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别的什么地方,宇文邕早就以皇威强迫了,可偏偏将军府里有一个独孤伽罗。
登基之后,宇文邕的政绩平平,唯一帮助他笼络到部分人心的事情,就是他替独孤信平反的事情,因此他跟独孤伽罗之间的关系也是有千万双眼睛盯着的,宇文邕面对那些朝廷元老都能说一不二,可唯独面对油盐不进的独孤伽罗,他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正因为如此,宇文邕才急着通过战事做出点儿成绩来,以此来削弱独孤氏对他的影响。
连赢两局,来和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面上平静无波的独孤伽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夫人是在替将军担忧?”
独孤伽罗轻笑一声,道:“打从他离开长安之后,我就在担心了,如今已经快要习惯了这种不安的心情。”
来和不以为意地笑道:“夫人不必忧心,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自古帝王将相多有神明保佑。”
“大人是在安慰我?”独孤伽罗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开始新的一局。
来和笑得意味深长,道:“非也非也,某只言天机。”
“我信大人。”独孤伽罗也跟着笑了。
来和又道:“初见夫人时,某以为夫人不会是相信玄学之说的人。”
“我信不信并不重要,有人相信即可。”
闻言,来和眯起眼睛想了想,突然说道:“某似乎知道夫人为何肯收留某了。”
独孤伽罗笑而不语。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说出来就伤感情了,尤其是所谓的信与不信,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即使争辩了也很难达到统一,不如不说。
见独孤伽罗这副表情,来和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在来和看来,独孤伽罗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强硬,什么时候应该示弱,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最好不说。虽说有帝王之相的是杨坚,可来和却觉得,论起为人处世之道,还是独孤伽罗更胜一筹,这倒是恰好弥补了杨坚在这方面的不足。来和有时会想,若杨坚这辈子当真能有所建树,那一定离不开独孤伽罗的辅佐。
来和突然有些唐突地问道:“夫人不觉得如今的生活很辛苦吗?”
“恩?”没想到说话一直模棱两可的来和会突然直白地问这么一句,独孤伽罗有些意外,“大人为什么这么问?”
来和也觉得自己唐突了些,可问题已经说出口,收也收不回,便继续说下去道:“自古男为阳,女为阴,男子勇武双全,在外建功立业,谋权谋财,女子贤良淑德,在内相夫教子,安宅合家,可夫人现在似乎是一个人在做着两个人的事情,不觉得辛苦吗?”
“原来是在说这个啊,”独孤伽罗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桃花本是只在三月开花,却有人愣是让一株桃花一年四季都盛开着,只为了每天清晨能掐一枝放在心爱的人的床头,大人觉得这辛苦吗?”
“这……”来和有些犹豫,“这算不得是辛苦吧?”
“不辛苦吗?”独孤伽罗笑道,“世间万物皆有天定法则,桃花该在三月盛开是它的天定法则,想要让它一整年都盛开便是逆天而行,逆天而行,不辛苦吗?”
来和若有所思道:“逆天而行这个词听起来倒是十分辛苦,只是……”若说成是桃花,又觉得没那么辛苦。
独孤伽罗又道:“大人觉得女人就没办法在外面谋权谋财吗?男人就不该关心安宅合家之事吗?哪些事情是该一个人做的,哪些事情又是需要两个人做的?大人是不是忘了,我身上可是流着鲜卑人的血。”虽然她的处事方法跟鲜卑人的血没什么关系……
思索半晌,来和突然摇头失笑道:“某受教了,夫人的胸怀叫某敬佩。”
“无所谓胸怀,只是为了自己任性地活着罢了。想要就去争取,不想要就去拒绝,若不爱一个人就不为他劳心费力,若爱上一个人便为他倾尽所有。不过这样简单而任性的活法,在世家之中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来和盯着独孤伽罗看了看,又道:“某有些明白为何长安城里的男人都很喜欢夫人,女人却与夫人不甚亲密。”
“哦?”独孤伽罗挑眉,“这个我倒是没想过,大人觉得是什么原因?”
“夫人所言说的这种生活方式,不正是男人们的生活方式吗?他们有权利选择,所以觉得这样是再正常不过的。可对女人来说,夫人的这种任性就要叫人嫉妒了。”来和半是正经半是调侃地说道。
独孤伽罗一怔,随即掩嘴轻笑:“原来如此,长这么大,我今日才算是知道自己为何没有同性朋友了。”
来和忙说道:“玩笑罢了,夫人莫要介意。”
“无妨,每次与大人闲聊,都受益匪浅。”
主要是战事一起,连高熲他们都没有时间来看望独孤伽罗,若一个人呆着,就总会因为担心杨坚而想七想八,幸而还有来和,这几日心烦难耐的时候,就找来和来下一盘棋,闲聊几句,倒也能转移一下心绪。
来和微微颔首,笑道:“能替夫人分忧是某的荣幸。”
☆、第 130 章
边疆战火连天,那浸着血的成败却左右不了长安城的歌舞升平,哪怕是最了解生死一线的沙场老将,只要一离开宫门,就能摆出一副笑脸,商量着接下来该去哪里喝上一杯,以安慰在朝堂上因被小儿怒骂而受伤的心灵。
独孤伽罗起初还能怀揣着担忧融入这虚伪的太平盛世之中,可战事一拖再拖,杨坚的归期似要被推迟到怎么也等不到的那一天,独孤伽罗索性就关了府门,闭门不出,直到杨坚归来这一日,才又将府门打开。
一路从边塞回来,杨坚听到最多的传言便是说陈留郡公的儿媳与皇帝有染,至于这前因后果更是传了个五花八门,有说杨坚当年横刀夺爱,如今宇文邕登基为帝,便将杨坚派到战场送死,自己抱得美人归,有说是美妇人寂寞难耐,皇帝不拒美人,一拍即合,成就好事。
关于这些前因后果,杨坚自然是哪一种说法都不信,只是还免不了心中担忧,怕他离开长安后独孤伽罗受尽委屈,不然那样任性霸道的女人,又怎么能吃下这个闷亏?
好容易回到了长安,心急如焚的杨坚却还要先进宫去面见宇文邕,幸而杨坚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跟在其他人后头就成,可每每抬眼瞧见宇文邕的脸,杨坚都很想揍他。
终于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杨坚便心急如焚地回家,一脚踏进家门,就听到一个甜甜的声音。
“阿爹!”
一听在外面打探消息的下人说杨坚回来了,小花撒腿就跑了出去,正巧迎上进门的杨坚,小花用力一蹦就蹿进了杨坚怀里。
“哎呦!”慌忙抱住窜上来的小花,手上的重量让杨坚无比安心,“快让阿爹看看,小花是不是长高了?胖了没有?想阿爹吗?”
“想!小花每天都在想阿爹,每天都在等阿爹!”小花兴奋地答道,“阿娘说只要小花乖,阿爹就能回来,所以小花可听话了!”
“小花好棒!”杨坚在女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你阿娘呢?”
“那儿呢!”小花伸手指着堂屋。
杨坚这才将一直投放在女儿身上的视线转移到堂屋里,就见独孤伽罗正坐在堂屋里,笑靥如花,见他看过去,便起身迎了出来。
“那罗延。”
这场景叫杨坚恍然觉得自己似从未离开过长安,今日也只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家,被妻女以笑容迎接,一如曾经的每一日。
杨坚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将独孤伽罗抱进怀里,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搂着妻子的满足感叫杨坚忍不住喟叹一声,而这理所应当的一切在昨日都还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我回来了。”
“恩。”独孤伽罗只低低地应了一声,收紧两臂,将杨坚抱得更紧。
洛容站在一旁笑得湿了眼,没有什么感天动地,没有什么撕心裂肺,可就是这曾经每日都能见着的久违场景,却叫洛容心中动容。
“大娘子,咱们去厨房看看给主君准备的菜烧得怎么样了,让主君去换身衣服可好?”洛容是想尽快给杨坚和独孤伽罗一个独处的机会。
小花嘟着嘴盯着杨坚看了看,终于还是答应了。
安抚小花几句,杨坚就牵着独孤伽罗快步走近了后院,回到了属于两个人的房间。
“哭了?”关上房门,杨坚便倚着门再次将独孤伽罗抱住。
伽罗抱住他不肯抬头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不一会儿又觉得胸前的衣服有被水打湿的感觉,他这才确定独孤伽罗是哭了。
独孤伽罗突然伸手抱住杨坚的脖子,踮起脚就与杨坚唇齿相依。
成亲之后第一次分开这么久,杨坚抱住独孤伽罗温软的身体时就觉得心痒难耐,可碍着两人好不容易见面,独孤伽罗又哭了,杨坚才想着忍下来,这会儿却是什么顾虑都想不起来了,转身将独孤伽罗压在门板上就越吻越深。
没有平日的从容可以耐心准备,杨坚用手弄了几下,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就撩起独孤伽罗的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