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几慢慢舒展了眉头,欣慰道:“如此说来,太子的大业指日可待了。”
说完了朝中的事儿,又没了话题,一时屋内分外寂静,苏晏几修长的身影被跳动的烛光拉得很长,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问道:“不知太子妃近况如何?”
“她……还好吧!”说实话我哪知道骆寒衣好不好。以前还不觉得什么,面对骆寒衣时最多是有些心里别扭罢了。可是自从叶澜修名正言顺地纳我成了他的人,因为这层难堪的关系,每次见到骆寒衣总让我莫名的觉得心虚,自觉低人一等。也许是在古代待久了,也许是知道一时半会的回不去了,有时候恍惚竟会真的觉得自己的身份很低微,连小三儿都算不上,免不了就自伤自怜起来,骆寒衣叫我一声“妹妹”,都能让我的心碎得跟饺子馅似的。所以骆寒衣的名字成为了我跟叶澜修之间的禁忌,叶澜修不会主动跟我说骆寒衣的事儿,我更不会去问。
眼见苏晏几对我的敷衍颇为失望,我打起精神道:“今晚,太子妃跟太子殿下进宫赴宴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苏晏几叹了口气,“骆氏大厦将倾,太子妃的日子怕也不好过。但求太子殿下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不会赶尽杀绝。”
“不会的,太子妃并没有掺和朝堂上的事儿,这一点太子殿下很清楚。她对太子殿下的心意殿下也看在眼里。再者说,为了维护太子府的形象和殿下的声誉,殿下也不会难为太子妃……”我习惯性地开始安慰人,圣母心又开始闪闪发光,说了一半才惊觉自己在说什么,赶紧闭了嘴。我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呢?以我和骆寒衣的身份地位,我为她说话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苏晏几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半晌方低声道:“晏几明白,难为夏姑娘了。”
一时二人无话,气氛再次冷落下来,为了掩饰尴尬,我站起来向门口张望,“妙霜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被人发现了?”
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一阵嘈杂,我隐隐听到有人在喊,“抓刺客,不要让他跑了。”
我一惊后退一步,刺客?是骆氏的人还是皇后娘娘的人?果真是大过年的都不消停啊!苏晏几已经长剑在握向我道:“待在屋里不要动。”言罢大步向门口走去。
我一阵心安,苏晏几的武力值还是很值得信赖的。
苏晏几一把拉开落锦轩院门,屋门正对着院门,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到院外灯火通明,一大队侍卫围在院外,打头的侍卫首领躬身向苏晏几禀报道:“我等听闻府中仆役来报,有刺客进到落锦轩院内。”
我隐隐觉得不对劲儿,这院子里布局清爽,可谓一目了然,如何藏得了人?我们两个一直开着屋门聊天,如果院子里进了人,以苏晏几的耳清目明,不可能不知道。况且又是何人去向侍卫禀报来捉刺客的?
我退后一步,将自己隐藏在屋内的角落里,不让院外的人看见我。不管怎么说,若是让人看见我深更半夜的在苏晏几的房间里,肯定是麻烦很多。显然苏晏几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挡在门口向众人道:“我一直没有安寝,这个院子里不可能有刺客进来。”
侍卫首领为难道:“刚才一个女子向巡查的侍卫报说看见一个黑影进了落锦轩,苏首领还是让我们进去看看吧。即便是误报,也求个安心。”
苏晏几怒道:“放肆!若真有刺客,还需你们动手?别忘了,你们几个还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
苏晏几言罢关上院门,反身回到屋里。我从角落里走出来,手抚胸口道:“还好侍卫没有坚持进来搜查。”
苏晏几皱眉道:“那个侍卫首领曾是我的部下。卖我几分薄面,自是不敢强行进来搜查。只是侍卫加紧了巡查,这样一来你从这里走出去就很难不被发现。”
我有些头大,待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啊。我权衡一番,咬牙道:“我还是走吧,只要出了这个院子,被侍卫抓住了也好过让人发现我在你这儿。”想到叶澜修对苏晏几的猜忌,我越发心烦意乱,之前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看来我今日进入落锦轩的举动还真是很鲁莽。即便我自己问心无愧,却也不愿别人说三道四,搞不好还会连累苏晏几。
我胡乱脱下他的外衣搭在椅子上,“我不等妙霜了,外面侍卫那么多,她也进不来,有没有后门密道之类的,让我能溜出去。”
他犹豫一下,“你会被侍卫捉住的。”他局促地抬眼看了看我,“还是披上吧!外面冷,还……人多。”
傻疯了我穿着他的衣服出去,那不更说不清了吗。我知道在他的思想里,我穿着中衣是没法见人的,尤其外面还有那么多的侍卫。但我不在乎这个,唯一让我纠结的就是实在太冷了,这样出去会再次变成冰棍儿的,“你这儿有别人的衣服吗?除了你的谁的都行。”
“只有哑伯的了,你等会儿,我去后院拿给你。”他作势转身。
“算了吧,还是赶快出去要紧。我担心……”我忽然觉得心慌,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只想快点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好吧。”我的紧张感染了苏晏几,虽然我没直言说出我担心什么,但是显然他也想到了,而且比我更担心,一向镇定的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的睡榻下面有一条通道可以到达花园里,昔日用来联络府中侍卫的,现如今也好久不用了。”
他转身折向里屋,我赶紧跟上他进到里屋。苏晏几一把掀开床榻上的棉被。
正在此时,院门“哐当”一声被人一脚踹开,一群人蜂拥而至,瞬间到了苏晏几的卧室。于是我们就定格在了苏晏几掀被子,我站在旁边的画面。
第75章 落入陷阱
我扭头赫然看见为首的人竟是叶澜修,他仍穿着宫宴的礼服,显然是刚刚回府还没来及换衣服,在他身后是一群拿着刀剑的侍卫。
叶澜修盯着我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向侍卫挥挥手,那群人怎么进来的又怎么出去了,最后退出去的侍卫首领还无比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叶澜修将目光调到床榻上,床上的被褥铺开,是有人睡过的模样。苏晏几烫了手一般猛地扔开一直抓着的被角,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
叶澜修嘴角挽起一丝冷笑,看着苏晏几缓缓道:“哦?是吗?那你觉得……本宫是怎么想的呢?”
苏晏几呐呐不敢言。我急急地分辩,“我是出来摘梅花,不小心掉到冰面上,冰裂了,棉衣浸湿了,于是我……”
叶澜修抬手制止住我,在他面前我竟有种心虚气短的感觉,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的气场,让我喘不过气来,但我还是声音干涩地把话讲完,“我是误打误撞到这里借衣服的,不关苏先生的事儿。”
叶澜修依旧笑着,那笑意却是冰冷的,只停留在他的嘴角,“这倒是奇怪得紧了,借衣服借到了卧室里来吗?”
“外面忽然来了好多侍卫,我不愿被人看见,更怕被人误会,就想从苏先生卧榻下的密道出去。”我实话实说道。
叶澜修上前,将床上的被褥都掀开,床板上果真有一块活动的木板,掀开木板下面就是一条幽深又黑黢黢的地道。我以为这就完事了,谁料叶澜修忽然转头质问我:“你知道这里有地道?以前走过?”
我一时没转过弯来,“刚刚知道的。”
我忽然意识到他的意思,他竟然怀疑我来苏晏几这里很多次了,每次都靠这条地道进出,遮人耳目。此刻我的心里只是惊讶,惊讶于他会这么想,甚至都没有感觉出愤怒,我难以置信道:“你怀疑我一直跟苏先生约会?”
此言一出,先把苏晏几吓了一哆嗦。
在我的直视下,叶澜修调转了目光,低声道:“没有。”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追问,“你如果没那么想,根本就不会这样问。”
叶澜修隐忍着压低了声音,“你让我怎么想?深更半夜的,你出现在别的男人的卧室里。”
他的态度深深刺痛了我,“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我是来借衣服的,发现外面人多就想赶紧离开……”
“原来是发现有人来了才想着离开?”他的声音里充满讥讽,“你们若是光明磊落,就不怕人发现,为什么还要偷偷溜走?”
一句话堵得我心口疼,我一向自诩能言善辩,不想这会儿竟然有说不清的危险,“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是架不住被人看见会往歪处想,有道是人言可畏,我是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才想着从地道出去。并不是因为心中有愧才要溜走。”
一旁的苏晏几也说道:“殿下即便不相信晏几,也应相信夏姑娘,以夏姑娘的为人,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殿下的事儿。”
叶澜修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闻言竟抓起桌上的茶盏劈头盖脸地向苏晏几砸去。茶盏以强劲的力道撞到苏晏几的胸口,又落到地上摔得粉碎,残茶洒了苏晏几一身,看上去颇为狼狈,叶澜修怒道:“用不着你替她出头。我自然相信她,但我不信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