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君把着门:“我给你的路,是上天堂的。你不去,就是自寻死路。这U盘要是我交上去,想想你的老母亲,你妈是守寡带大你们兄妹,她希望你门楣添彩光宗耀祖!想想你的夫人,她是报社的社长,可你还是小小的副主任,你不觉得你俩身份上有落差了吗?一个家里,女强男弱,牝鸡司晨,这日子能长久吗?再想想后果……你顶风腐败,你连个小小的副主任,你都坐不久了!”
吕方成垂头丧气,一下坐倒,像被抽掉了筋骨。
浑浑噩噩地,吕方成上了徐文君的车,行尸走肉般地下了车。进到总行大楼,再从大楼里出来,吕方成如死过一般,身后连阴影都没有了。他感觉自己就是浮士德,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那个魔鬼,就是在他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的徐文君。
晚饭时分,郑雨晴向家人通报了好消息,二霞要来帮忙了。方成妈听了先是很高兴,而后又担忧:“人家二霞一直想去报社干保洁,你现在让她来当保姆,她会不会心里别扭啊?”
郑雨晴让妈放心,她在我们家,是当管家:“我连工资卡都交给她!还给她交社保。一点不比正式工作差!”
吕方成又一次丧失存在感:“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噢,妈生病那天夜里,我跟二霞打电话来着。”
吕方成嘀咕:“哼,家里事,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又问,“你给她交社会保险,是在报社挂名?”
得知是在高飞那里挂名,吕方成既生自己气又生雨晴气:“又是高飞。你干吗老麻烦人家?”
郑雨晴一点儿没心:“老同学了,用着顺手,也放心。其他人我不太敢张口,万一人家给纪委写个信告个状呢?”
吕方成不吭声了,他抓起包子狠咬一口皮,转手递给郑雨晴:“嗯!”
郑雨晴接过将肉馅挤进嘴里,又把皮还给吕方成:“嗯。”
两个人合作吃包子很是默契。
饭后,萌萌陪奶奶说话。吕方成和郑雨晴靠在窗边,轻声聊天。
吕方成:“晚上你陪萌萌回去,我守夜。”
“你今天情绪不对,蔫不唧的。”郑雨晴顺手摸摸吕方成的额头,“没病吧?”
吕方成不说话,看远方。
郑雨晴突然有强烈的预感:“你今天……?”她杏眼圆睁:“你真交了?!”
吕方成无奈:“她逼我。”
郑雨晴压低声音质问他:“拿刀捅你了还是拿绳绑你了?”
吕方成四下看看:“你声音小点。徐跳奶什么手段都使上了。甚至都不给我上厕所。”
郑雨晴压低声音:“尿裤子里也不能答应她!你怎么总给她摆弄?!王大姐是好人!”
吕方成叹气:“好人是永远干不过坏人的。坏人她没有底线,好人哪能不要脸面呢?”
“谁跟你说的?!我就把张国辉这条癞皮狗放身边看着,我让他一举一动都监视在我眼皮底下,我把他看得死死的,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吕方成凄然一笑:“雨晴,我俩能一样吗?你是一把手!我能反过来看住徐文君?你不是开玩笑吧?要不说屁股决定脑袋,地位一变,想法就不一样。”
郑雨晴正色道:“是脑袋决定屁股!境界决定胸怀!格局成就事业!如果屁股能起决定作用,那要脖子上面那个圆冬瓜干什么?你当无脑儿好了!”
“你现在跟我谈境界?谈格局?谈事业?你要不是单位领导给一锅端了把你给旱地拔葱,你现在有什么境界?有什么格局?有什么事业?你这是小概率事件,你不要拿你自己的成功举例,觉得全世界都像你这样!你的成功,不可复制!你问问其他人,哪个人同意你的说法?这个世界,就是坏人当道!”
郑雨晴冷冷地看着吕方成:“这世界,是出现过中世纪,是出现过暗黑时代,但最终,人一定是向着光明的方向前进。飞蛾都会扑火,人,不能不如蛾子。你跟着徐文君,时间久了,你连心中的火,都熄灭了。这才是坏人最可怕的地方—你已经,没有是非了,你助纣为虐。”
郑雨晴的眼神里充满鄙视。她不等吕方成回答,便转身走进病房对萌萌说:“走!我们去看你干妈。”
吕方成手抄裤兜立在原地,觉得自己很猥琐。原本玉树临风的形象,突然就变得矮小了。
郑雨晴走进李保罗的病房,保罗妈苦愁的脸上突然明亮了。郑雨晴拉着老人家低声问:“李妈妈,保罗现在怎么样?”
老人家凄凉地摇头:“前一向眼睛还能微微睁开,现在……医生说他头脑还是清楚的,听得到话,让我跟他多说说。”
郑雨晴也难受,她安慰道:“您看,保罗的书出来了!”
李妈妈悲欣交集:“阿弥托佛!阿弥托佛!雨晴啊,多亏保罗有你这样的朋友……”
母女二人走出病房,萌萌问郑雨晴:“妈妈,干妈的书,能给我一本吗?我也想看!”
郑雨晴伤感地答:“就一本。”
郑雨晴带着萌萌在医院门口打车,都是空车,却一辆都不停。她开始着急。
高飞像神兵天降,开着宾利缓缓停在郑雨晴面前:“首长,您去哪儿?”
郑雨晴大惊:“怎么又是你?!”
高飞也刚从医院出来,他是去看方成妈妈。
坐进车里郑雨晴叹口气:“邪门了,满大街空车,一个都不停!”
高飞:“你已经脱离生活很久了。现在人家都用打车软件,只有老头老太才像你这样街边招车。”
郑雨晴开始怒骂:“妈的!人老就是错吗?人老就连车都不配打了吗?”
高飞微微一笑:“这就叫创新。”
郑雨晴斜睨:“都打着创新的名义,又没有让所有人的生活变好!要是创新让一部分人生活变坏了,那就不是好的创新。”
高飞:“创新一旦发生了,哪来得及讨论好坏呢?这就是常言道的,我打败你,与你无关。我今天看到一组数据,今年上半年全国报纸广告下降13.5%,房地产下降11.5%。”
“可我们家这一向的广告,却比去年同期上涨。”
高飞再笑:“那是因为,你马上要转正了,万邦来朝,提前道贺。”
郑雨晴拿手一掸高飞:“说正经的,你讨厌!”
“也许是你们家已经脱离大盘,走出独立的行情……”
“嘁,笑话我吧!哎哟我又要背台词喽!高屋建瓴!言简意赅!思想深刻!意义深远!”
高飞有点惊讶:“当官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学会说话?你都没搞明白这段话的逻辑关系。”
郑雨晴大惊:“这段话,哪有什么逻辑?”
“你仔细研究研究,这段话,是递进的。来,我给你演一遍。”他突然进入了角色,表情诚恳,语调缓和,满含深情,边说边打手势,“刚才领导同志的讲话啊,高屋建瓴,言简意赅,思想深刻,意义深远……”
高飞的目光深邃坚定有力,郑雨晴随着他的目光一直朝前望,好像那里有一个很远很深的地方。
郑雨晴:“哎呀妈啊,你神了。你怎么会背我的讲稿?”
高飞大笑:“你的讲稿?你把领导秘书们的集体智慧给集中起来,那就算是你的啦?”
郑雨晴不好意思:“好吧算我抄的。可一样的稿子,我念得跟锯末似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是诗朗诵,还有高低起伏抑扬顿挫了呢!”
“那是你还没有进入角色。”
郑雨晴脱口而出:“哎呀妈,原来领导都是演技派!”
高飞大笑:“领导讲话,有的是走心,有的是走肾,你呀,你是走流量。”
第16章 马车与汽车的对决
走廊里右右拖一只绿色的垃圾桶。她戴着长袖橡胶手套,穿着保洁的蓝大褂,懒懒散散,没精打采。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她还是去扫厕所了。提着工具进女厕所,没一秒,就听她在里边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我KAO啊!这谁干的?你以为自己是司马迁啊在这里写‘屎迹’!还报社知识分子呢,是不是文明人?懂不懂尊重别人劳动?爹妈只管生不管教是吧,那姐来教你!今儿我给你弄干净,再让我抓住你,非让你把这一圈都舔干净!!”骂完了闭着眼睛扫,扫完去水池哇哇地吐,吐完一擦嘴,右右在男厕所门口喊:“男厕所有人吗?有人吱一声啊!不吱声我就进去了!”
轻轻一声“吱”,何亮亮慌慌张张从男厕所钻出来,看到一身保洁打扮的右右,也不说话,轻轻夺过右右手里的刷子,拎过水桶,闷声答:“我来吧!”然后又进男厕所。
右右站在外边问:“亮亮,亮亮,你今天有活儿吗?楼上还有24个男厕所,你能跟着我吗?”
何亮亮扫完了出来,对右右说:“走吧!我陪你。”
右右问:“今天策划什么选题?”
何亮亮答:“策划不花钱,把酒打回来。”然后跟她解释建市七百年的宣传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