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尺素却看出她欲言又止,尴尬地解释,“我绕小路回来的,没有同怀景一道。”
蔚茗眼看着她染了泥泞的裙裾,恍然大悟,眼底却波澜无惊。
“母妃急于为之蝉讨回公道,怀景不会阻拦,若他知道母妃如此冒险赶回,恐怕会担心……”
“你一点巧计,便将之蝉逼入死路,我若不回来,她四个孩子恐怕就没了母亲。”
蔚茗怒火终是没有忍住,双眸抬起,猝然杀气嫣红。
“是她杀陌影在先!”
百里尺素神情复杂,无法与她血红的眼眸对视,凝眉转开头。
“严盈,严满,严厉,严肃,是怀景的侄儿,也是你的外甥,你忍心看着他们小小年纪失去母亲吗?”
蔚茗冷笑浅扬唇角,“你们所有人都忍心看着我的女儿失去母亲,怀景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也冷落陌影,我为什么不忍心看着别的孩子失去母亲?”
百里尺素又是懊恼,又是愧疚,眼中两行泪滚落。
“茗儿,你忘了,我们为何如此忍气吞声?还不是成全你和怀景,还不是为一家整齐团圆?!”
蔚茗一时语塞,不再多言,眼底血泪氤氲,她忙拉住袍袖按在眼睛上。
百里尺素见她冷静下来,才和缓口气,“怀岐又发病了?”
☆、第069章 夙仇真凶已查明
第069章 夙仇真凶已查明
蔚茗理顺心绪,望着大片青竹,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耐心解释。
“王府大火那日,他与秦兰争吵,得知之蝉喂如皓血,他被气得火毒发作,已静养多时,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始终不见好转。”
百里尺素看了眼厢房的门,思及秦兰的愚蠢,不由暗恨地咬牙切齿。
“怀岐现在如何了?”
“他惦念如皓,又怕皇上得知如皓作弊而降罪,心绪郁结难疏,这病也因此缠绵不去。他脾性倔强,又不肯用吸血鬼之血和狼血调养,长此下去,恐怕……”
不等她说完,百里尺素便疾步上了台阶。
蔚茗忙跟上去,说道,“他刚服药,我劝他睡,他不肯阖眼。您与他说会儿话,定能好些。”
百里尺素在门口停住脚步,见蔚茗这便帮忙开门,她苍老的手覆在她冰冷的手上。
“茗儿,你莫怪我!”
蔚茗避开了她的眼神,抽开手,俯首道,“怀景想尽快寻个合适的男子让陌影出嫁,七皇子对她似乎……不寻常。”
百里尺素眸光陡然冷黯,试探道,“还是让陌影嫁羿儿好些,你说呢?!”
“我和怀景都不希望她嫁入皇宫。”
蔚茗说完,见她分明释然,端着托盘,躬身退后几步。
“您老早点歇着,蔚茗告退。”
待百里尺素进门,她才转身穿过竹林,淡漠似面具的脸儿,被斑驳的竹影笼罩,似浓重的愁云,散不开。
*
曜宸宫,内殿后窗外,一团黑冷的风呼啸而至……
床榻上浅眠的百里玹夜,静谧地倏然睁开艳若宝石的绿眸。
栾毅单膝跪在床前时,他已锦衣华服,束发佩冠,一身整齐肃冷。
“查清楚了?”
说话间,他自一人多高的祥云铜镜前转过身来,绿眸在殿内昏暗的光线里,冷光如炬。
栾毅俯首应声,“是。刺杀宋嬷嬷的杀手,在两个月之前,自万国寺出来,又入万国寺复命,都是僧人。”
僧人怎可能连一具完尸不给宋嬷嬷一家留下?!怎可能连幼子也杀害?
胸腔里已然仇火爆燃,他却握住双拳,波澜无惊地冷声问,“是百里尺素派出去的?”
“是,万国寺部分僧人,是严怀岐当年的旧部。”
“百里尺素这是为德妃善后呢?!”百里玹夜暗忖着,来回踱了两圈。
严怀岐——南赢王严怀景死去多年的孪生兄弟。
“当年严怀岐带兵平息南彝叛乱,因南彝巫蛊火毒,全军覆没,怎可能还有活着的?!”
栾毅忙道,“属下也觉得奇怪,命暗人乔装成小沙弥,入了寺院继续追查。”
百里玹夜阴冷地沉吟点头,“是得查清楚,若要杀,便要将整个南赢王府和德妃羽翼一网打尽,不容一个漏网之鱼!”
栾毅应下,忙又禀明百里尺素与百里羿回京之事。“入城之后,四皇子先去了南赢王府找秦兰母女,为解除婚约之事算账,这会儿定已经到了宫门前。”
☆、第070章 催婚,毒香索命
第070章 催婚,毒香索命
百里玹夜踱步到窗前,听力静谧延伸,直到宫门处,正听郑烽带护卫齐声高呼,“恭迎四皇子回宫!”
窗外天幕暗黑,无星无月,整座皇宫都因这高呼暗涌起来,各处宫闱内,传来细碎的交谈声,似地狱深处厉鬼的私语。
“四哥痴情,众所周知。严陌影也值得他星夜兼程。”
栾毅听不出主子的情绪,上前在他身侧俯首道,“殿下,若要除掉南赢王府与德妃,势必与四皇子为敌。”
百里玹夜漠然笑了笑,“人生在世,最可悲的便是,到头来,亲人成为敌人。”
他忽然忍不住揣测,百里羿当年救他出冰库,是早知德妃的阴谋,还是想把他驯化成一只忠犬?!
“还有,殿下再不能与严陌影有任何往来。”
“她并不无辜!”
该死的是,满床萦绕着她的气息,满脑子都是那倩影,满心都是对那灵药似地的女子的渴望。
栾毅迟疑良久,深知主子不会理会自己的话,又从怀中取出信,双手递上。
百里玹夜接过信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是他的皇外婆——天狼太后的笔迹。
“安氏又立功勋,皇帝与哀家商议,为安凝筹备嫁妆,以厚赏嘉奖,望你尽快与安凝和亲。”
去年安氏立功五十三回,回回催婚催到他头上,今年尚过了半年,便立功百回。
可恶的老妖婆,消息未免太灵通!
他掌中升起一簇火苗,金粉明灭的信纸灰飞烟灭。
栾毅素来极擅察言观色,看出主子愠色沉重,忙道,“属下知道,殿下不愿与安凝郡主成婚,但……”
“栾毅。”
栾毅被主子低哑的声音震慑,忙闭嘴,“殿下……”
百里玹夜转身,朝外殿走,“你记清楚,你是我的人,下不为例!”
栾毅胆寒心惊,忙跪在地上,“殿下,若严陌影得知您要清杀南赢王府……”
栾毅话没说完,就听到院子里呼一声,似强风过境,倏然又恢复寂静。
他抬头看向窗外,黑色的天幕中一道白光,似流星划过,一闪而逝。
*
芙蓉殿内,亮着两盏月黄美人纱罩的夜明珠小灯,花影便在月华般的光氲里婀娜盛放,锦绣垂帘流辉溢彩。
芙蓉纱帐内,粉荷锦被。
沉睡的女子,五官精致的鹅蛋脸,白腻粉润,被如云的黑发簇拥,娇憨甜美,秀眉间,没有了解不开的愁思,也没有倔强的桀骜。
百里玹夜在夜空里遛着弯,不知不觉就遛到了这座芙蓉殿。
偏不巧,正赶上清芝忙于更换白玉香炉内的熏香。
他蝙蝠般,收拢羽翼,倒挂在横梁上,静谧无声地瞧着床榻上的女子移不开眼。
清芝素手颤抖地不成样子,点燃了香,她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把小巧的香炉,放在主子枕畔,特意扇了扇风。
暗白的熏香,清幽一缕,似索命幽魂,在昏暗的烛光里,飘向陌影绝美的睡容。
☆、第071章 殿下,美丽藏刀
第071章 殿下,美丽藏刀
不过一炉熏香,有必要搁这么近么?
百里玹夜深吸一口气,鼻腔陡然隐约刺痛,香气入肺,仿佛刀片刮划而过,痛得他差点从横梁上摔下来。
这毒香,竟比他平日呼吸到的防狼毒香更烈十倍!
清芝仍是挥手,拼力朝陌影的鼻端扇着熏香,却又似崩溃般,啜泣不止。
“三郡主,你别怪奴婢……奴婢自幼被卖入深宫为奴,如今终于可出人头地……奴婢不得不为孩子考虑!郡主放心,奴婢每年今日,都会烧香祭拜郡主……”
百里玹夜绿眸冷暗,飞身落下,大掌凝聚真气,打向清芝的后背。
陌影突然睁开眼睛,随手把香炉挥到地上,一整炉的“夜幽魂”洒在了地上,火花熄灭……
她一眼没看百里玹夜,只是低眉敛目,沉静俯首,“请七殿下手下留情,饶她一命!”
百里玹夜迅疾收掌,双足无声踏在地毯上,诧异挑眉。
好本事,她不但没睡着,没中毒,还早就察觉他闯了进来!
清芝却大惊失色,脸色惊骇。
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百里玹夜,又看面前神情淡漠的陌影,恐惧地缓不过神来。
她自是没有察觉,百里玹夜何时到了背后的,更没有发现,陌影是何时醒过来的。
陌影侧首,漠然盯着她,灵慧的凤眸利如刀光,“清芝,你太令我失望!”
“奴婢无话可说,任凭郡主和七殿下发落!”
陌影僵着,不知该说什么好,视线只是停在那一抹宝蓝色的金纹袍服上。
因他及时出现,她心怀感激,却又愧疚烦躁,倍感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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