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娜玛不想说,夏枫也懒得再问。眼看帕丝塔迫不及待就想掌家了,娜玛想要留点余地,也无可厚非。
第二日,维卡眼见又到中午了,巴利还没回来,便催着儿子们去镇长看看。又把夏枫和儿媳们赶到地里去,让她们把甘蔗地平了,准备播种冬小麦。省得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看着心烦。
夏枫听到冬小麦,就想起前世一个北方学生时常讲的一句谚语: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印度九成地区都没有雪,却也有冬季,他们一年只有,夏,雨,冬三季。在夏枫继承的记忆中,冬季明显的一个感觉是比前两季稍稍干一些,跟初秋差不多吧,反正全年炎热。
田地从没闲着,夏枫数得过来的基础农作物没有不种的,可劳动人民却饿着肚皮。四百多年后的印度,仍然是粮食出口大国,但还是有上千万人都够不上温饱。
可想而知,权贵们过得有多奢华。
从巴利家就可以看出来,满满一仓玉米,交了公粮后就只余三分之一,如果不再种点甘蔗卖钱,光凭一年四季地里产出的玉米和稻子,那也别想吃肉了。有地的尚且如此,没有地的佃户们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夏枫一面使劲拔着甘蔗根须,一面咒面着老天爷。工具落后,十个手指头都快磨出血了。三个女人都没心思干活,干了一下午,还没完成十分之一。夏枫真的受够了。
“夏尔,夏尔。”
这声音好熟悉,夏枫往田边一看:是索拉。
还有库纳,他那万年不变的牙黄色恰达,包裹着干瘦的身体,此时正望过来。
这两人怎么来了?得了她的卖身卢比,怎么还没拾掇出人样来?夏枫慢悠悠地走过去。
索拉忙问:“你丈夫在家吗?”
“不知道。”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库纳看见她就来气,吼道:“你不是他妻子吗?”
夏枫知他在忍耐脾气,心里暗爽。低头看着脚尖,就不是吭声。
“问你话,哑巴了?”
“......”
索拉看着夏枫的头顶,甚觉脑仁疼,拉着丈夫赶紧进村。
夏枫扛着锄头默默跟在后面,当然不再回地里了,没那么傻。
这两口子运气好,巴利已经到了家,却错过了接他的三个儿子。
他见到库纳有些意外,问道:“你们也听到消息了?”
索拉慌道:“打仗的消息?”
巴利斜了她一眼,“库纳,我在问你话呢。”
索拉赶紧闭口退到丈夫身后。
巴利又说:“先进屋。”
夏枫趁着维卡和巴利都顾不上她,悄悄溜回自己的卧室。
两个男人进到隔壁房交谈。
维卡端坐在大屋,摆起了一家主母的派头。索拉没话找话一个劲地巴结,说得过于热情了,维卡才嗯个一两声。知道消息后,维卡一直惶惶不安,不知将面对怎样的未来呢,哪有闲功夫应付讨厌的人。
而夏枫这时正把耳贴在木墙上,偷听隔壁的谈话。
“巴利,我中午跟着皮皮达去镇上的时候听到一些消息,有人讲叛军都快攻破图塞了。那些叛军的投石机就如夏天的冰雹,而邦王的亲卫队就像田里的庄稼......”是库纳颤抖的声音。
巴利打断他,“罪恶的亚格拉斯,必将被帝军铲平。这些谣言你不要听信。”
“可是帝军已经到了西边的拉贾斯坦,顾得上我们东边吗。”
“终会回来的。我听卡布尔镇长说,帝军在拉贾斯坦取得节节胜利,亚格拉斯这个逆臣只是拉贾普特纳人的棋子,妄图分散帝军。等帝军拿下西边,他就是待宰的公鸡,蹦哒不了两天啦。”
库纳仍是忧心冲冲,“可我们的邦王行吗?咱们邦的男人没几个上过战场。”
巴利看不起库纳的德性,口气也变得傲慢:“库纳,六年前我们刚刚归顺圣明的阿克巴大帝时,我曾叫你一起去当雇兵,你怕死不敢。现在,我的日子你也看见了,后悔了吧?今天你还是怕死,不过,这可由不得你了。”
库纳开始还呵呵笑着,默认自己本来就是孬种。他的脾气从来只敢冲着夏尔发,在外面永远是只温顺的小绵羊。若是有人踩到了他的底限,他能做的就是把底限再次放低。
可是听到后面,他大惊:“什么?”
“你不知道这次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必须全部参军?那你来干什么!”把巴利也搞糊涂了。本以为他是来求自己在军队中关照。
“我...我只听说在打仗,想跟你探探消息,如果你去我就跟着你。”
墙上的夏枫冷笑:还是想跟着发财?
巴利马上就明白了,扬起声音:“哦?那你听到邦王部队的情形不好,怎么还要问我?”
库纳急道:“是索拉让我来找你确定的。”
巴利不想再跟他废话,要不是他们的曾外婆是姐妹,早就不跟他来往了。不对,要不是因为曼尔,早就懒得搭理他。
“回去好好准备吧,邦东部的男丁已经入伍,我们南部邦最迟明天就要下入征令。”
库纳的侥幸落空,来不及思考太多,见巴利起身,忙扯着他的腰带求道:“巴...巴利,你一定还是做百人长,能不能把我弄进你的小队?”如果巴利不同意,可能他就要跪下。
巴利犹豫一会儿,想到三个村至少有一千多人,能不能进到他的队还真难说。架不住怂货的祈求,随口应承说试试。
库纳却当成他答应了,害怕的同时又稍稍有些心安。
墙那边两个男人出了房间,夏枫退回床板前,着实憋得难受。只用听声就知道库纳是怎样一副嘴脸,原主竟摊上这么个父亲。
两男两女在大屋交谈了没几句,索拉就尖叫起来。
夏枫赶紧奔到门边偷听,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哭,只听得她又追问了几句,然后就朝巴利借钱......
☆、第23章 母亲的嘴脸
夏枫赶紧奔到门边偷听,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哭,只听得她又追问了几句,然后就朝巴利借钱
说曼尔的丈夫肯定也要参军,曼尔带着孩子日子难过。全村的男人们都走了,地里的活儿干不了,她也就领不到粮食。
夏枫正佩服索拉的大胃口,曼尔上次拿回家的可是够吃好几年呢。
她只是想想,巴利是直接问了出来,语气十分不善。
索拉故意提高了声音,扬声道:“您还不知道吗?曼尔在夹道上被人抢了,那个脚夫回来也没告诉你吗?曼尔,我可怜的孩子,现在还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说是伤到了骨头。”
库纳后悔忘记了妻子嘱咐,在卧室时只顾打听战事,没提曼尔。“是的,巴利。曼尔说强盗不像是贱民,蒙着脸还穿着棉布裤。怀疑是从你们尼尼莫村一路跟着她的。”
索拉又补充道:“曼尔的叫声引来坡上的好心村民,如果不是他们把曼尔背回家,她死在路上我们也不知道。我苦命的孩子,去一趟妹妹家竟遭了难。”拉上村民作证,好让巴利明白他们没有撒谎。
巴利一脸青黑,听到这里立时出了门,留下维卡又惊又喜神色莫明地陪着库纳夫妇。
“该死的强盗,苦了曼尔。”维卡这时不吝安慰道。
夏枫震惊不已,被抢了?
蒙着脸的强盗?
巴利很快把脚夫带了回来,脚夫是个哑吧,啊啊呀呀一句也表达不清楚。但巴利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知道曼尔真的被抢了。
索拉这时才哭出来,抽抽泣泣说:“既然要征丁,我一个女人也不知道地价是涨是跌,也不打算让曼尔买,只求您借点钱给我们租几亩好地种烟草。”
维卡问道:“为什么种烟草?”
索拉解释:“这一打仗大家都种粮食去了,烟草肯定种得少,卖点好价钱也够我们买粮食。主要是烟草比粮食轻省,曼尔身子骨还能应付。”
维卡瘪瘪嘴,极想呵斥这对贱人滚出去,永远也别进家门,却又不敢。看见丈夫回身进屋去拿钱,作不了主的维卡那心跟刀割一般。
夏枫心说这个索拉头脑真好使,可还是那么穷。全用在算计别人身上了。
巴利拿钱回来,说道:“我这一走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年初买了二十亩肥地,家里剩得不多,只能借给你们十个卢比。就租六亩吧,剩下的叫她买粮食,要是遇上虫灾,也不至于全搭进去。”
听口气,索拉好像不怎么满意,淡淡应了一声。又嘟哝道:“先要紧着把她的药钱付了,剩下的不知够不够。”
听得维卡恨不得豁出去了,马上拿扫帚撵人。
“夏尔。”巴利叫道。
夏枫故意等他喊第二声时才慢慢走出去,作出累得不行的样子。
“你去厨房抓两只鸡给你母亲。”
夏枫慢慢往厨房走,又听得索拉说道:“按照曼尔的描述,这一路我问过好几个人,他们说那两个强盗抢了东西就往尼尼莫村来了,我估摸着就是你们村的人。可是曼尔说她在这边从来没出过门,没人认识她。那天走得又早,出村时都没到上工时间呢。到底是谁抢的?”
库纳又补充道:“巴利,钱少就算了。可那是四十个卢比,能买十亩地,尼尼莫村除了地主老爷,谁敢打你的主意?要不你放出点狠话,说不定他们一怕就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