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日他要亲自己到府衙里处理公务了,是时候收复江山了,与王猛的对峙正式开始,他要用自己的手段亲自对付他,尽管他位高权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慕容冲照例穿了件稳重的玄色长袍,叫长盛跟两名靠得住的老仆跟着,这些老仆,多数在燕时的邺城服侍过他,他离开大秦宫时,母亲可足浑太后吩咐他们跟着,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足以信任。慕容冲照例上了那两匹老马的车驾,慢悠悠地穿过繁华但狭窄的街市,他从门帘中向外看,这些平阳人衣着朴实,人皆憨厚,一频一笑比不得长安那些鬼怪妖魔,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心中所思所想,倒也单纯可爱。
平阳府衙又老又旧,毫不起眼,府衙大门边站着两个有气无力的门房,长盛跳下了车,送上慕容冲的府牌,两个门房有些惊讶,这位主子上任一年多了,从不出现在府衙里,众小史们都知道他的底细来历,办公之余常常拿郡府大人来消遣一下,猜测一下他的美貌姿容,猜测他的胯下的功夫,猜测他不来府衙是因为气怯懦弱,于是断定这是个可以欺负的主。
山中无老虎,猴子便无法无天了,连门房也都乐得轻松自在,不想今天新任的郡府大人会突然上门来了。
其中一个门房赶紧往府衙里跑,一个恭着身迎上前来,笑着拱手道:“郡府大人请!”
慕容冲从车驾上出来,虽然戴着纱帽瞧不见面容,但修长的身子如临风之姿,叫人绝倒,那一个看呆了去,慕容冲要下车来,那一个殷勤想搀扶他,慕容冲身子一侧,避开他的手。
长盛忙伸手扶着慕容冲下了车,那架势那姿态竟是居于高位的人上人,有些凛人,那一人却不介意,笑容满面地恭着身子道:“大人终于亲自到府衙来了,小的日盼夜盼能见上大人一面,大人果真来了,这气度真真是叫小的昂慕!”
慕容冲不理会他,向府衙大门走去,那小人受到冷落,竟也不介怀,仍紧紧跟着,又说:“昨日大人到军营里一趟,军营里的人没有不服的,小的听见如雷贯耳,寻思着大人要来府衙了,小的猜得没错儿,今日果真来了!照说大人应该早早来,咱们这府衙的确——也是要大人整治一番!”
慕容冲听他这一说,立住脚,微微回过半片身子,长盛马上会意了,问道:“你是何方人氏?叫什么名字?”
“谢大人垂问,小的韩延,河南洛阳人氏!”
慕容冲点点头,又看了长盛一眼,长盛说:“你留步吧,待会出来,大人要找你问话。”
那韩延闻言大喜,恭身道:“大人小心台阶,大人小心门槛!”
慕容冲回身又盯了韩延一眼,回头就走,经过青石甬道,两边的花树长得恣意纵横,没有姿态,甬道左右两旁摆了一个大鱼缸,里面的莲枝半伸出头来,早已枯黄,垂头丧气的,竟没有人管理,
甬道走了一半,就有一个穿黑色官服的人迎看上来,看官服是平阳郡的副职郡丞,后面还跟着十名小史,大概是从事、主薄、主书、令史等等,他们没有穿官服,穿什么的都有,十分潦乱。
各人脸上有惊讶或不解,还有的面无表情,虽然都是恭身而迎,但看不出半分诚意,皆在意料之外仓促应对而已。
走在前面的郡丞是有些见识的,看见慕容冲长身玉立,气质非常,站在那里,整个甬道便显得明亮起来,他忙恭身作揖道:“平阳郡丞陈泰拜见郡府大人!”
后面跟的一群小史也恭身口称大人,慕容冲略点头,并未说话,向前走去,小史们很自然地分成两边,慕容冲的身上天然一段贵气,虽然身着简单的玄衣,面上还罩起轻帽,但骨骼奇清,光芒万丈,行动处竟压人一头,小史们大气不敢出,眼前人分明很高贵欣秀,但偏偏觉得他似玉人,气出得大了,恐怕会融了他。
众小史也是在官场上混迹之人,如何便不知道慕容冲的来历,前一段宫里来的十几辆金鸾车才引起哄动,看来这慕容冲大人虽然被贬到平阳来,但是天王对他仍念念不忘,焉知他没有再次回到朝中的可能,若是不恭,这枕头风一吹,他们这些有品的没品的小史们,别说饭碗没有了,只怕是连命都没有,尽管心里有不屑,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尽的。
☆、第三十三章 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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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丞陈泰与一众小吏各怀鬼胎将慕容冲迎进府衙,不知道这郡府大人沉寂了一年多了,从来不到府衙来,这会子又来作什么?到底有什么玄机?
府衙里乱成一团,想是刚接了门房的通报,手心脚乱好一顿收拾,但事有匆忙,不免还是露了马脚,棋牌、茶具横的横,竖的竖,遮遮掩掩藏不住,反倒泄了密。
慕容冲只作没瞧见,走进屋里,只见上座灰尘横生,不知道多久没收拾了,长盛将上座拾掇了好一阵,慕容冲才坐下来,开口道:“众位坐下来罢!”
众人一听,只觉得耳朵酥将下来,接着身上暖哄哄地十分受用,原来这就是郡府大人的声音,沉沉的有磁性,仿佛是屋里的娇娘儿夜里承受的春恩太多了,慵懒疲倦又裹关春意,是才刚刚睡醒时说的第一句话,滋滋地要钻进人的骨头里,身子不明所以地又酥又痒。
众人怔在那里,好似没听懂慕容冲的话,并没有马上坐下,长盛见状忙又添了一句:“府君请众位大人坐下!”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暗想难怪天王陛下在马上驰骋一世,建立赫赫大秦,竟也如此掂念这小娈童,原来……没看见他的小模样,光听他的声音就叫人酥了一半,若是他掀了纱帽露了真颜,又在身下呻叫吟唤,还有命没有?
慕容冲虽然戴着纱帽,但能清楚地看到下面一众人的目光和神情,他熟悉这样的目光与神情。据他的姐姐慕容婉柔说,苻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隔着一道竹帘子的,那时慕容冲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无声无息叫人害怕。
苻坚来了,可这么巧的是,慕容冲在昏迷中说了第一句:“别退!不许退……杀!格杀无论!”
姐姐说苻坚听到他哑着嗓子叫嚷了这一句,便不走了,掀开帘子看了慕容冲一眼,眼睛就再也舍不得离开。
慕容婉柔说:“真是孽障呀!弟弟你分明是男子之身,缘何长成这般花容月貌,陛下爱你宠你日甚,你若认命便罢,又不肯认命,活该受这万箭穿心之苦呀!”
宫里的人无论是男女老少,多少有见识的,阅人无数的,第一次见他,除了惊讶,就是惊讶。
苻坚喜欢他穿米分色的衣裳跟在他身边,慕容冲跟着苻坚见过不少朝臣,朝臣的目光就是这样的,又艳羡又鄙夷,他们的目光就是一把把利剑,穿空而来要挑开他身上娇艳的衣物装饰,看看他的身上是不是真的长了男子的阿物儿,何以比美娇娘还要妩媚上千倍百倍,最难得少见的是他偏偏又有美娇娘身上没有的,那挑开的眉角时不时闪出一点英气,似万丈光芒,使他站在那里都那般耀目,见之难忘。
苻坚也意识朝臣目光不善,便不叫他随侍了,众臣的目光叫苻坚不舒服,让他觉得本来是他独得的宠物儿,拿出来叫人分享了,后来在宫里,慕容冲开始脸上戴了帽子,却愈显神秘。
慕容冲向长盛招手,耳语了几句,长盛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道:“众位,郡府大人到任以来,一直身体抱恙,未到府衙办公,然每日公文运到府里,准时批阅,从未来懈怠,郡府政令也按时颁布,然今日来府衙一看……诸位心里清楚,你们是拿了朝廷奉禄,可是有真心实意为国家办事?这府衙不像府衙,你们是不想干了么?”
众人一听惶恐了,这慕容冲什么人,且不论他有没有真本事,但他与陛下的关系匪浅,陛下记挂着他,就算不在枕边,也可以书信奏折到陛下那里一告,这可不是不想干的问题,是要人命关天的问题,他们都坐不住了,陈泰领头伏在地上连声求饶。
慕容冲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那十几个小吏更是害怕了,不知道慕容冲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此君的性格,跪在地上惶惶不安,两股战战。
过了许久,慕容冲看看自己的手指,手指尖有些发凉了,便缓缓地说:“也不完全是尔等之错,本府到任许久,从未到府衙就任,至使尔等懈怠至此,只从今往后,不要怪本府没有提醒众位,若是再把这府衙当成自己的府里内堂,胡作非为,莫要怪本府手下无情了!”
众人连连叩首,这时哪里还敢仔细听这位郡府大人的声音如何醉人?想他如何懂得在陛下身下承欢?那声音一字一句射将过来,只愿有个地洞让他们钻就是了。
慕容冲看一招得手,冷静地一个一个看人观相,十几人的神情不似假装,是真的心存畏惧,只除了一人,虽然跪着,但是头微微昂着,嘴角边含着一丝冷笑。
慕容冲着意看了他一眼,低头摸了摸微微凉的手指道:“好啦,别跪着了,站起来罢,各人有各人管理的事务,你们把各自负责的事务与本府好好说说,让本府听听,你们这一年来都做了些什么事,是不是对得住国家朝庭的奉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