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短暂的断片儿后，一切的前因后果很快就在脑海中拼凑出来。
娄筝中毒……分明就是喝错了他敬的酒，是他害了师妹……
这个结果像是魔咒一样在他的脑中徘徊，然后变成最可怕心魔将他鲜血淋漓的心毫不留情的撕碎。
娄筝混混沌沌，只觉得浑身疼的她想尖叫。外面的光好像很刺眼，一直有人在耳边叫着她的名字。
是甄翰宵的声音，他在恸哭，嘶哑又哀戚，听的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尽管光刺的她眼睛痛，但是娄筝还是想睁开眼睛看看他，然后安慰他一句。
身体内好似无处不痛。娄筝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那化毒丸好像并不能化解这种毒……
她越想脑子越混沌，最后几乎是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什么也不能做。
紧紧握住娄筝冰冷小手的甄翰宵感受到了娄筝指尖微动，紧闭的眼皮也微微颤动了几下。
“阿筝，阿筝，你睁开眼看看我！”
娄筝眼睛微微觑开了一条缝，但还是明显可以感觉到她眼睛的空洞，就像是一个沉寂了的深潭，再也不会泛起一丝生命的水波。
就在这个时候，连守在门口的护卫也没能拦住横冲直撞的肖哲，他拼着被王府护卫打的遍体鳞伤也要闯进来。
甄翰宵听到外面动静，冷冷的眸光瞥了一眼，“放他进来！”
肖哲为闯来早已鼻亲脸肿，狼狈不堪，早没有往日里温雅沉稳。
他跌跌撞撞扑到娄筝床前，泪水毫无预兆就落了下来。
他先是完全不信的去颤抖地捏向娄筝的手腕，只片刻，他脸色已变得凄惶，心底那点希望被蔸头的冷水完全浇灭。
他伸手摸向娄筝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师妹，师妹，你醒醒！你快醒醒！”
娄筝浑身绵软，又怎么会有反应。
“阿筝……我是你陆师兄，根本不是什么肖哲……”
到尾陆宏修终于吐露了真相，可是想要交代真相的人早已听不到他说什么了。
他万年修为换来就是这么一场可笑连他自己都迷失了的局。
“你还记得我给你画的那几本图册吗？那些都是你以前最喜欢的东西，师兄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陆宏修好像终于找到了的发泄口，像是要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娄筝。
甄翰宵却越来越为他说的感到惊诧，随后是愤怒！
陆宏修的话说的奇怪，但是甄翰宵还是从中了解了许多真相！
他一拳打在陆宏修那张早已不堪的脸上，“你这个畜生！你既然这么喜欢阿筝，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算计她！”
陆宏修的脸被打的一偏，嘴角也溢出鲜血来，可他伏在娄筝床边的身子一动也没动，好像他这具身体早已经麻木，没有痛觉了一样。
呵！算计！所有人都认为他狠，可是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他愿意付出一切！这难道有错吗？
不算计？那他又怎么得到？不算计的话，他连见到阿筝面的机会也早已没有了。
陆宏修不再管甄翰宵再怎样拳脚相加，亦或是怒声质问，他只是趴在床边盯着娄筝，目光突然变的安详起来，眼底经常出现的那抹红光这一刻好像突然彻底消失了。
甄翰宵最后打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他发呆地坐在床边，与陆宏修一起怔然看着娄筝，听着她越来越浅薄的呼吸……
陆宏修为了来个这个世界，修为早就耗尽，夺舍后身体比普通的正常人还要差，对于娄筝根本无力回天。
他忽然转头看了眼甄翰宵，“毒是我下的，本是想毒死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会去自首的，只希望你让我再陪着师妹最后一程。”
甄翰宵扯了嘴角，发现他扬起嘴角的那点力气都没有了。
“阿筝说，她来松江城是为了救你，可笑，最后却是你害死了她，我不管你叫什么，你都不配喜欢阿筝！”
他们多希望时间凝滞，但是残酷的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留，娄筝最后脉搏还是彻底消失归于沉寂。
☆、第74章：归寂
这沉寂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让甄翰宵和陆宏修的心都掉了进去。
靖王府大红灯笼刚刚挂上，等到晚上就已经被换成了白色……
元华郡主在府中得知了世子妃被害的消息，兴奋的大笑起来，仿若疯癫一般。
可是当晚，靖王府却失了场大火，不但世子妃尸骨没留下，忠勇侯府原来的世子肖哲也跟着被烧死。
睡了场好觉，元华郡主一醒来听的就是这个噩耗，当即就晕了过去。
甄翰宵站在王府内一座化为灰烬的院子前，他形容狼狈，身上有多处烧伤，却不愿意离去。
靖王走到他身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甄翰宵盯着大火留下的残骸，想起昨天肖哲说的那些话，他本想向肖哲问清楚其中真相，却没想到，娄筝死后，他也早抱了必死之心。
甄翰宵隐隐感觉，肖哲和娄筝之间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是面对眼前一片废墟，他却什么也问不到了。
突然，甄翰宵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挣脱开靖王搭在他肩上的双手，朝着眼前灰黑的废墟跑去，就要用自己的一双手去刨那些废墟，靖王一怔，赶紧上前把他拦住，他怕儿子受的打击太大，情绪时失控，急忙朝着他喝道：“韧炎，你要干什么！”
甄翰宵被靖王拦着，他一夜没睡，早精疲力尽，只是望着眼前残骸，身体摇摇欲坠。
“父王，我要亲手将阿筝尸骨找出来。”
“行了！你发什么疯！给我滚回去休息，我让人来寻！”
最后靖王的人竟然只在这废墟中寻到一具早已分不清形容的男人尸体。其他人却是没发现。
靖王紧皱着眉头，世子妃的尸首怎么会平白消失？
靖王府守卫森严，加上昨日世子妃中毒，更是严守，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别说将世子妃的尸身给偷走了！
昨日娄筝没了鼻息，靖王也是亲自试探并且让太医看过的。不可能有假。
侍卫首领恭敬抱拳。“王爷，现在怎么办？世子那里又怎么交代？”
靖王思考了片刻，“没有寻到世子妃的尸身这件事谁也不能说。你让人去寻一具差不多的尸首来代替，其他的，你们暗地里查，有了线索再汇报给本王。至于世子那里。你们就说已寻到了世子妃的尸首。”
侍卫首领领命去了。
等到靖王府新过门的世子妃下葬，甄翰宵这才彻底死心。知道娄筝是真的离开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他不会再见到她了。
忠勇侯府的大少爷肖哲也在同一天下葬，元华郡主来送葬。等到她再回府，京中就开始传言说是元华郡主疯了。
除了锦阳侯府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的真假。
娄筝过世的消息。在松江城的何玉兰等人大半年后才知道，那时何玉兰刚刚生下一个女儿。还没足月，闻言泪湿衣襟，何玉兰亲自给女儿取名念筝。
又过了一年，王勋扶着怀了二胎的何玉兰在院门前散步，此时，何玉兰已经嫁给王勋半年了。
何玉兰怀孕了贪嘴，王勋笑着道：“一会儿我给你做阿筝以前做过的小食怎么样？”
何玉兰扬着嘴角点头。
时光如梭，何玉兰的孩子都十岁了。
泸水县何玉兰家的院外响起马车停下的声音。
甄翰宵从马车上跳下来，他不过四十岁不到，两鬓却已经被霜色染白。
何玉兰迎出来，“王爷怎么来了？”
甄翰宵笑着从护卫手中接过几个包裹，“这次要去湖州，怕是要在那里待上一年半载，顺便绕过来看看念筝。”
许是听到了院外的动静，院内传来了小姑娘娇俏的喊声，“甄叔，甄叔，你来啦！我想死你了！”
小女孩从院门口蹦跳出来，许是娄筝生前最惦记的孩子，甄翰宵这么看过去，竟然真觉得念筝的长相有几分像娄筝。
他朝着念筝张开手臂，微笑的眼角早已有了鱼尾纹，念筝欢快地扑到他的怀里。
何玉兰家的小院不远处有一颗大枣树，天气好便有小贩在枣树下摆摊。
此时生意清冷，两个小贩唠起了嗑。
“瑞王又来看那小丫头了！啧啧，那小丫头真是有福气。”
“听说，何夫人以前与瑞王妃是闺中密友，那小丫头长的有几分像瑞王妃，也怪不得瑞王老往这跑。”
“别说，这瑞王还真是长情，他那身份，即便瑞王妃没了，再娶一个便是，可生生硬是单着这么多年。”
“老哥，你不知道了吧，这瑞王以前可是咱们松江城的人。”
……
大枣树边上有两个穿着破落不堪的乞丐经过，其中一个还跛着腿。
捏着破碗的甄夫人浑浊的双眼转头朝着何家的院子瞅了一眼，随即就又低了头，紧紧捏着赵翰学的手臂，一瘸一拐地慢慢离开。
娄筝混混沌沌的，呼吸有些不畅，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张开眼睛，眼前不但气流不畅，而且隐隐有股让人透不过气的浓烟味儿，然后她的身体就一轻，消失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
一屁股跌坐在熟悉的纯白空间，娄筝剧烈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然后又猛烈咳嗽几声，这才脱力地摊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