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成叹口气说:“领导,也是需要一杆枪,指哪打哪。”
郑雨晴果断决定要帮助高飞。吕方成一筹莫展:“怎么帮呢?我也想啊!恨不得拿钱给他垫上……我现在要他钱,就是要他命啊!”
郑雨晴眼睛一亮:“哎,要不,咱把房子抵掉?”
吕方成“嘁”了她一声:“就我们这房子?你能抵几个钱?高飞差银行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几千万呢!”
“不是还银行。我们报社改革了,年底不发福利,改让员工包广告版面。内部价格卖给我们,让大家自己想办法卖出去。卖了钱就算自己的福利。咱们把房子顶出去,能拿多少广告位就拿多少,把这广告位给高飞,不就等于给他钱了?”
吕方成一拍大腿:“这么好的事儿,咋没听你提过?”
郑雨晴“嘁”了一声:“我本来都不打算要的。我是新闻工作者,不是卖广告的,我能把版面卖给谁?我采访对象?我朋友闺密?然后卖给人家自己拿差价?那我成什么了?本来这个猫腻儿,就是集团领导给自己发的福利。一般员工谁有能力包版面?”
吕方成笑了,说:“领导一定没想到杀出你这个程咬金。我再把家里账上的钱拢一拢,有一个是一个,争取多包几个版。”
靠着方成两口子抵房子买到的广告位,高飞生生把气缓过来。等医疗旅游项目批了,他提溜着钱去吕方成家:“雨晴,方成,够哥们儿!大恩不言谢!”
郑雨晴瞪他一眼:“说谢字就见外了!我们三个是啥关系?”
吕方成只拿了买版面的内部价:“其余的你拿走。”
“这,这可不行!这些都是雨晴的福利!我知道报社现在的收入很少。”
郑雨晴:“我收入少不还有他嘛!我家哪还指望我那点钱吃饭?你这样做,是打我脸。你俩的关系不要扯到我。你只要做好他的金牌客户就好。”
高飞收下其余的钱,冲两个人拱拱手:“我俗了。我俗了!咱们弟兄之间,有情后感。雨晴,你也是一爷们儿!女汉子!”
雨晴抱着萌萌笑着说:“一过三十就不叫女汉子了,以后请叫我女老汉!”
这一年,吕方成用年终奖,贷款买了三室一厅的大房子,每个月还款5800元。
这一年,郑雨晴的妈许大雯肠癌,又动手术又放化疗。
这一年,萌萌上了幼儿园小小班,雨晴要被读半天书的娃逼疯了。送孩子去幼儿园以后赶到单位打个卡,又速速去买菜,开车去医院接了妈,回家给妈把饭做了,再去幼儿园接娃。连轴转,不得歇。
这一年,郑雨晴还要上班写稿赚点小钱备荒。
这一年,雨晴在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了鬓角的白发。
郑雨晴决定请个保姆帮忙,她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了太多压力,常有早搏心悸迹象。她对中介说:“我现在伺候完小的,再伺候老的。我老公一月给我3000家用,大姐比我干得好,我可以多给她钱,没我干得好,就只能3000朝下了。”中介掂量半天回复她:“安排起来有难度。你不一定像你老公那样有好运气,能找到你这样便宜的大姐。”
也是这一年,高飞在探望许大雯的时候,看见身心疲惫神形憔悴的雨晴,听许大雯说她有还贷压力,转身就替她把贷款还了:“这本来就是你们自己的钱,当年你们自己卖了广告版面,房款也够了。”
但郑雨晴硬气地每个月往高飞账上打5800。高飞觉得郑雨晴硬得都难做朋友了,郑雨晴答:“你给我这个定心丸就是在帮我忙。”
还是这一年,让郑雨晴下定决心,以后给婆婆送终养老。
知道郑雨晴的辛苦,婆婆立即丢下她亲闺女和一手带大的外孙子,回家帮郑雨晴拉扯萌萌。一如既往,不多说一句话,进门的那一刻,郑雨晴的心就安定了。
第8章 中二妇女临危受命
婆婆的到来,大大减轻了雨晴的家务压力。但一山里,俩母老虎怎么处理好关系是个大问题。婆婆因为过去日子困苦,喜欢囤各种废旧物品,包装盒塑料袋,厨房厕所阳台柜子床下,家里的边边角角,塞得哪哪都是,都半个阳台不能用了还不让扔,谁扔跟谁急。紧跟着,方成妈开始丢三落四,出门忘带钥匙,祖孙二人经常被关在大门外,直等到雨晴下班开门才进屋。
雨晴在大门背后贴了一张大大的备忘条:“出门带钥匙和手机!”但提醒好像没啥用处,婆婆的记性一天比一天差。雨晴上网百度,发现婆婆的表现很像老年痴呆的早期现象,带去医院一查,果然:早期阿尔茨海默病。接送孩子的活不敢再让婆婆干,除了能烧个早饭,其他家务重又回到雨晴的肩膀上,还增加一项,看护老人,疏导老人家的情绪。
方成非常抱歉:“要不,我让我妈还回方圆那儿?”
雨晴怒了:“养儿育女干啥用?不就是防老嘛。哦!她能干活的时候两家抢,她老了就两家推?这种不积德的事,我干不出!”
方成:“唉,现在家里上下都练你一个人。我又……”欲言又止。
原来外地一家商业银行最近来挖吕方成,许诺他当副支行长,收入是现在的两倍。但是方成没答应。“现在咱家这样子,我走不合适。两地分居,你一个人带个小又带个老,实在不放心。”
“请保姆!我明天就去保姆市场。有钱了,我请两个!”
“不是心疼钱,是心疼你!十个保姆又怎样?你该劳心的还得劳。再说,去别的行,又不是一把手,也是个副职,还是要配合人做工作,意思不大。我现在虽然忙,但好歹每天着家,有事我俩有商有量,心里踏实。”
“可年薪是现在的两倍啊!”
“钱嘛,没个赚够的。萌萌小,孩子成长的每一天我都不想缺席。再说了,我走你不想?我俩从恋爱到现在,啥时候分开过啊?”
雨晴突然想到保罗,心里暗暗难过。上次领着萌萌去看他时,他下肢已经不能动了,现在抬胳臂都费力气,伸手抱萌萌时还差点把孩子从床上栽下来。雨晴只好强作笑脸,临走时从保罗娘那里拿走一堆医药发票,回去细细整理粘贴,不等报销,先从自己家里拿了钱给老人送去。报业集团现在医药费一年一报,老弱病残孕都攒了厚厚一沓的医药费发票等着兑现。李保罗的病像个无底洞,天天往里填钱都听不到一声响,哪还等得了一年?医院隔三岔五就下催款单子,要不是雨晴帮衬着垫钱,保罗早被医院赶回家了。
萌萌升小班了,小班有作业,今天是背古诗,明天复述故事,后天捏个小鸭子,再一天又要交张图画……雨晴好不容易应付完“新任务”,又轮到每晚的重头戏—睡前故事,经常是一本书没读两页纸,先把自己哄睡着了。
萌萌摇醒雨晴:“后来呢?妈妈,后来呢?你快点说啊!”
雨晴强打精神,睁开涩眼,半撑着坐靠在床边,没讲几句,她又出溜着躺倒了,迷迷糊糊地,手一松,故事书重重砸在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彻底清醒。
待到哈欠连天地哄睡了孩子,雨晴又接着哈欠连天地写稿子,洗衣机里同时还转着全家人的衣服。配合广告和发行的公关稿,雨晴写得一点激情和灵感都没有。合上电脑,郑雨晴还得亲自晾衣服。
方成过来帮着递衣架:“这些活又不危险,为啥不让妈干?”
“我不放心。你让她干,她就不晒阳台里面,挂外头。那天我回家,她踩凳子上,半个身子探外边收衣裳,我魂魄都给她吓掉了。现在都趁她睡了赶紧收好晒好。”
等雨晴收拾停当,洗漱干净回到卧室,一掀被子,赤条条的方成露在她眼前。“当当当当!”方成敲着开场的锣鼓学唐老鸭讲话,“女士们,先生们,演出开始啦!”
雨晴没好气地回他:“今天星期一,剧院休息,不营业!”
方成不依不饶:“你这剧院,怎么天天打烊?”
雨晴疲倦地说:“我觉得你们银行的工作再累,还是比不上家庭主妇!天天说徐跳奶欺负你,你哪来这么大的劲头?!”
方成有些尴尬:“就是因为斗争太激烈,才需要放松发泄嘛!”
雨晴憋一口气,回他:“我不是你的充气娃娃。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带我妈去放疗呢!”
“你不说找保姆吗,怎么还不下手?赶紧找个人回来你也能缓缓。”
“保姆现在挑主人家啊,上有老下有小的,给多少钱人都不干。满世界也只有我这个全职保姆愿意上你家来!你不给工钱还好意思让我陪睡!”
吕方成无语地对着天花板,怎么正常的生理需求,到这里变成不好意思了,还要付费吗?那身边这个女人,跟自己,到底是啥关系?
郑雨晴现在倒头就能打呼噜。在她的鼾声中,吕方成轻轻挪动身体,尽量挪到床边上,远离雨晴,静静地,不发出任何动静地,自己玩自己。
郑雨晴每次交稿,张国辉都横挑鼻子竖挑眼:“郑雨晴,你可是我们社最年轻的副高职称,还是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嘛!这个名誉你总要对得起吧?你看看,你现在每个月稿件的数量和质量,哪一点跟你的资历相符合!你优秀在哪里?我当着那些年轻记者的面都不好说你!我给你留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