是不是舒服多了,走吧。”
四阿哥反而往后踉跄几步,“你——”
“朕怎么了?”康熙松开他的辫子改揪他的耳朵,四阿哥的小耳朵登时转了一百八十度,疼的四阿哥眼眶通红,一个劲的叫,“痛,痛,儿子不是故意把你放在最后,魏珠儿,快,快把汗阿玛的护膝拿出来,快——”
“谁要你的护膝!”康熙猛然松手,小四踉跄一下。
早上醒来看到床上多出两个小家伙,康熙不好跟梁九功他们显摆,心里没少嘚瑟,谁家孩子有这么懂事?只有他爱新觉罗家的。嘚瑟劲还没过,胤禛又光明正大的搞小动作,“你们说,你们说你们——”
“儿子这就解掉。”胤禩慌忙蹲下去,“汗阿玛别,别打四哥了,他也是为我们好。”
“朕不知道啊?”康熙瞪他一眼,“你就不能偷偷的,找个没人的地方?”
“这里本来没别人啊。”胤禛喃喃道,“谁知道您会来啊。”非但来了,还把五叔和二伯带来了,摆明着坑儿子呐,还好意思揪他耳朵。
“皇上快别气啦。”福全拍拍他的肩膀,“正如四儿说的那样,太皇太后若是能看得见,说不定还怪你虐待孩子呢。小八啊,系好,四儿,我们有没有啊?”
胤禛摇摇头,“昨天晚上回去让我身边的宫女连夜赶制的,要不,我这就回去让他们再做几双?”
“皇上,你看小四这次没撒谎,阿哥们正长身体,现在天气还这么冷,万一冻出个好歹来,汗阿玛也不愿意啊。”常宁加一句,康熙跟着打个哆嗦……跟谁学的,动动把先皇拎出来,嫌他不够忙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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