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过,她若当真想挡住贺兰心的路,那贺兰心就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往前一步。
反正阿娘和阿爹是铁了心要将她推到人前风光一把,她就顺了他们的意,也顺便跟贺兰心清算一下他们之间的旧账!
☆、丢失的玉鱼
进入春官官署,大宗伯和司巫二人就借口公务拐去了别处。
聚集在此的虽说都是世家子弟,可终究只是些娘子,也不值得从头陪到尾,故而以一句公务脱身,也没人能说他们一句不是。
接下来为独孤伽罗等人引路的,便是这春官里的两名学士,都是十二三的样子,看那体态步伐就是在这里学舞的。
其中一个小子走在前边引路,可一面走,一面偷偷往后看,这一来二去地便乱了步伐,不小心与贺兰心撞到一起去了。
贺兰心本就是心里憋着气,自打进了春官之后这脸色就十分难看,此时好巧不巧又与那小学士撞在了一起,贺兰心当即大怒。
“你走路没长眼睛啊?连我也敢撞,你不要命了?!”
本就只是撞了一下,也没使多大力气,若在平时,不过就是道个歉的事儿,可这小学士也是出身士大夫之家的,别的没听说过,贺兰心的脾气可是见识过的,此时见贺兰心勃然大怒,便知自己是倒了霉了,脸色霎时惨白,跪在贺兰心面前猛个劲儿地磕头。
“娘子饶命!娘子饶命!”
另一个小学士也赶忙跪下,一起道歉。
听着小学士咚咚叩头的声音,贺兰心总算觉得心理好受些了,冷哼一声,便要自己的女婢替她整理衣饰。
那女婢心惊胆战地给心气不顺的贺兰心整理衣饰,瞄了眼额头已经磕出血的小学士,那女婢灵光一闪,突然想出个可以讨贺兰心欢心的办法。
“呀!”那女婢突然惊呼一声,“娘子,您挂在腰间的那枚玉鱼不见了!”
“什么?!”贺兰心大惊失色,赶忙低头看向自己腰间,果然见那枚玉鱼没了踪影,贺兰心是又气又急,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那女婢脸上,“没用的东西!那玉鱼怎会不见?!”
那女婢也忙跪在贺兰心脚边,捂着脸哭道:“婢子该死!婢子罪该万死!……”
稍作停顿,那女婢又道:“娘子,一定是他!一定是这小子偷了娘子的玉鱼!不然这路这么宽敞,他本就是走在前面与娘子相隔的地方,怎会突然就撞上了娘子?娘子,那玉鱼一定是被他偷了!”
一听这话,贺兰心便低头看向还在磕头的小学士。
那小学士心里一咯噔,头磕得更狠了。
“冤枉啊!奴婢没有偷娘子的玉鱼,奴婢冤枉啊!”
“你冤枉?”贺兰心冷哼一声,道,“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搜一下就知道了。来人啊,把他给我扒光了好好搜一搜!”
“娘子!娘子饶命!不要啊!”小学士惨白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继而又转青,哭喊着像贺兰心求饶。
可这小学士哭得越惨,贺兰心看着越开心,又怎么会饶过他?
同行的娘子想走却不好走,可不走又实在不忍看着小学士受辱,便纷纷背过身去。
见一旁的侍卫不想为一个小学士而得罪贺兰心已经不情不愿地擒住那小学士按倒在地,独孤伽罗突然厉喝一声:“住手!”
正为难要如何扒下这小学士衣服的侍卫们立刻停手,转头一看出言阻止的人是卫国公家的七娘子,便赶忙闪一边儿去了。
“洛容,去扶他起来。”
“是,七娘子。”
洛容赶忙跑到那小学士身边,把人扶起来,手脚利落地帮着小学士把衣服整理好,这才掏出自己随身带的帕子,替小学士擦掉额头上的血迹。
贺兰心转身看着独孤伽罗,冷声道:“七娘子这是何意?”
独孤伽罗这才看向贺兰心,笑容恬淡,温声道:“伽罗是不知道那玉鱼对贺兰姐姐有多重要,只是伽罗瞧这小学士也并非是有意撞到姐姐的。汉人有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依我看姐姐就放过他好了,那玉鱼指不定是掉在什么地方了呢,不若姐姐回头去找找?”
贺兰心冷哼一声,道:“不是七娘子丢了东西,七娘子倒是说得轻巧啊。这小学士该不会是七娘子安排来刻意给我添堵的吧?”
“瞧姐姐这话说的,”独孤伽罗不急不怒,抬脚缓步走向贺兰心,“这无缘无故的,我给姐姐添堵做什么?”
话音落,独孤伽罗已经走到了贺兰心面前,右手边就跪着贺兰心的那个女婢。
“不是想给我添堵,你这是要做什么?”独孤伽罗站在眼前时,贺兰心突然心里有点儿发毛,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独孤伽罗微微一笑,突然蹲下去,只一瞬间,就又站了起来,一翻手,掌心就多了一枚玉鱼。
“姐姐的玉鱼不是在这儿呢吗?”
看到独孤伽罗掌心里那枚熟悉的玉鱼,贺兰心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跪在贺兰心脚边儿的女婢也是一惊,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腰间。
方才替贺兰心整理衣饰的时候,她便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这玉鱼取下收进腰间,这才有了栽赃小学士的伎俩。可独孤七娘子是怎么知道的?
见贺兰心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连目瞪口呆的表情都维持着有一会儿了,独孤伽罗一偏头,神情天真地问道:“怎么?难不成这不是贺兰姐姐的玉鱼?”说着独孤伽罗就要收回手,似要将那玉鱼自己收起来。
“是!”贺兰心赶忙抢过那枚玉鱼。
这玉鱼对她来说是真的很重要。
独孤伽罗又是一笑,只是这笑容在贺兰心看来充满了得意和嘲讽。
贺兰心一口气憋在胸口,撒不出,也咽不下。
“耽搁了这么久,我们快走吧。”独孤伽罗转身,笑容甜美地看向其他娘子。
“对对对,那边还等着选人呢,快走快走。”有独孤伽罗开口,怕事儿的人赶忙一溜烟儿地跑走。
贺兰心重重地冷哼一声,也领着自己的女婢走了。
独孤伽罗看着贺兰心气急败坏的背影撇撇嘴,款步走到那两位小学士面前,对那安然无恙的说道:“你去给娘子们引路吧,别让她们闯进别的地方,恐再生事端。”
“多谢七娘子。”那小学士向独孤伽罗一拜,赶忙跑走。
“我、我也去!”另一个小学士也急着要走。
这可是上头的大人交代下来的任务,若完不成,他们可要受罚了。
“诶?”见那小子要跑,洛容下意识地就把人给拉住了,“都伤成这样了,还去什么啊?快回去歇着吧,额头上的伤可要赶紧上药!”
“可是……可是我……”那小学士被拉着走不了,急得快要哭了。
独孤伽罗见状,便吩咐洛容道:“洛容,你送他回去,就说他为了救我不小心磕破了额头,让人好生照顾他。”
“是,七娘子。”洛容应下,“那七娘子您……”
“放心,前面就到了,甄选之时,想必也不会有人妄动,你快去快回就是了。”
“是。”听独孤伽罗这样说,洛容赶紧扶着那小学士往学士们的住处走。
那小学士一步三回头地对独孤伽罗千恩万谢了,这才被洛容拖远了。
独孤伽罗目送着两人离开,这才去追其他娘子们。
☆、认真地发呆
那小学士将娘子们引至一处大殿之后,就退到了负责进行这次大傩之礼选拔和后期训练等事宜的大胥身后。
这大胥是个男子,却也是涂脂抹粉,妆容衣着看着倒是比女子还要讲究,看不出男子的英气,眉眼间却带着几分柔美,光是往那儿一站就能想象得出此人若是跳起舞来会有多美。
在这春官里,这位年纪不大却也不年轻的大胥可谓受人尊敬,好歹曾经也是可以在大小祭礼上独挑大梁的,就算是退下来成了大胥,也是这春官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良师。
可在一群门阀世家千金的眼里,他也不过是个不像男人的男人罢了,也只能在祭礼上跳跳傩戏,离了这春官,他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倒要叫人恶心了。
不理会娘子们各色各样的神情,苍澜静默地站着,待纷杂的脚步声完全停止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人都来齐了?”
苍澜这话是问的他身后的小学士。
那小学士的视线在一众娘子见扫了一圈,为难道:“回大人,独孤七娘子还未到。”
“为何?”苍澜眉梢轻挑,随即发现不见的还有自己的另一个小徒弟,“平安呢?”
平乐下意识地看了贺兰心一眼,却被贺兰心瞪了一眼,吓得缩了缩脖子,犹豫再三,还是踮起脚凑到苍澜耳边低语一番。
“哦?”听过之后,苍澜颇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梢。
他接任大胥不满一年,自然也是第一次负责大傩之礼的筛选,可这些娘子每年下半年都要在春官里来来回回,苍澜也是有所耳闻,甚至亲眼见过几次,可会为了帮他春官里学士而与“自己人”交恶的,这还是第一次见。
“既然是为了平安,那便等等她。”
一听苍澜开口说要等等独孤伽罗,贺兰心还没压下去的火气蹭地又窜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