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妤霜从车帘子下面看了一眼,见外面已经是天都黑了,只不过到处都是马车的灯笼,火把,倒是照的周围亮堂堂的。
到了前面也是要忙活一阵子,他们在车上等了好长时间,才听见了马蹄声,外面的侍卫禀报道:“进棺了。”
周瑾寒先下了车,扶着唐妤霜成车里下来,因为天黑了,就没有和她分开,领着手往前走,走到了皇族这边的队伍,这才叫她过去站在内命妇中间。
周瑾寒叫侍卫统领在这边暗中护着王妃,他这才去了那边王爷们呆的地方。
一会儿,前面仪式开始了,众人缓缓前行。
其实天黑了,已经看不清楚什么仪式了,唐妤霜在人群中也没有伸着头看,就跟着大家,大家磕头,她就磕头,大家起身,她就起身。
绕着陵寝地好像是转了一圈,皇太后的棺木这才放了进去,然后大家又是磕头,退后,前面礼部的官员正在念着悼词,唐妤霜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
都在偷偷打哈欠了,终于结束了,大家转身往外走,走到了陵寝外面,就自动散了。
陵寝这边到处都是大树,郁郁葱葱的,当然,到了深夜这会儿,就有点瘆人了,尽管周围都是人,不过唐妤霜还是有点紧张,忙转头找侍卫统领。
她知道周瑾寒是叫侍卫跟着她的。
一转头就看见周瑾寒已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披着件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身材挺拔,看到她,嘴边就带了笑,隽秀的脸上生动了起来,漆黑的眸子含笑盯着她。
唐妤霜松了口气,感觉胳膊被他拉住,整个人被他用斗篷给包裹了起来,他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这里没人管了,一下子就散了。”
唐妤霜忙道:“是啊,吓了我一跳,这么多的女眷,黑漆漆的,若是和家人走散了怎么办。”
周瑾寒低声笑:“自然是各人顾着各人的老婆了。”他搂着她,小心的过了人群,回到了自己的马车。
上了车,侍卫们也将车围护了起来,车里还有两盏油灯,点着了车里就亮堂了起来。
外面稍微的乱了一会儿,也就安宁了,毕竟是送葬来了,乱哄哄的不好,加上各家都有无数的侍卫、下人、丫鬟、婆子的跟着,倒是出不了什么事。
各人找到了各人的马车,大部分的人还是选择原地休息,连夜赶回去的还是很少。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会在车里住一晚上,因此马车里面什么都是齐备的,被褥子暖暖的,还有汤婆子,当然,不如在府里头舒服。跟着的丫鬟婆子,侍卫们,都要遭罪一晚上了。
周瑾寒搂着她躺下,倒是一点都不冷,唐妤霜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里,迷迷糊糊的,好像总听见有人说话,唐妤霜睡梦中还听见有人在轻声的喊自己的名字,挣扎半晌,终于睁开了眼睛。
就看见周瑾寒正在俯身轻轻的叫自己,看到她睁开眼睛,就忙轻声的道:“有点事……皇上和皇后那边出了点事,叫咱们过去呢。”
唐妤霜惊讶的坐了起来,半天才回过神来,忙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物:“皇上和皇后有事?”
周瑾寒点头:“两宫皇太后也在……不定又是什么事情,来回禀的太监什么都不说。”他帮着唐妤霜将外面的大衣裳穿好了,又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扭头想要叫外面的天香进来梳头,唐妤霜忙道:“不用不用。”她自己伸手将自己的头发在后面绾了两下,用发髻箍住。
周瑾寒看了看,倒是还算整齐,看起来像是平常里常梳的一种发髻。唐妤霜找了个大一点的素色珠花插在头上,就将发髻完全挡住了。
起身再次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整齐了吗?”
“整齐了。”周瑾寒道。
夫妻两个这才下了车。
皇上派了顶小轿子来接,唐妤霜上了轿子,周瑾寒在旁边扶着,来到了行宫这边。
陵寝前面搭了个行宫,因为是专门为这一次出殡搭的,而且还是在陵寝前,所以搭的比较的简单。当然,皇上用的东西,再简单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和普通的五进宅子一样。
进了正屋,就看见果然皇上、皇后、两宫皇太后全都在这边。
皇上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的,皇后坐在那边的椅子上,两宫皇太后坐在正对门的八仙椅上,众人的脸色全都不太好看。
东宫皇太后唐妤霜来了,马上就一副讥讽的样子,道:“呦,这不是我们朝的女神医来了?正好!快来给皇后娘娘把把脉,看看是不是怀上了龙种!”
西宫皇太后现在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就一拍桌子叫道:“东太后说话尊重些!皇家子嗣,岂容你诋毁!”
466 怀孕
屋里的情形竟然有些剑拔弩张,周瑾寒一看已经吵起来了,也不用行礼了,就去坐在了另一个窗户下面的椅子上。
唐妤霜只好上前行礼:“臣妾参见东宫皇太后,参见西宫皇太后……”
“行了行了!等你这慢悠悠参见完了,黄花菜都凉了!赶紧给皇后娘娘诊诊脉吧!看看是不是怀上了……皇家子嗣!”东宫皇太后打断了她的话,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转头看着西宫皇太后,讥讽的说着。
淑妃娘娘,现在的西宫皇太后,狠狠的瞪了东太后一眼,抬头看着唐妤霜,脸色和缓了些:“郡王妃,皇后刚刚用膳的时候有些不适,御医过来了……说了些混话,你在看看。”
唐妤霜疑惑的答应了,转头看皇后梁黛蓝,年轻英俊的皇上正好踱步到了皇后的身边,两人一起抬头看唐妤霜,脸上全都是微微的涨红,有些羞窘,有些恼意,更多地……竟然是有些紧张。
唐妤霜心中突然恍然了。
皇后若是真的现在怀上了,就等于是孝期中怀孕,还是在热孝中!这可是大不孝!
先皇是皇上的父亲,又是皇帝,全天下的百姓在这段时间都要禁房事,可偏偏新皇后却在这个时候怀了身孕……若是如此,那真的是一个大把柄!不孝、不尊,失了德行的大把柄!
失了德行,对普通人来说无所谓,但是对于皇上来说,却是非常严重的,东太后肯定会用这个做理由,联系群臣弹劾皇上,必定是无所不用其极。
别小看了这种弹劾,虽然不用动兵动刀,但是却说不定真的能把新皇拉下皇座!
大周朝理学治国,天下的读书人何其多,这些读书人全都是谈儒学,论理学,恨不能自己的皇上至仁至孝,一点缺点都没有。若是知道新皇出了这样的事情,必定是各种写书,各种宣讲,控诉新皇的不孝!
一两个人便也罢了,若是十个八个,成百上千个,那么,就算是皇上也受不了这样的舆论压力。
唐妤霜心提了起来。
她走向了皇后,而那边周瑾寒因为看到两宫太后在吵架,以为是吵架的事情,因此还轻松的过去坐下了,等到听了两宫太后的话,马上也明白了过来,蹙眉看着唐妤霜,想起身过来。
唐妤霜看了他一眼,抿抿嘴。
周瑾寒便坐着没有动。眸子一直看着唐妤霜,唐妤霜也在看着他,夫妻两个用眼神已经交流了几句了。
东太后在这边紧紧的盯着,一看到了这种情形,便带着警告道:“郡王妃,你可好好的给皇后娘娘诊脉,不要诊错了!”
西太后马上就道:“是啊,妤霜,不要诊断错了。”她声音中也带着微微的紧张。
唐妤霜走到了皇上和皇后跟前,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梁黛蓝忙起身搀扶:“免礼……”
谁知道就这样稍微的起身迅速了点,东太后在那边马上就尖声道:“哎呦!皇后娘娘你可慢着点!你现在的身子可不能如此的大动作!”
西太后气的转头叫:“东太后,你好歹也是太后,能不能不要大呼小叫?”
东太后哼了一声,要不是因为怕和她的吵架耽误了正事,真真就和她大吵一场!转头盯着皇上、皇后和郡王妃那边。
唐妤霜直起身,就看见皇上蹙眉看着自己,眼窝深邃,虽然有些脸红,不过眉头深深蹙着,有些忧心忡忡。
皇后也看着自己,神情和皇上何其相像,同样也是非常的紧张,无措。
唐妤霜笑着请皇后坐下,她坐在了旁边,请皇后伸出手来她好诊脉。
刚刚进门的时候,厢房也是灯火通明的,明显有好几个人在那里面,周瑾寒和唐妤霜全都看到了,只是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人。
现在知道了,全都是御医。
东太后必定是抓住了绝对的把柄,御医必定是已经给皇后诊断了,肯定的说了是有喜了,东太后这才要把事情闹开的。
西太后当然的就用不信任御医的借口,将唐妤霜找来,可能是为了拖延,也可能是为了看看是不是真的……不过,大约西太后也心里清楚,这事八九不离十。她也在想办法。
唐妤霜伸出手指搭在了皇后的脉搏上,静静的诊脉。
是滑脉。唐妤霜手指下,好像有珍珠依次滚过手指,速度较快,一个一个的,非常的清楚。
滑脉,就是喜脉,是一种非常好诊断的脉象,即便是才学医理的人,也会很快的诊断出来。
唐妤霜还在诊脉。
确实是怀上了,而且确实是一个月左右。
这件事真的难办了。
若是说确实有喜了,那么皇上失德的罪名就确凿无误了,新皇才登基,根基不稳,就发生了如此失德不孝的大事情,还被东太后这样要命的人抓住了,东太后岂能善罢甘休?怕是不把皇上从龙椅上赶下来,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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