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明天,不会是如同今日的悲伤。
岐山后山,君临烨的眼里被浓浓的疲惫所代替,他的目光朝着下方徐徐骚动,然后轻轻道:“诸位,战斗已经结束,本皇在此许诺,以后的皓月……会是一片安宁。”
人,真的很奇怪。在君临烨一直钻入要不顾一切地复活慕舒的死胡同里时,他觉得,为复活慕舒做一切事情都是值得的。可当他醒悟之后,看着这么多甘愿为他赴死的战士,他对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第一次看得那么透彻,那么明了。
原来,一切都错了。从他心甘情愿,即便知道疑惑重重,但还是要跳入墨家为他制造的深坑里时,他就错了。
他错了开头。希望,这个结尾,能够被他的舒儿所接受。
君临烨抬头,看着头顶的初阳。
皓月的军人们,也抬头看着他。
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只见,他们皓月的天,这位皓月的帝皇,那一头苍灰色的长发,在转眼间,褪去了所有颜色,变成了一片苍白之色!
这种苍白,和雪陌芩的雪白头发是截然不同的。学磨蹭的发,虽白,却有光泽。可君临烨的发,却给人一种生命尽头的枯萎之感。
大伙儿不知道自家陛下究竟想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自家陛下,他们只能愣愣看着,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半晌,君临烨的目光徐徐转动,又看向了下方。
这一刻,他的表情再不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而是一种已经‘看透一切’的淡然超脱,他甚至微微勾了勾嘴角:“诸位,将兄弟们的尸体带着,我们——回国!”皓月的军队并不属于这里,他们和南圣的队伍不一样,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打理一切。更何况,尸体保存不了太长时间,尽快带着在这场战役中牺牲的军人回国,也好早些将他们安葬。
看着下方所有人开始分工行动起来,君临烨的目光,这才徐徐瞥向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隐蔽位置。
他微微思忖,然后身形一闪。
“出来吧。”
暗中,一个身影,徐徐走出。他带着一个面具,只露出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正是傅天麟。
如今墨家已亡,傅天麟却还有一件事情未了。
他要来确定,他傅家上下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虽然他已经隐约知道了答案,但是不听到对方亲口承认,他还是难以安心!
然他还没有开口,君临烨便轻轻道:“你是想知道,下令诛杀傅家上下百余人的背后真凶,是否是本皇,对吧?”
不等傅天麟回答,君临烨已经点头:“没错,站在你面前的,的确是你的仇人。”
傅天麟轻轻一颤!
……
没过多久,岐山正山。
很快,楼鍂为南曌带来的消息。
“君临烨已经带着皓月军队撤退了,主上,是否仍由他们直接离开?”
南曌摆了摆手:“让他们走。”
南曌的目光继续看向周围:“加速清理战场,不要遗漏任何一位战友的尸骨,争取在今日日落之前,下山!”
南圣帝国的军队也很忙碌。
在南曌不远处的位置,眸霎的目光看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这可让早早晚晚好奇地紧。
早早跑去扯了扯眸霎的衣角:“眸霎哥哥,你在看什么?”
晚晚这个小灵精回答道:“早早,眸霎哥哥是在等天麟哥哥。”
“……”眸霎回过头,“不是。”
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在等傅天麟呢?那个小子……他怎么会担心他?
话音刚落,便又听到了晚晚的声音:“快瞧,天麟哥哥回来了!”
眸霎回头一看,果然是傅天麟,他正快速从远处小跑而来。
看到眸霎,傅天麟的眼里难得露出了笑意——这还是自从傅家覆灭以来,他第一次发出这样轻松开心的表情。
眸霎赶紧转过了头去,他冷淡道:“已经做好决定了?”
傅天麟一愣,但他很快哈哈一笑:“师傅,你在担心我?”
眸霎不答,傅天麟也不介意,他的眼里划过一抹惆怅之色:“是,我做好决定了。当我看到君临烨的头发完全变白的那一刹那,我就想好了——即便我确定他是我的仇人,我也不会杀他。因为他活着,并不比死更快活。”
眸霎的眼里,划过了一抹淡淡的温和之色。
……
这一幕被夏侯舒完全收纳入眼里,她不由得微微一笑:“皇叔,快看。我想要的幸福生活,应该就是这样的。”
☆、678.第678章 684:南曌之危,如何破
没错,她想要的幸福生活就是如此——
所有人都在一起。所有人都相处融洽。
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战争。
但是即便杀戮出现,他们也不会害怕!
因为他们手里的刀剑,会那么整齐地一致对外,绝对不会客气分毫!
夏侯舒的眼里充满了淡淡的憧憬之色。这一场战斗虽然血腥和残忍,但是战斗结束之后,必定就是一段会让她即便是想象一下,都会觉得幸福满满的生活吧!
听着夏侯舒的话,南曌的面上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小东西,无论你想要怎样的生活,我都,与你同在。”
他的目光是那么深情,在这场战斗之前,笼罩在他身上的一切冰雪,都已经完全消融。
夏侯舒又笑了笑,她的目光继续朝着四周一扫:“不过,这一次,陵佐已经来了,怎么却不见老爹?”星河的事情夏侯舒已经知道了,左卺尘得知星河的身份之后,联合陵佐的队伍一起解决掉星河所带援军的事情她也清楚,只是当时战斗才刚刚结束,她还没有考虑太多。现在心情微微平静,倒觉得没有瞧见夏侯翎,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至极。
远处的陵佐听到了夏侯舒的话,立刻上前来:“大老板,本来王爷是准备亲自带军前来的,但是出发之前,却突然来了一个银袍人将王爷带走了。”
“银袍人?”夏侯舒皱了皱眉。以她对自家老爹的了解,若不是非同一般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让他放弃代军前来岐山!毕竟,这里有他的杀妻仇人!而且,墨家怂恿了三国之战,弄得民不聊生、死伤无数,夏侯翎心怀天下,就凭这一点,他也不可能不来。
陵佐一看夏侯舒的表情,自然便知她在疑惑何时。微微犹豫,陵佐还是继续道:“当时,那银袍人口中,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谁?”
“雪染。你的母亲,受我们黑翎军所有人敬重的翎王妃。”
夏侯舒的眸子微微一颤!
夏侯舒还来不及表达自己的激动,耳尖听到陵佐话的塔塔牧立刻冲了上来,他不可置信地道:“你说的是我们的云染圣女吗?她还活着?!”
‘雪染’这个名字塔塔牧并不熟悉。但是他却知道,夏侯舒的母亲,便是云染圣女。再加上‘雪染’这个名字里,又包含一个‘染’字,所以他自然而然就将两人挂了勾。更何况,云染圣女当初可是自己脱离的凤鸣岛,既然脱离了凤鸣岛,那么换一个名字继续生活,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陵佐有些疑惑:“云染圣女?”他显然不知道有关于翎王妃真实身份的事情。
夏侯舒轻轻吸了一口气:“没错,塔塔牧,陵佐所说的,就是云染圣女。”夏侯舒顿了顿,补充,“我的母亲。”
夏侯舒看了一眼头顶的光:“难道……我的母亲,还活着?”
南曌伸手,握了握夏侯舒的手:“很有可能。”
夏侯翎的话还在南曌耳边回荡——
可我呢?我将她捧在手心,宠着爱着。可到了最后,却连她的尸体……都没找到。
南曌徐徐补充:“上天不会亏待岳父大人的。”
苦苦守候、苦苦思念了这么多年,或许上天,会看不下去,给他一个完美的结局也不一定。
夏侯舒也只好这么想了。毕竟,她连那个银袍人是谁都不知道。而至凭借陵佐的话,恐怕也很难将其找到:“希望如此。”
话音刚落,夏侯舒就眉头一皱:“皇叔,你的手?”一边说着,夏侯舒一边低头看去,却看到南曌握着自己的手,竟然开始徐徐抖动起来!
南曌本来有些苍白的面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他的唇开始出现乌紫。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咬牙平静道:“我没事。”
夏侯舒怎么可能会信南曌此时此刻的鬼话,她手猛地一用力,直接将南曌撂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快速弯下身来,为南曌把脉,查探。
夏侯舒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寒毒已经发作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似乎是在他抓住墨擎天手之前的瞬间。
那个时候,他除了极度想弄死墨擎天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感受到了自己毒发。
南曌很明白自己的身体情况,在此之前,他体内的寒毒都已经发作过多次,哪一次,他不是从生死线上挣扎过来的。但是这一次,若再毒发,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挺过来的事情了。
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
所以,想到这一点,南曌便生出一种‘鱼死网破’的感觉。至少,他要用自己最后的性命,护住小东西和自家小小东西的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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