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林老太太积在心里的一口恶气总算出来了。看来长子林雨哲这些年在京中也有些人脉,若是两个孙女能够高嫁,那做岳父的升迁之日也不会远了。
林老太太心情大好,就连一向嫌弃的林妙,此刻看着也顺眼了许多。她让于氏和几个孙女留在春晖堂用膳,详细问起花会上的事,闻听有混混当众调戏良家女子,林老太太也是吃了一惊。真定花会有几十年历史,还是头回听说这样的事。
回家几个月,林妙还是第一次和家人一起用膳,没办法,谁让她是人憎鬼厌的扫把星呢,和她一起吃饭,人家担心会消化不良。
林晓月有自己的小厨房,林妙没有那样的特权,她平时吃的都是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十天里倒有八天是冷饭冷菜。林妙身子壮实,铁打的肠胃,何况这样的伙食比起庵堂里要好多了,林妙从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整个府里,就数春晖堂的厨子手艺最好,做出的饭菜也最精美。虽然在林老太太面前不能大吃大喝,可林妙还是吃得挺开心的,如果林老太太不怕被她克死,她愿意牺牲自我每天都过来吃饭。
“也不知道那些兵士在抓什么人,等雨哲回来真要好好打听一番,免得有漏网的歹人,街面上不安生。”
林老太太又说起花会上的那件事,于氏便道:“能够出动卫所的人,十有八九是出了大事,这几日儿媳会管好门户,好在两个哥儿还小,也不会出去招惹是非。”
正在这时,林贵媳妇走进来,和于氏耳语了几句,于氏起身,对林老太太道:“母亲,门房的人在外面,儿媳出去看看。”
林老太太点点头,于氏转身出去。
“什么事啊,吃个饭都不清静。”林老太太问刚从外面进来的林贵媳妇。
林贵媳妇笑着道:“这事也是蹊跷,有人送礼过来,只说是给林大太太和林大小姐的,放下东西便走了,也不知道这送礼的是何人。门房自是不敢处置,便来问奴婢,这事奴婢也不能做主,就请大太太出去问个明白。”
林老太太有些不悦,这是哪家送礼的,这么不懂规矩,明知林府还有她这位老太太在堂,送礼却只提大太太和大小姐,分明不把她老人家放在眼里。
“都是送的何物啊?”林老太太问道。
“回老太太的话,奴婢问了门房,说是上好的珍珠粉,像是压惊用的。”
正说着,于氏从外面进来,身后的红李捧了只锦盒,既然这里是春晖堂,想来林老太太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于氏没敢隐瞒,把事情说了一遍,和林贵媳妇说的一样。
林老太太一双利眼看看于氏,又看看正在专心吃饭的林妙,这事一点也不蹊跷,林老太太已经猜到这压惊用的珍珠粉是谁送的了。
安定侯世子孙炽!
定是孙炽到花会上相看了,却又遇到官兵盘查,担心自己相中的媳妇被官兵冲撞,可毕竟还未正式议亲,他不方便露面,便让自家幕僚护送林家女眷回府,又恐她们受了惊吓,这才大晚上的派人送来珍珠粉压惊,可又不好意思主动示好,只好让人放下东西便走。
安定侯世子孙炽年方十五,听说为人顽劣,可这事做的倒也中规中矩。
事情一定是这样的,否则受惊吓的有四位林家小姐,为何只提林大小姐。
林老太太越想越觉得这是真的,看着林妙问道:“妙姐儿,今日花会上,你可遇到什么人了?”
林妙正在剥虾,小姐们吃虾都是丫鬟剥壳,可她觉得吃虾一定要亲自动手这才好吃,林老太太问她时,她的心思都在虾上,根本没听到。
看林妙不说话,林老太太有些不高兴,可看在安定侯世子的面子上,这一次她老人家忍了。
“妙姐儿,祖母问你话呢,今日花会上你可遇到什么人了?”于氏接着问道。
林妙这才听到,吓了一跳,她当然遇到人了,而且……还让人沾了便宜。
林妙的小脸顿时红了,红得就像她碗里那只煮熟的虾子。
“……我和二妹三妹去看花,没遇到什么人……”林妙睁着眼说瞎话,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可她不能实话实说,她也说不出口,总不能说我被个帅哥吓得差点噎死,然后他把我抱起来抖落了几下……好吧,为了全家人的精神健康,林妙决定死不认帐。
“哎哟,长姐您套完圈儿就走开了,直到您回到茶楼上,妹妹才见到您。”林妙忘了,这里还有个林晓月,看到林妙脸色不对,林晓月就猜到林妙在说谎,定是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否则怎会羞成这样。
“妙姐儿,是这样吗?”林老太太声音中已经透出威严,孙炽若真的只是偷偷相看,林妙原该不会知情,可看她的脸色,那定是知道了,兴许两人还见过。
林妙的脑袋摇得就像拨郎鼓,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大堆贞操烈女的光辉形像,她们或悬梁或吞金,总之都是死得轰轰烈烈荡气回肠。
林妙可不知道孙炽的事,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破布帘子后面发生的事被人知道,她不想再被送回庵堂,更不想悬梁自尽,她只有十三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是啊,原本是我和二妹三妹一起逛花会,一转眼二妹就不见了。对啦,二妹,你去哪里了?今天花会上那么乱,你没遇到什么人吧?”
好吧,林妙说的也是真的。林晓月恨得牙根都疼了,林妙这话说的,倒像是知道她做过什么,前世的林妙哪有这么难缠,究竟是哪里不对了,林妙就像换了一个人。
“妹妹一时和长姐走散了,让长姐挂念,是妹妹不对,有丫鬟们跟着,妹妹没事。”
林晓月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来这几句话,该死的林妙,竟然把矛头指到她身上。
林晓月甚至看到就在林妙一转脸间,竟然冲着她做了个鬼脸!
林妙是在捉弄她吗?
林妙已经知道今天花会上的事是她一手安排的吗?
这件事她已经计划多日,自从于晋来过林家,她便着手安排了。王婆的儿子在赌坊里做事,由他出面找了几个混混,在花会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毁了林妙的名声,让她和上辈子一样,再也没有机会嫁进于家。
事情早就安排妥当,她们还没有出门之前,王婆就把林妙今日的穿着打扮送了出去,到时又有林晓月陪在身边,这件事决不会有差错。
谁能想到林妙竟然把她甩开,自己带着晓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几个混混洽好看到一个穿着淡粉衣裳梳双鬟的女子,不由分说上去便撕下一截衣袖。她在茶楼里刚刚听说外面有女子被调戏时,还在沾沾自喜,整个真定府除了林家人以外,没人认识林妙,初时众人不知那是林家大小姐也是正常,她就等着狼狈不堪衣衫不整的林妙回到茶楼,被那些现场观看的太太们认出来,从此传为“佳话”。
可没想到,林妙却是完好无缺的走进来,身边的晓雪也是喜气洋洋,还显摆她的小红鸟,两人都不像是出过事的,林晓月就猜到定是出了差错,那几个笨蛋认错人了!
第34章 什么仇什么怨
回到小跨院,绣桔用蜂蜜加了珍珠粉调成膏子捧过来,却见林妙摆弄着装珍珠粉的罐子若有所思。
“小姐……”绣桔轻唤,把手中的膏子轻轻放在林妙面前。
林妙拿起汤匙,一口气把膏子喝掉,或许是珍珠粉真的起了功效,林妙的心里安定了许多。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送珍珠粉的人是谁。既然送珍珠粉的是他,那让人护送她们回府的一定也是他。初时她并没有想到,可当那送珍珠粉来的人提到她,她便全都猜到了。
人往往总会执拗着一些没用的事,反而忽略着身边曾经发生过的细枝末节。等到记起来时,可能已错过良久。
林妙记起初见那人时,有几枝桃花从外面伸进来,把陈旧的庵堂衬托得明媚起来。那人在她身后叫着“玉嫦”,她一回头,就看到他站在背光的地方。林妙记起来,他口中的名字是玉嫦或者玉常。
那定是和他很亲近的人,且亲近得能够直呼闺名。
他也是知道她叫林妙的,那天晚上站在月亮底下,他叫她林妙,让她误以为他是父亲派来接她的。对了,他说他问过主持师太,才知道她的名字。
好像有些不公平,他知道她叫林妙,可她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为何一定要知道呢,单单知道名字也不够,还要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剪个纸人写在胸口上,用鞋巴子打得他手疼胳膊疼,谁让他臭不要脸抱她呢。
可若非是他不要脸,她就给噎死了,上辈子撑死,这辈子噎死,也挺丢人的。
林妙胡思乱想着,就听到阿钉和绣桔正在廊下嘀咕,隐隐约约有两句飘了进来。
“小姐今天穿过的粉色褙子还是咱们自己洗吧,免得小丫头们粗心,把上面的珍珠弄掉了。”
林妙心里一动,今天她就是穿着这件粉色褙子出门,这衣裳是于氏为了花会特意给她添置的,总共缝了三件,她原本想穿那件藕色缠枝的,早上喝粥时不小心洒了两滴在衣袖上,这才换成淡粉的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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