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南玉以手变拳,稍稍一翻,像是打了个暗号,忽有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即刻就擒住了赵平。
赵平被钳制得动弹不得,暴跳如雷地吼道:“张清越!你什么意思!你居然敢动我?别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无法无天了,要不是公子宠信你,你以为你能活到几时?”
南玉冷笑:“赵平,别拿别人的谦卑当做对你的敬畏。我是有钱,我手下的这些人都是为钱而来的,他们不认人。”南玉看了一眼黑衣人,吩咐道:“好好招待着赵大学士,只要别弄死了就行。”
黑衣人领命,即刻就带着赵平飞得没影了。
千冢扯了扯南玉的袖子,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南玉含笑抚上她鬓角的发,然后说:“别往心里去。”
千冢摇头:“我不想去看祭祀了,我想让你炖鸡汤给我喝。”
“啊?”
“你不愿意啊?”
“愿意。”南玉支支吾吾地说,“只是我的手艺算不上好。”
千冢笑说:“你只要愿意就好了。”
南玉有些羞赧,一时搭不上话来,看着千冢俏皮的模样,心头总痒痒的。
千冢弯弯着眼睛看他,不经意却瞟到了远方苍穹中有紫云拢聚。千冢的手骤然收紧,南玉察觉到她蹙着的眉,遂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碧空白日,澄明清澈。
“你在看什么?”
千冢把他往后推了推,再仔细看了看那边的天象,秀眉蹙得更深。紫云祥兆,定有仙人下凡。看那个方向,像是公子启府邸的上空。
“千千?”
千冢匆匆说了句:“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去找你。”没有再多的解释,千冢拐到南玉看不到的地方,瞬间化作一抹紫光,冲着公子启府邸去。
南玉站在原地,忽觉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仿佛曾经发生过。可这样的感觉就像漂浮在空气中的一股烟,感觉得到却怎么都抓不着,只能任由它一点一点地消失掉。
千冢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公子启能控制妖魔之力定有仙人相助。她之所以答应和公子启联手,是想找出公子启埋在朝中的棋子,甚至是埋在公子昱身边的棋子,只要公子昱安然无忧,那么南玉也会安然无忧。
千冢从重重紫晕中走出来,隐在王府的一个角落里,身旁是一棵参天的常青松。方才聚拢的紫云已经化作七彩祥云,在一所院落的上方聚了又散,仙气腾升。
窗户是开着的,千冢设了结界,极为小心地摸了过去。只见公子启伏在地上,表情有些凝重,屏风后面坐着一个人,千冢看不到,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观其变。
公子启说:“那女子只是一个小小的狐狸精,我见她有些过人之处,便收为己用,上神不必担忧。”
“哦?有意思了。”冷淡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让公子启的头伏得更低,那人说,“魔界的魔尊,在你眼里竟也只是有些过人之处,你越发能耐了。”
公子启大惊,请罪道:“孟启不知,孟启不敢。”
那人放下杯子,起身从屏风外走出来,我看见他一丝不苟的银色衣袖上纹着金色的祥云,俊目中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让人心生敬畏,一个神该有的气度,全能在他的身上找到。
他眯了眯眼睛,薄唇勾着笑,看向窗户的一角,说:“想不到堂堂魔尊也有听人墙脚的习惯?”
君禹。
又是君禹。
我紧紧握着拳,指甲都嵌入了肉里都察觉不到疼。
他从不肯放过一个人,从秋离到楼轻,再如今的千冢和南玉,他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77.情冢(二十三)
君禹淡着眉眼,“千冢,出来吧。”
紫光大盛,吓得公子启连忙退了好几步,躲到了君禹的身后。君禹身上弥漫出腾腾的仙气,那抹紫光终究渐渐淡了下来。
千冢的面容逐渐清晰,她话中含有讥讽:“君禹,你竟有闲心来干涉人界的事了。”
料峭的风乍起,将几扇窗吹得扑棱作响。屋中的寂静就像一根绷紧的弦,只消一点点力气,就能崩断似的。
君禹容色淡薄,道:“本神尊没有心思来干涉人界的事,只是我不想让南玉好过。”
“为什么?”千冢握拳,眉宇间起了薄怒道,“南玉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就不能放过他?”
君禹眼眸泛着冷冷的波光:“我不是不放过他,我不想放过的人是你。”
“我?”
“千冢,你应知道,这世上不是你能得的东西,你就不该碰。”他的声音很冷,让人不寒而栗。
千冢问他:“什么叫做我不该得的东西?”
“魔尊之位。”
千冢低眸思索了一下,即刻便反应过来。可她却没有正眼瞧君禹,而是讽刺地笑了声,说:“君禹,你觉得又是谁该坐这个位子?九羲?”
千冢冷冷地抬起眼来:“你想要见她。”
君禹的手缓缓拢起,眼中的冷光似乎凝成了寒冰,下一刻就能冰封万里。
千冢说:“你觉得只要魔界无主,九羲就会回来平定全局。到了那时,你们至少还是敌人,而不像现在,你和她之间没有半点交集。”
君禹对于千冢的推测不做任何回答,反问:“公子启派赵平引走了南玉的暗卫,你将他一个人扔在那里,就不怕吗?”
千冢心里一惊,一瞬间失了容色:“你做了什么!”
“我养了几只蛊虫,前些日不慎掉入了北天极的寒窟里,唯有仙魄能救活。”
那时的君禹冷酷地说出这句话,舜苍握住了我的手。
铜鹤灯跳了跳,停驻在殿中的枯骨蝴蝶扇动了几下翅膀。
舜苍说:“松开。”
我长呼出一口气,渐渐松开了手。我摊开手掌,入眼的全是血迹,我扯着笑说:“我天生神力,一时没控制好力道。”
舜苍沉声说:“你还在意他。”
“我不在意他。”我静声说,“我在意的是千冢。我怕杨灵深说的是真的,现在在位的根本不是千冢。”
我不再说话,将生死卷宗往前推进,君禹冷峻的面容在卷宗上渐渐消失。
时间再次停下的时候,是在张府南玉的卧房。
彼时的南玉已经不省人事,婢女家丁都跪在床前,为南玉诊脉的大夫在叹气一声后摇了摇头,那些跪着的下人都没忍住,个个哭得厉害。
黯淡的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尘埃。
张夫人已经晕厥了过去,张老爷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强忍着泪水,嘴却不停地颤抖着。
我可以看见,大约有六七只蛊虫在南玉的体内蠕/动,一点一点啃噬着他的仙魄。
我找不到在同一时间段千冢的经历,许是涉及到魔界要事,生死卷宗上才无任何记载。我只能再从千沉身上入手。
千冢私自出宫已有多日,魔宫的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千沉好不容易才能得空歇一歇,在饮了些酒后,千沉提着酒壶到花园中散步。
他头疼得厉害,因已入了暮春时分,微微凉的风中掺了些夏初的暑气,拂在面上,总有说不出来的神怡。
白毛小狐狸就跟在千沉的后头,仰头摇着小尾巴,步履走得极为傲慢。它说:“我已经掌握了变化之术,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你是不是能教我锢魂术了?”
千沉迷离着眸子看了它一眼,板正的脸上浮了些笑,问它:“哦?让我瞧瞧。”
白毛小狐狸抖了抖毛,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千沉的模样,立在千沉面前的时候,就像立了一面镜子,无论是气度还是动作都极为相似。千沉又说:“再换一个。”
白毛小狐狸又转了一个身,清霜落在红翎袖上,发髻上簪了朵花,在月光下夺人心魄。
千沉手中的酒壶骤然落地,碎了一地。
那分明是我的样子。
白毛狐狸说:“我在碧苏林里见过这个人的画像,你看我变得像不像?”
“不像。”千沉转过身去,不再看它,语气中全是厌恶,说,“以后不准变成她的样子。”
白毛狐狸见他真的生了气,自不敢多言,赶紧变成了狐狸模样。她说:“很重要的人吧?你每年三月三的时候总要去碧苏林大醉一日,是因为她吗?你给我说说,我帮你把她找回来。”
千沉握拳,咬着牙说:“她死了,不会回来了!”
白毛从未见千沉发这么大的怒火,吓得退了好几步,再也不敢提。一人一狐站在那里,空气凝滞得快让人窒息了。
直到从黑夜中冲出一个黑影,跪在千沉的面前,衣角带得这夜里的风都烈了起来。
“大人,魔尊...魔尊回来了,伤得很重。她现在在无忧殿,召大人和白毛前去。”
“千冢?”
千沉皱起了眉,一刻不敢耽误,即刻化成一道白风往无忧殿赶过去,白毛紧随其后。
从八角门到无忧殿的门口,延伸了一路的殷森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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