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提醒当然是有代价的,面对刚从大奶奶手底下吃了哑巴亏的主子那难看的脸色,打死四平也不敢拒绝他分一半的不合理要求,只能含泪将其中两只纸袋递给了小侯爷。
“暖暖说她还是从前那个狠毒阴险的女人,你信吗?”
走在花园中无人的小径上,段庭轩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是从梅月楼抢来的,苏暖暖说了,灯笼出个好歹就给他的饭菜里下巴豆,所以小侯爷生怕四平不谨慎,非要自己提着才放心。
“爷,这话您信吗?不说别的,就说奶奶今儿让咱们把剩下的豆沙团子拿走,这种事儿,就是兰奶奶都未必顾虑得到。”四平忍不住就替苏暖暖说起好话来,这货眼皮子浅,被几个雪绵豆沙就给收买了,只不过若让苏暖暖知道收买的结果是这样,她一定宁可把这些点心喂鸡,也不会给四平。
“果然,连你都看出来了。”段庭轩显然是认同了四平的话,微微眯了眼睛道:“既然她真的改过自新了,可为什么又不肯和我重归于好呢?难道是在玩欲擒故纵?呵呵!果然生死存亡关头是最锻炼人的,不过是险死还生,就让她比从前聪明了不少。”
小侯爷一不小心又开始自作多情,正在心里得意的时候,就听旁边四平小声道:“那个……爷,奴才倒觉着,大奶奶不像是欲擒故纵,这些天的经历您还没看出来吗?她是真不怕把您往死里得罪啊,今天捕鼠夹子都上阵了,这是欲擒故纵能干出来的事儿?”
“唔!”段庭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被四平一句话戳破白日梦,小侯爷不由恼羞成怒,一脚就踹在了四平屁股上:“你个杀才,不说爷还忘了,你就那么看着她给我摆捕鼠夹子,屁都不放一个?甚至爷我都进门了,奶奶她还稳坐钓鱼台,等着看爷的笑话是不是?”
“爷,冤枉啊,奴才真是冤死了。您不知道,大奶奶她威胁奴才啊,若她只是用奴才的性命来威胁,奴才宁死也不会屈服的。可她用美食和爷来威胁奴才,她说奴才要是敢提醒爷的话,她豁出去性命不要,也要把爷踹出梅月楼的大门,老死不相往来。奴才是为了爷能吃到喜欢的美味,才不得不忍辱负重,爷难道没看见?在您千钧一发的时刻,奴才的眼圈儿都红了吗?”
“你个狗东西,这么说爷我还得谢谢你了?没有你这么忍辱负重,我就得饿死是不是?”段庭轩气得又在四平屁股上踹了一脚,却听这奴才谄媚道:“奴才不敢这么想,只要爷知道奴才对您的一片耿耿忠心就好。其实爷也不用着急,就凭您的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卓尔不群家世清贵,大奶奶即便这会儿在气头上,将来时日久了,也肯定要对爷俯首帖耳的。”
“呸!还俯首帖耳呢。”段庭轩此刻却是清醒了,惆怅道:“你还没有察觉吗?她如今不是从前了,想要她再做回大奶奶,只怕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走路也不怕,爷又不是没走过。”四平拍着胸脯:“兰奶奶,云奶奶,静姨娘,这些路哪个是好走的?结果爷还不是走得四平八稳,手到擒来?”
“她们那算什么路?最多就是个巷子。暖暖现在才是路,本来嘛,是路我也不怕,走着呗,可怕就怕,这条路它没有尽头啊。”说到这里,段庭轩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神情满是唏嘘。
四平看主子似是真的心有戚戚,也不敢再插科打诨了,正想着要怎么帮主子振作精神,就听身旁主子一声长啸,接着两手握拳狠狠一碰:“决定了,没有尽头也是路,一步一步走就是了,嗯,首先就要想办法把她们几个弄回后院。在梅月楼里太不让人放心了,万一生了什么天高任鸟飞的心思,再给我跑了怎么办?”
小侯爷说完,便转过身问四平道:“四平,你说是不是这样?爷我担心的有没有道理?”
四平不言语,目光只盯在段庭轩那只提着灯笼的手上,好半晌才颤声道:“爷,要……要断了……”
“什么要断了?”
“灯笼杆要断了……啊!真的断了。”
“我操!怎么这么不结实?这是哪家灯笼坊做出来的?爷要去砸了他们的招牌。啊啊啊怎么办?我不要吃巴豆。四平你说,把我书房里那一对八角琉璃宫灯赔给那只母老虎行不行……”
第二十六章:端午
“奶奶这只簪子真是漂亮,婢妾之前没见过呢,是爷才送给您的吧?”
姜姨娘上下打量着盛装打扮后正在镜子前照来照去的徐冉云,面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媚笑。
果然,这句马屁拍到了徐冉云的心坎上,只见她微笑道:“可不是?前儿才拿回来给我的,说今天是端午节,让我戴着这支簪子呢。漂亮是漂亮,只是价钱恐怕不低,你看这上面层层叠叠的金花,黄金也就罢了,但这份儿手艺,就不知是费了多少心血,寻常价钱哪里买得下来?”
“可不是?金花也无非是手艺巧,最贵重的还得数花心里这颗珍珠,这样大又这样圆润的,没有一百两银子也下不来。”姜姨娘见徐冉云高兴,自然也更加卖力的凑趣儿,忽听门外丫头说两位少爷已经收拾好了,她便请示道:“奶奶,咱们这就过去吧?老太太向来喜欢热闹,若去晚了也不好。”
徐冉云点点头,和姜姨娘一起出门,见段茂名和段茂川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她夸了几句,又看看院子四周,只见把门猴子桃树枝艾蒿等物都安插妥当了,这才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往北院房老太君那里去。
说来也巧,路上恰好遇见薛芝兰,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段茂繁和段茂森,旁边跟着容颜绝美的静姨娘,两个绝色美人站在一起,一个艳若桃李一个雅若幽兰,当真是赏心悦目之极。
徐冉云也是极为漂亮的,然而站在这两个女人面前,却也有些自惭形秽,因心中嫉恨,面上却满是笑容道:“怎么不见玉姐儿?”
薛芝兰笑得十分腼腆温柔,轻声道:“她这两日身上不大利索,怕见风,我索性就让奶妈照看她,不让她出门。说起来,芹姐儿呢?怎么也不见?难道也不舒服?”
“可不是,昨儿大概是蹬被子着了凉,今儿早上就闹肚子。”
两人一边说着,便并肩而行,彼此暗自打量着对方身上的衣服首饰,一看之下,心里就都有数了。段庭轩显然是很公平的,精美首饰每人一只,各有千秋,薛芝兰头上那只凤钗可一点不比徐冉云头上的金花簪逊色,就连静姨娘头上那只碧玉钗,虽然看上去不如这两个平妻的贵气,却也是别有心思,很适合她清净空灵的气质。
真是个多情种子。
这是女人们心中对段庭轩不约而同的评价,当然,不是褒义的。然而丈夫就是这个秉性,她们再怎么明里暗里的争宠,却也不能独占君心,也只能在心里咬牙暗骂几句,表面上还得装出和睦模样,又少不得在言语上多花点心思,达到贬低他人抬高自己的目的。
来到房老太君屋里,只见杨夫人已经到了,她旁边坐着的中年美妇就是段侯爷的平妻刘敏,也是老侯爷的表妹,家里人都叫敏太太。
和自己的混账儿子不同,老侯爷的心就是属于表妹的,对结发妻子的感情却十分淡薄,这也是杨夫人总害怕段庭轩的世子之位被夺走的根本原因,摊上这样一个情敌,压力山大啊,有点被害妄想很正常。
刘敏只有一个儿子,叫做段庭业,身上有个一等将军的闲职,平日里则是打理家中事务,很得老侯爷欢心,这也难免令他对那个世子之位生出些想头,只是目前看来,段庭轩在朝中和皇室中的地位十分坚挺,所以段二爷只能将自己那点小心思深深埋藏在心底。
这会儿他和妻子史氏便分坐在房老太君身边,说笑着逗老太太开心。而刘敏的下首,则站着一名怯懦妇人,这是林姨娘,是当初房老太君给段侯爷的房里人,生有一子一女,却都随了母亲的软弱怯懦性子,此时都低头站在母亲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徐冉云和薛芝兰等人一到场,气氛便立刻热闹起来。娘们几个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天近晌午,房老太君便皱眉道:“怎么轩儿还没下朝吗?今儿端午,连衙门里都休沐一天,他倒更忙了?”
段庭业眼中掠过一丝阴霾,却是转瞬即逝,这里史氏便笑道:“难怪大哥最孝顺老祖宗,就因为老祖宗无论什么时候都惦记着他。放心吧,今儿过节,大哥就有什么要紧的事,也不会撇了老祖宗,想必就来的。”
杨夫人和徐冉云薛芝兰都忍不住怒目看了这个包藏祸心的女人一眼,杨夫人便看向两个儿媳道:“轩儿可说过今儿有什么事吗?”
薛芝兰和徐冉云一起摇头,再看向静姨娘和姜姨娘,却见她俩也是茫然模样,徐冉云便皱眉小声道:“怎么回事?莫非爷昨晚儿是在哪个通房的屋里歇了?”
通房丫头是没有资格独处一院的,无非依附着她们四个,所以若是段庭轩在通房丫头房里睡了,四人不可能不知道,然而此时用眼神交流了下情报,徐冉云却发现自己又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