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他是知道的,对有恩的人是有恩必报,对仇人一定要报了仇,仇家得到相同的报应了他才肯罢休。自从改头换面之后活到现在,就像活了两辈子那么久。这么多年过了,当年那些事一直像噩梦一样缠着他,为了子女也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赎罪,他一直尽力做一个好大夫。他从前的亲人已经全没了,不能再失去现在的家人,再也经不起妻离子散的惨剧。
景贤给景狄擦眼泪,说:“爹,我从未怪过您。当年您有您的苦衷。不管以后遇到什么难事,我们都要一起挺过去。如果王爷和镇国公真要报复,就让我来抗。”
“小贤,是爹对不住你。早知如此,就不让你参军了,也许我们一家现在还在永安镇平静的活着。”景狄哭道。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景夏端了一盆冰水来帮景狄敷脸,等到他的脸没那么肿的时候,景贤扶他回房休息。
回到国公府后,谢晋将谢行远叫来屏退下人痛斥了一顿,说:“我不同意你娶景家那丫头。”
“为何不能?”谢行远问道。
谢晋没好气的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张子期是你的杀母仇人!你还想娶他女儿为妻吗?我想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还没心没肺的要娶那丫头,你如何面对你死去的娘!”
谢行远明白谢晋发火的原因,他八岁没了娘,那时候只知道他娘死的很惨,他依稀记得他娘那是脸色发青,嘴角有肮脏的血迹。后来问过许多大夫查明原因,是在生产之时羊水进入血脉,导致血流不畅而死的,通常发生这种情况的事时产妇必死无疑。从小他就记得张子期这个人,因为他父亲说那个人是杀死他母亲的凶手。后来他问过所有为他母亲诊过脉的大夫,都说张子期开的药无毒,无论是对大人还是胎儿都很有好处,他母亲却实是难产而去的,所以后来知道景狄就是张子期时并没怪他。
谢晋对他母亲用情很深,他母亲的死一直是他父亲心里无法解开的结。这回谢晋正在气头上,他不能忤逆谢晋的意思。“爹,您先别生气。张子期之所以到京城来,是因为他是扳倒李太后的重要棋子,所以楚王才会留着他。若您要报仇,等到楚王成事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谢晋冷声说道:“你倒是会找借口!”
“不是儿子会找借口,而事实就是如此。那您以为张子期会笨到回京城送死吗?若您不信,可到楚王那里问个明白。”谢行远说道。
谢晋不相信的看着谢行远,问道:“你小子可别骗我。”
“儿子不敢欺瞒父亲。”谢行远朝谢晋深深的一揖。
“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张子期的。”谢晋说道。
谢行远如实回道,说:“四年前。”
“四年前你就发现景狄是张子期了?”谢晋胸口剧烈起伏,很想一掌打死这个不孝子。
谢行远见亲爹的面色不善,小心说道:“四年前儿子被李太后的人追杀,逃到蜀州西南的山区内,被逼下悬崖后掉进河里。景狄那时候进山采药将儿子救了回来,儿子在景家躺了两个多月才康复……”
“你是想说如果没有张子期,就没有你了是吗?”谢晋气得不行,“他救了你一命,你就要为那个坏事做尽的人说好话是吗?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谢晋气得一掌将桌子拍得粉碎。
谢行远跪在他跟前一句话也不敢说。
“今晚就到你娘的牌位前跪一夜!”谢晋气得甩袖离开。既然张子期对楚王有用处,他可以暂时放他一马,等到楚王登上大位再找张子期算账也不迟。
谢行远在镇国公夫人的牌位前跪了一夜,并无悔过之意,但在镇国公面前,还得有悔过的样子。“从今天开始,不准惦记景家那姑娘!否则我不能保证她能活过明天。”镇国公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他从未说过一句空话。
被谢晋这么一威胁,谢行远不敢再有任何奢想,忙认错道:“是,一切都听父亲的吩咐。”
“你的言行最好和你现在一样乖顺!”谢晋说道。
景夏在家右眼皮一直跳,心里堵得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几日她待在家不敢出门,还吩咐景贤要小心些。
不过景夏担心的坏事一直未发生,倒是听说了京城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和镇国公府有关。靖远侯府回京后重振旗鼓,虽然这个家族在没落的路上奔不回来了,但他们也不甘就这么败落下去。眼见着跟着李太后没了前途,就将目光盯想楚王和楚王跟前的大红人谢行远。
靖远侯和威武将军一样,将自家府中嫡女收拾得漂漂亮亮,然后请楚王到府上做客,再让自己的女儿献艺,意图赢得楚王的亲睐。但楚王不像他爹那样是个喜好女色的昏君,自然没收纳靖远侯和威武将军的女儿,因此两家同时盯上了谢行远。
威武将军和谢行远有嫌隙,纵然威武将军如何赔礼道歉,谢行远就是不领情。靖远侯倒是想起自家早先和镇国公府有婚约,就到国公府提了这事。说虽然李夫人的女儿不在了,但他现在还有适龄的女儿和顶替那名失踪多年的嫡女嫁进国公府。
镇国公在李太后得势那会儿被抄过家,谢家被定罪之时靖远侯陈沛铭没少落井下石,这会儿又舔着脸来求他,被镇国公不留情面的骂了回去,说谢家的家风还败坏到让一个娼妓之女进门的地步。
被镇国公一阵羞辱后的靖远侯气得快晕厥,在下人的搀扶下回到侯府。蓝氏还在家里和她女儿说话,规划未来要怎样迷住谢行远,怎样帮扶她儿子,怎样通过镇国公府重振靖远侯府。
下人来通传说:“夫人,侯爷回来了。”
“你先回房去,我去问问你爹。”蓝氏对自己女儿的容貌很有信心,只要靖远侯中用,她女儿嫁进镇国公府毫无压力。
“侯爷,怎样了?镇国公怎么说?”蓝氏热心的为靖远侯倒茶。
陈沛铭面色不好看,接了茶一口饮下,说:“没说成。”
蓝氏是个会察言观色之人,听陈沛铭这么说心想还是不要太急躁的好,说:“不成就不成吧,我们丽芙又不是嫁不出去,侯爷先别生气。”
陈沛铭被谢晋一通羞辱,心里窝火得很,说:“不生气,我要是个男人就不该忍下这口气!谢家不就仗着儿子在战场上立了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谢家能得意一辈子!”
“侯爷消消气,都怪我没能为你生个好儿子……”靖远侯的气没消,蓝氏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不怪你。”陈沛铭安慰她道,蓝氏一哭,他所有的气都消了。
“侯爷,要不我进宫找太后娘娘说说这事?您忘了我们的靠山是李太后了吗?”蓝氏虽然一把年纪了,但保养得和二十多岁的少妇一般,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听到蓝氏说李太后,陈沛铭长叹一声,说:“若没有楚王的话,我们跟着李太后还好。但现在明眼人都知道跟着楚王走才有前途,李太后那里是行不通了。要不是李太后失势的话,我也不会急于找新的靠山了。你别进宫添乱了,就好好待在府上吧,我会想办法的。”陈沛铭在朝堂之上没什么真本事,但抱大腿这本事却是一流的。
蓝氏把今天跟去镇国公府的下人叫来问话,让他把镇国公所有的话都复述一遍。
那名家丁低着头不敢说,但又害怕自己说了惹怒夫人,“镇国公说……他说……镇国公说……”
“镇国公到底说了什么?别吞吞吐吐的!是不是要我拔了你的舌头永远也别说话最好?”蓝氏说话的声音媚中待了一丝威胁。
家丁慌忙跪下,磕头求饶道:“求夫人先饶恕笑得,小的才敢说。”
“你说吧,我不怪罪你。”蓝氏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镇国公到底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家丁把镇国公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当年和世子定下婚约的是李夫人的嫡女,而不是夫人您的女儿。在镇国公家,只认李夫人是靖远侯府的夫人,其余的一概不认……”
蓝氏摆弄着长长的护甲,听得正在兴头上,见家丁不说了,催促道:“怎么不说了,我听着呢。”
“镇国公还说……还说李夫人被休之后,镇国公府和靖远侯府的婚约就不算数,谢世子要娶的是李夫人的女儿,而不是丽芙小姐。他还说……您是青楼出身,并非良家女子……说靖远侯家风不好,担心教出来的女儿也有青楼习气。镇国公府的家风还没坏到让青楼女子的女儿进门的地步……”家丁小心翼翼的说出后两句话,说着抬头打量蓝氏的神色,又迅速磕头求饶,“夫人,这些话都是镇国公说的,和小的无关。”
蓝氏的出身一直被人诟病,就算她在靖远侯夫人这个位置上坐了十三年,那些所谓的名门出身的贵夫人们还是看不起她,但从未有人这么直接的鄙视她的身份,还有她的女儿,气得摔了茶杯:“镇国公欺人太甚!”
☆、秘密谋划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被人瞧不起。李敏有什么好,除了身世,自己哪里比不上她?镇国公也欺人太甚了!不要她女儿是吧,她还不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谢家,免得抬不起头来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