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太漫不经心,嬷嬷眉头吊的更高,又看着四月右手伸到了那边的果篮里,拿了李子准备吃,当下也没想太多,和教导自家孙子孙女一样,直接拍了下去。
四月手快速的收了回来,她没打到,敛眉正想指责,却忽然觉得面上一阵儿起风,袖里香翻滚,紧接着脸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响亮清脆的巴掌声。
等她回了神,四月已经收了手.站在那里,表情不咸不淡的,嘴角还戴着笑,目光轻飘飘的,老嬷嬷一瞬间不知道犯了怎么样的轴,就觉得自己面子全被打没了,当下举起手来,但还没等打下去又被四月反手扇了一下,这次她使足了劲儿,啪啪的还带回响。
“大小姐,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四月又是一耳光抽下去,冷笑连连,“一个下人罢了,我乐意便留着你,不乐意便是发卖了你都没人能说个不是!”那老嬷嬷嘴角被扇的红肿,再加上生气,一直在跳动着抽搐,但被四月这么一说,反倒不敢还手,也不敢在【教导她】。
“放肆!”,楚氏实在忍不下去了,摔了手里的茶盏,“这几日看你病着,没让人教你道理,你越发的不知轻重了。”
“我不知轻重,母亲说说我哪里不知轻重了?”,四月也不怵,扬眉看着楚氏,颇有种吐气扬眉,小人得志的感觉。
一定是!就是因为要嫁人了,她才有恃无恐!
“你今儿个敢当着我的面殴打对林家有功的下人,改日嫁到旁人家去,还不一定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楚氏指着四月,又指着林嬷嬷,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就听四月抬高了嗓子,“你算什么,一个平妻,捅破天也就是一个身份高点儿的妾罢了,清明重阳还不是要拜祭我母亲,我叫你母亲是给你面子,不叫你你什么都不是!至于你那奶嬷嬷,妾带来的一个奶妈妈,她以为她是谁?我怎么就打不得了!”
她一口一个妾,林氏气的喉咙哽上一口热血,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举起巴掌便骂道,“你浑说什么,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就和该死的娘一样,心里头只有自个儿!”
“什么白眼狼,林夫人这话,我还不明白。还有,什么是该死?”门口是四月的舅妈,还有一大串本地大小官员的妻眷。
第52章 妻与平妻3
一大拨人站在外面,四月立马没了之前趾高气昂的样子,低着头,肩膀缩着,微微耸动,她人又瘦弱,看起来就像受尽雕残的花朵一样。
林芸的舅母在林芸母亲和林芸兄长死后经很少来府里了,今儿个是听了楚氏要给林芸商量婚事,才专门过来的,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这样的事情。她上去将林芸护着怀里,开口就对林氏没好气儿,“不知道林夫人刚才嘴里说的,谁该死?我家姑奶奶么?”
楚氏张了张嘴,看了看林芸舅母,她眼里的怒气清晰可辨,着了道儿了,不可能把,林芸这样的人,能翻出什么花浪,楚氏心想。她又看了眼被林芸舅母护在怀里的四月。
察觉有目光,四月抬佯装着拨弄头发,趁人不注意抬起来冲着楚氏笑了笑,恶意满满,立时气得楚氏三魂都升了天。
楚氏的确聪明,也有心机,但人总不是机器,热血上了脑子便什么都顾不上了,“没想到你……你竟这般心机深沉,今日我便替你父亲管教你!”楚氏想拉走四月,但林芸那舅母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大马金刀的往四月前头一挡,“今儿我看谁敢管教我外甥女!”
林氏性情温和,未嫁时与嫂子在家中也并无任何摩擦,再者林芸舅母本就武馆出身,最见不得恃强凌弱,何况还是她外甥女。
“林夫人,你这什么意思?”被她这么一拦,楚氏是越发的生气,但怒火交斥下,她反倒清醒了不少,今儿个来往的官太太不少,女人大都碎嘴,弄不好今儿这出戏就变成了她苛待林氏留下的女儿了。
“舅母,您真的误会了。”林裳从后头过来,盈盈拜了拜众人,才缓声继续道,“今日母亲与姐姐商量……商量婚事,让嬷嬷去请,不知嬷嬷做了什么事儿,惹了姐姐生气,竟被姐姐打了两巴掌……”
林裳缓缓的答,吐字清晰,和以往一样不遗余力的往四月身上抹黑水。林嬷嬷也站了过来,四月刚才使劲儿大了,她嘴角还抽红着,人证物证俱在。
林裳咬了咬唇,低着脑袋,与这个不亲近的姐姐比起来,她当然更爱自己的母亲。不能让母亲落下苛待的名声,而且她也并没有说错什么,忽略掉隐瞒一开始楚氏想给四月的下马威,林裳说的确实是实话。
四月缩了缩脑袋,眼泪汪汪的看着林裳,张了张嘴,又看了看林芸舅母,眼眶越来越红,唇角因为委屈不断抖动,将我见犹怜演绎到了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林芸身材本就削瘦,而且在旁人的眼里,就是一个小家子气的姑娘。也多亏了之前楚氏之前狠命的在这些官家太太眼里给林芸下眼药,大部分人都不打相信林裳嘴里的话,但看林芸的小身板,能把这么壮实的嬷嬷扇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楚氏自导自演的罢!
“林家二小姐叫错了吧,我可并非是你舅母。”林芸舅母对她那一番话很不喜,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我家芸儿自幼胆小体弱,你说的这番话,我倒是不信的。”周围人也俱都点了头。
楚氏一看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林裳这步棋走错了,心里一沉,顿时也不管许多了,“如今我们林家要处理家事,还是请各位先回吧,改日我定当登门道歉。”
楚氏是想把事情压下来,林芸舅母也懂,她不打算与楚氏撕破脸皮,但事情也不能这么简单的就了了,便轻轻的问四月,“芸儿,告诉舅母究竟发生了何事?”
四月垂头,说话的声音颤抖,“舅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今儿嬷嬷叫得早,我头很晕,所以才会在给母亲请安的时候晕过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躲开嬷嬷的,嬷嬷要打我,我实在太疼了,才会躲开……”这下原本退出房门的那些夫人小姐一个个都削尖了耳朵想听些什么辛秘。
“你胡说八道!”,林裳再聪明也才十四岁,当即指着四月的鼻尖,“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分明就是你请安时不懂礼数?林嬷嬷训诫也是为你好,只可怜了母亲一番苦心!”
林裳一向会来事儿,夫人小姐们喜欢这样的女孩儿,但这样女孩太聪明,大多数人心中又会有防备。而且很多人又有一种从弱心理,不大看得起林芸是一回儿事,同情又是另一回儿事儿了。
四月把握住这番心理,急忙摇摇头,眼泪抖出来,好不可怜,“是我不对,我实在是饿的撑不住了,才会吃了那些果子。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她这样含含糊糊的,反倒让人心下怀疑加惊惧,好歹是家里的嫡长女,饿的撑不住了?
简直越描越黑,又看那些人的眼神,知道自己这些年苦心经营的清白名声都没了,楚氏的心肝儿像被人用车轱辘砸过来砸过去一样,“林芸,你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我到想问问您是什么意思?,林芸舅母压着嗓子,“我家姑奶奶虽然去了,但也不是没人护着芸儿的!”说着,她拍了拍四月的手,“芸儿且放心,回去我便让你舅舅来,总要给你讨回公道!”
这边儿林芸舅母与楚氏吵闹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林显那里。林显对这个大舅哥还是挺看重的,毕竟他一个清高的读书人没多少银钱,很大部分的开销都是从他这里支取,但也不是白支取,官商合作罢了。
只是如今林氏死了,两个人原本的合作关系便有些岌岌可危,再要银子时,也不如以前那般得意了。
林显到了内室,那些夫人小姐显然不能多待,一个个满怀遗憾的走了。天色晚了,林芸舅母也不想在这里多加歪缠,因为知道四月很快要出嫁,口头上名头上怎么弄楚氏都是虚的,便只提了一个要求,把以前姑奶奶的嫁妆全部留给四月,她给掌眼。这下不仅是楚氏,连佛堂里常年不睁眼的林显老娘都睁开了眼睛。
林芸舅母可是晓得自家家底,自然知道小姑子的嫁妆有多少,一分钱都不会便宜楚氏和她的便宜女儿。
不管楚氏怎么使眼色,林显都同意了。楚氏不同意也得同意。
之后林芸舅母也没留多久,很快告辞回去了,她能做的只是给外甥女掌掌眼,再多的她要是做了,指不定外人怎么说她手长,她家的女儿也是要嫁人的。
房子里头没外人了,闹闹哄哄了将近半个时辰,林显看了看屋子里众人,清高的他才不关心嫁妆这种小事儿,抚了抚袖子走人了。
人都走了,四月找了椅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饮下。
“呵……好,好,好!”,楚氏连说了三个好,又恨恨道,“我以前倒是小瞧你了。”
四月笑了笑,没接她话茬,反问道,“芸儿还不知母亲找我有何事?如果是嫁妆的事儿,想必也不用商量了,当日我娘亲进府抬进了什么到时候一顺儿抬出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