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雪琴答应一声,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
在门口遇见金屏和元芳,也顾不上搭话,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金屏一面疑惑她这是要干什么去,一面领着元芳进了门。见过礼,便笑道:“二少夫人,您瞧瞧,元芳这身打扮怎样?”
简莹抬眼打量,见元芳头梳丫髻,簪两朵串珍珠的绒花。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的夹袄,下面配一条深蓝色的缎面夹裙,下摆镶了一圈白色的兔毛,脚上穿着一双鹿皮的小靴子,说不出的干净爽利。
便笑着点了点头,“这身打扮不错。你爹和你姐瞧见了,也不至于觉得我亏待了你。”
“不能不能。”元芳赶忙摆手,“俺爹和俺八姐都是明白人,瞧见俺就知道二少夫人对俺好着呢。”
原本说好,在府里待满一个月才能回家探亲。晓笳无意间听她念叨说娘亲的祭日快到了,便禀给简莹知道。
简莹准她回家,让姜妈给她备了两坛子好酒带上。米面药材。糕点蜜饯,干果酥茶,风鸡腊鸭。收拾了整整两大筐。又给了她几块上好的布料,让她拿回去给她爹和她八姐做两身衣服。
月钱也提前发了,还安排一辆马车送她回去。
这些东西搁在乡下,都够一大家子结结实实地过个好年了。她心里感激。只是嘴上说不出来。
“行了,时辰不早。你这就走吧。”简莹笑着催促她道,“到家还能赶上吃晚饭。”
“是。”元芳答应着,“噗通”一声跪下,“俺替俺爹和俺八姐给二少夫人磕头了。”
简莹示意金屏把她扶起来。“不是说了不兴跪吗?好好的衣服都弄脏了。”
“就是。”金屏帮她拍掉粘在衣服上的灰土,嘴里笑道,“现在天儿黑得早了。你赶快上路吧,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元芳答应了。又对简莹和周沁福了一福,便由着金屏送出去了。
甘草和茯苓满心羡慕,倒不是羡慕元芳有个好主子,周沁对她们也好着呢。
只是她们从小就被家人给卖了,签了死契,兜兜转转地到了济南府,早就忘记家在哪儿了。心里想着若还能找到家,像元芳一样风风光光地回去一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
一碗酥茶喝完了,雪琴也回来了,“二少夫人,三位姨娘到了。”
“叫她们进来,把那告密的丫头也带过来。”简莹吩咐着,见周沁起身要走的样子,便又笑道,“你也留下听一听,等你嫁了人,说不准就会遇到这种情况。
并不是说我的手段多高明,让你学习什么,多听多看总归没有坏处。”
周沁会意,“那我去里头坐坐。”
说完领着甘草和茯苓去了里间。
云筝麻利地收了碗勺,交给小丫头拿出去。
不一时,人都到齐了。待三位姨娘见过礼落了座,简莹便看向那跪在地上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胭脂。”小丫头感觉这是要当面对质的节奏,开口时便有些怯怯的。
君萍和妙织也认出这是灵若房里一个二等丫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不好问,便老老实实地坐着。
倒是灵若做贼心虚,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来,悄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胭脂……”简莹似有玩味地叫着这个名字,“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说吧。”
胭脂心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把牙一咬,便口齿清晰地说道:“这阵子灵姨娘睡得晚,每天晚上过了二更都要用一碗汤粥。
奴婢去送宵夜的时候,瞧见针线笸箩里露出一个小人儿,便上了心。躲在窗下连着听了几个晚上,都听见灵姨娘念念有词地诅咒二少夫人……”
“她胡说。”灵若腾地一下站起来,几步来到简莹面前跪下,“夫人对婢妾们好,婢妾感激敬重还来不及,怎会诅咒夫人?
定是这丫头前几日弄撒了汤粥,被婢妾呵斥了几句,是以怀恨在心,跑到夫人这里污蔑婢妾。
夫人一定要替婢妾做主哇!”
简莹不理会她这话,越过她看向胭脂,“你可知道你的主子是谁?”
胭脂不知她问这话是什么意,心思转了几转,才答道:“奴婢们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二少夫人。”
“果然是个机灵的丫头。”简莹淡淡地称赞道。
灵若心中一慌,急声喊道:“夫人……”
简莹抬手止住她的话茬,“胭脂,你是不是觉得揭发灵姨娘,对我表了忠心,我就会重用你?”
“奴婢不敢。”胭脂伏在地上,转着眼珠子答道,“奴婢只是关心二少夫人,不愿二少夫人这样宽仁的主子被人加害,奴婢只求二少夫人平安无恙。”
“夫人。”灵若急着辩白,“婢妾没有……”
被简莹面无波澜地看了一眼,赶忙将后半句吞回去了。
“乍一听忠心可嘉。”简莹慢悠悠地道,“不过可惜了了,你的忠心表错了对象。”
除了简莹和晓笳,满屋子的人都怔住。
胭脂觉出话头不对,惊疑地抬起头来,“二少夫人……奴婢愚钝,不懂二少夫人的意思……”
“看出来了,你若是懂我的意思,就不会跑来打小报告了。”简莹指了指晓笳,“你来给她讲讲,她都错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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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当真蠢透了!
听了这话,包括里间的周沁在内,大家都糊涂了。
那几十斤栗子,灵若足足剥了半个月,一双芊芊玉手满是刀痕,指甲也磨秃了。在她的刻意宣扬下,整个王府都知道这件事。
可见怀恨在心的不是胭脂,而是灵若自己。若非确有其事,一个二等丫头哪有胆子污蔑主子?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灵若的错,怎的简莹不念胭脂举报有功,反倒问起罪来了?
因实在不解,便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晓笳。
晓笳也不抬眼,木着一张小脸答道:“她错有四点:
第一,不守本分。二少夫人指派她去伺候灵姨娘,不是去听墙角的。主子做错了事,不想着提醒或者规劝,反倒跑来告状,多正当的理由,也逃脱不了‘僭越’二字。
第二,卖主求荣。为了得到赏识和重用,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灵姨娘。连自己贴身伺候的主子都能出卖,怎知有朝一日,她不会为了得到更大的好处,出卖二少夫人?
第三,自作聪明。身为主母,二少夫人若是连自己院子里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要靠下头的人告密才能获悉一二,岂不是太无能了?
二少夫人不管,并不代表不知情。也许是觉得无关紧要,懒得管;也许是静观其变,想给某人一个机会,让她自我改正;还也许是将计就计,放长线钓大鱼。
怎知她告密是为了二少夫人好,而不是想坏二少夫人的事?
第四,带歪家风。如果靠告密就能得到重用,那么人人都不必用心做事了,只管盯着别人抓错拿短。你咬我我咬你,见面都红着眼睛跟见了仇人一样。
谁想在这样的家里过日子?”
这段话被晓笳用平直呆憨的语调说出来,格外有分量。
周沁等人心中震动,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灵若却因那第三条心潮起伏,怀疑简莹早就知道自己扎小人儿诅咒她了,听之任之,不过是等着抓更大的错处。越想越惊慌。脸色便抑制不住地白了。
胭脂意识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心知自己定然没什么好下场,吓得面如土色,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雪琴则盯着晓笳。不甘地握拳,她虽然也想到了卖主求荣这一条,另外三条却是没想到,竟然又输给了这看似不起眼的小丫头。
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就听简莹淡淡地道:“胭脂,你的卖身契不在我这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也不爱打人板子。
但是一颗老鼠屎,往往坏了一锅汤,我这儿是不能留你了。如今你就收拾收拾。去菁莪院找张妈,请她处置了你吧。”
胭脂好似这会儿才醒过神儿来一般,急急磕头道:“二少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顶着一个“卖主求荣”的名儿,她能去哪儿?去哪儿恐怕都讨不了好,都会被人当叛徒一样防着。
“拉下去。”简莹不耐烦听她哭求,直接下了令。
雪琴立刻喊来两个婆子,将胭脂堵着嘴拉了出去。
简莹看了灵若一眼,“你也起来吧。”
灵若见简莹没有要处置她的意思,暗暗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愤然地道:“那丫头当真可恶,若不是二少夫人明察秋毫,婢妾就给她……”
“适可而止吧。”简莹冷声打断她。
灵若表情僵住,眼波晃个不停,“二少夫人……”
“我处置了胭脂,并不代表你没做过。”简莹不客气地道,“我罚你剥栗子,原是想让你醒醒脑,把那颗浮起来的心沉下去,脚踏实地地过日子。
你却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又是装病又是卖委屈,到处张扬。你不就是想让全王府的人都知道,我这正室苛待了你这妾室吗?
结果呢?你如愿了吗?得到什么好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