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梳洗完毕,朱骁亲自扶着阮玉,很小心很虔诚的向桌边缓慢移动。
连宋小小都诧异了。
他可是听了一晚上的壁角,就听皇上哭了,根本就没有……
难道皇上用的是……意念?
“朱……皇上,我,不,臣妾……”
阮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面对宫人怪异的目光,她只觉浑身都不自在。
朱骁毫不以为意,只扶她坐下,又下令:“传膳。”
这顿饭吃的极为别扭,在众人眼中,皇上平日也是极宠爱皇后的,但完全没有达到今天这个地步,饭菜几乎是一口口喂进去的,全不顾他们的眼色。
当然,皇上也没有必要顾忌别人的眼色,只是这样,他们都觉得殿中处处冒火,几乎要让人待不住了。
吃完饭,朱骁亲自拿了帕子为阮玉拭了拭唇角:“我们去外面走走?”
阮玉连忙点头,她可不愿意再被当怪物围观了。
到了外面,朱骁依旧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一会提醒她注意脚下的石子,一会又担心树根会绊到她,弄得她浑身紧张,呼吸都感到困难,还哪有心情赏什么景?
她实在忍不住:“你到底怎么了?”
朱骁的视线飞快的瞥过她的小腹,又望向远方:“那边是枫园,虽然还不到枫叶红了的季节,不过看上去也别有韵致,要不要去瞧瞧?要不就去寒韵馆,我把那两株绿萼移过来了,长得正好……”
阮玉死盯着他,点点头。
然后他继续小心翼翼的却是牢固的钳着她的去了。
到了晚上,阮玉看着胳膊上的一圈青紫,不免去斜睨批阅奏折的朱骁。
明亮柔和的光线里,一身素白寝衣的朱骁仿佛浑身镀着层金光,有些懒散但不无严肃的坐在龙案前,手执朱笔,圈圈点点。
脸上的神色时而专注时而悠闲,时而皱眉时而喜悦,但统一是俊逸的,刚烈的。
年轻时的飞扬,化作此际眉心的深沉,更为他增添一缕坚毅。下颌的线条依然方正,任是何时都不改冷硬。唇如刀削,绷紧的唇角似笑非笑,似乎在诱惑人轻轻的抚上一抚,然后再对你抬眸一笑。
不能不说,这样的朱骁是诱人的,不论是高高在上的身份,还是久经沙场历练朝堂的风云,都在他身上沉淀出一种成熟而稳重的风华,即便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都会牵引人的目光,让人迷恋,进而沉醉。
果真,男人便如醇酒,时间愈久愈发香醇,而她……
“盯着我做什么?被我迷住了?”朱骁眼睛不离奏折,又拿笔圈画一下,很是悠然的淡淡道。
阮玉微微一笑,放下袖子走过去,靠在他身后,伸出手臂环住他。
甫一挨近,便感到他身子一僵。
他对她还是有感觉的,只是这种感觉,能维持多久呢?
“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朱骁气息阻了阻,缓缓顺畅:“能有什么心事?国泰民安,还有红|袖添香……”
瞅了她一眼,笑,又把目光移开。
她便盯着他看。
朱骁有些不自在了:“你昨天累了一日,又没休息好,这会还不去睡?乖,我一会就过去……”
“我在这陪你……”
“等什么?还有好久呢……”
“你刚刚还说‘一会’……”
朱骁语气顿了顿,拍拍她搭在肩上的小手:“放心,很快,先去睡……”
然后继续保持认真。
阮玉待了片刻,起身。
她刚走了一步,便听朱骁唤她:“小玉……”
回头,对上他的眸子。
朱骁笑了笑:“我一会就好。”
阮玉点点头,转身没入帘幔。
朱骁在后面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夜入三更,阮玉听到银蒜轻响,有人渐渐走近。
她闭了眼,感到那人躺在她身边,一瞬不瞬的将她望着。
她假意熟睡,往他怀里靠了靠。
他立即环住她,像呵护珍宝一般轻轻抚摸着,还时不时的亲吻她的鬓角。
就在刚刚,她还怀疑他对她……可是现在看来,分明又不像。他到底怎么了?
阮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她仿佛不舒服般的动了动身子,使得她的呼吸恰好能落在他的颈子上,若有若无。
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息一紧,落在身上的力也随之加大,吻亦沉重起来,身体有些难耐的摩擦着她,压抑又小心翼翼。
她试着回应,他更加激动,紧箍的怀抱瑟瑟发抖。
阮玉终于“醒”来,如此倒吓了他一跳。
朱骁顿了顿,声音嘶哑:“吵到你了?”
阮玉不说话,往他怀里偎了偎。
他明显有些手足无措:“那个,太晚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说着,率先闭上眼睛,不久便响起了鼾声。
“你是不是后悔了?”阮玉突然发问。
他连忙睁眼:“你在胡说什么?”
可是阮玉已经跳下了床。
他赶紧拉住,制住阮玉的挣扎,喉结动了几动,方道:“睡吧。”
将人弄上床,很紧张的到处摸索了个遍,确认没有缺失,方把人抱住,再也不动了。
阮玉哪还睡得着?她的心里现在四处冒火,倒不是因为……只是这个人,他到底怎么了?
阮玉几乎是睁着眼睛挺到天亮。
天亮后,朱骁还是如昨天一般,扶着她起床,亲自为她穿衣,盯着人为她洗漱,再不顾任何人眼色的喂她吃饭,然后携着人出去走一圈,回来后,阮玉胳膊上的青紫又加重了一层。
晚上依旧是旧事重演,阮玉几乎要发疯,怀疑自己可能要提前进入更年期。
这说不上是甜蜜还是折磨的三日假期度过,朱骁去上朝了。紫阳宫一下子空旷下来,阮玉有些不习惯。
她在宫里坐了一会,起身,准备去看看儿子。
刚一动身,以绿翘为首的宫女立即围了过来,简直是簇拥着护送她出了宫门。
往常她们也随身伺候着,但分明没有这般大张其势,人也没有这么多,今天是怎么了?
到了门口,外面已经停着架肩舆。
阮玉不想坐,这几日被朱骁钳制得走路都紧张,她打算松快松快。
可是宫人们非要她坐上去,她不同意,她们就跪了一地,口口声声说是皇上的旨意,若是她坚持己见,皇上就让她们人头落地。
阮玉不相信朱骁会如此残暴,可是看她们一个个吓得那个样子……
坐在肩舆上,阮玉苦恼的揉着眉心。
跟随的人看起来更加苦恼,简直是战战兢兢,眼珠一瞬不错的盯着她,好像只要一眨眼,她就会从上面滚落下来。
好在还有儿子逗她开心,只是母子俩玩乐的时候,宫人也紧张兮兮的,仿佛她是个易碎品,经不住太子殿下的撒娇。
“娘,我想你了。”
“那金子想爹爹吗?”
金子噘着小嘴不说话。
阮玉心头一动。
往常只要提到朱骁,金子的反应就异常强烈,可是今天……
毕竟父子连心,何况早前他水土不服病了一场,朱骁衣不解带的守了他三天三夜。
这孩子虽倔,却是有心的。
第177章 再生罅隙
“我们去看看爹爹好不好?”
“不要!”金蛋立即反对。
“那,金蛋跟娘去紫阳宫玩好不好?”
“好!”金蛋立即同意,又不好意思的去瞧别处。
阮玉就抿嘴笑。
紫阳宫是朱骁的寝宫,去了那自然会看到朱骁。这小子,想见自己的爹至于这么迂回吗?朱骁还说自己想出了收服儿子的法子,岂不知儿子已经在向他靠拢了。
阮玉只觉这两日郁闷的心情大为疏解,牵着儿子的小手就走出麟瑞宫。
母子俩坐着肩舆,阮玉特意吩咐人绕去宁安宫。
狗剩在封后大典的前一天便离开皇宫,她亲自送他出了宫门。
其实将军府跟皇宫只隔了两条街,可是一道宫墙,却好像隔出了两个世界。
还记得他初见金蛋时那种喜爱的表情,直接糊了一脸泪水,可是那日,她看着狗剩走远,就好像看着那段难捱却平实的岁月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终于再也不见。
此刻,她盯着紧闭的宁安宫宫门,看着常青树在头顶婆娑,筛下斑斑光影,整座庭院静寂又幽深,轻轻的叹了口气,摸摸儿子的小脑瓜,吩咐辇官转回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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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归来的朱骁在外面便听到里面欢笑连连,眼角也不禁染上笑意,然而待迈进宫门,正见金蛋一头撞进阮玉怀里,当即脸色大变。
“混账!”
他一把揪过儿子,往旁边一推,然后扶住阮玉,上下打量:“你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又连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阮玉眼见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变得煞白,亮闪闪的眼睛渐渐晦暗,渐渐蓄满泪水。
“金蛋……”
几乎在她开口的同时,金蛋一骨碌爬起,往外跑去。
“金蛋……”
阮玉要追,被朱骁拦住。
“你干什么?”
阮玉怒了。
方才她跟金蛋已经看到朱骁打外面回来,金蛋的眼睛一闪一闪,显然是紧张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