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联系起方才万婕妤身上发生那件事,对视一眼,才将对方的名字重新划作出宫一列。
皇帝不置可否地瞟了瞟,正巧看见几个难得有印象的名字。他起身的动作忽然一顿:“这几人也删去。”
话音未落眉头微蹙,未待几人开口便改口道,“罢了,这几人交由贵妃处理。”
“……臣妾遵旨。”
想想没什么落下的,这才一脸高冷地起身走了。德妃一见,立马跟着告辞。余下良妃珍妃面面相觑,也不知是高兴自己又被寄予厚望管大事,还是纠结自己又一次被迫重掌大权。
碰上这种事永远都是她二人嗷嗷互咬,这种自己努力抢的东西别人都不要的感觉有时真的好心塞……
……
皇帝前脚出了门,后脚就被人堵在了御花园里。
秋狩过后,赶来参加狩猎又娶了媳妇回家的大臣或世家公子们都心满意足地走了,唯这一人拖拖拉拉在京城逗留大半个月,即使亲爹恨不得一条鞭子冲过来揍他了都不离开。
皇帝也是盼着他早日成事,于是这段时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行方便。偏他也是不争气,明明每回进了宫请过安便想方设法在宫中巧遇对方,还老是托人带点儿什么小点心小礼物的过去,偏临门一脚眼看都选秀了都没胆去对方面前亲口问一次。
他一边惦记自己媳妇,一边帮着使了这么大劲,这货还在这里扭扭捏捏地喊他:“陛下……”
窝囊!没胆!
对方一旦有求于人便将尾音拖得老长,这种情意绵绵的模样叫皇帝不觉打了个冷战,瞥着对方那脸狗腿样,脸一下便黑了:“又有何事?”
陛下这等高冷男神都用了“又”,可见他这段时日出入次数有多频繁。无奈对方这段时日与谢清瑜严颂卿两人玩得十分不错,脸皮也跟着厚了起来。此刻丝毫未察觉他话中冷意,笑容谄媚简直恨不得变出条尾巴冲他拼命摇:“陛下分明知道臣想问些什么的……今日,陛下没把她留下吧?”
王叔一向满腔正气义正言辞,即使做坏事都理直气壮从不软蛋,居然有这样一个死皮赖脸的儿子。
他被看得头疼,十分想说既有这么大胆子连当今天子都敢拦路质问,那为何不亲口问问人家姑娘之前为何拒绝他的求亲?他面无表情反问:“留了又如何?”
男子眉头一跳顿时跳脚:“留了那我就——”
说到一半突觉不对,在皇帝冷厉的目光下生生改口,“……那臣就跪下来抱着陛下的大腿哭……”
“……”
景家男儿顶天立地竟出了这么一个无耻之徒!诚王叔那副老实人脸黑心肚肠到底怎么教出这么个蠢货的?
皇帝浑然忘了自己有时在贵妃面前同样犯蠢不能自拔的往事,头痛至极懒得应付,直接差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全子去把丁秀女叫过来。对方见状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差点跳起来:“我我臣还没有准备好……陛下别这样……在在这里不行的……”
后头随行禁卫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眼,见画面与对话全然不符才默默低头。皇帝额上青筋暴跳不想多说一个字,留下几人看着他别胆小跑了,自个儿二话不说继续往灵溪宫走。
景宣阳不死心,犹在后头哀嚎“陛下这样不好我们毕竟是隔了代的堂兄弟啊……”
喊到一半发现小全子动作极快竟已经带了个人朝这里走来,他画风一变立刻变回爽朗阳光翩翩公子,待对方走近时才微微一笑:“你来了。”
他笑得那样好看,丁妙彤却眉头一皱目光茫然,“你哪位?”
“……”
景公子的少男心顿时碎了一地,凑也凑不起来了。
第34章 失常
御花园里乱成一团手忙脚乱时,皇帝已回了灵溪宫。
良妃二人动作极快,他刚到不久,后脚便有管事太监送了拟好的名单过来。严圆圆虽不在意,走过场也要看看。便把被她翻得肚皮朝下咿咿呀呀翻不回来的小胖子扔给他父皇,自个儿拿着名单翻了一遍。
这一看便有些疑惑,与一旁垂手而立的管事太监道:“怎杜秀女几人还在待定一列,方才不是说良妃娘娘拟好了才给本宫的?”
管事太监道:“是陛下交代,这几位的去留由贵妃娘娘定夺。”
“……”
她仔细一看,剩下的只有杜怀薇谢盈容二人,之前同样起了纠纷的赵婉柔不在此列。这二人是这期秀女中绝对不容小觑的两员生力军,皇帝这意思是?
严圆圆皱了皱眉,她问话的声音不大,那人就带着儿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玩耍,总不至于半个字也听不见。可他却打起了装死的主意压根没吭声,是真想随她意思自己决定,还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不管哪种答案,决定权都在她手上。严圆圆顿了片刻,手随心动二话不说在两个人的名字上各画了一道,随即满意地弯起唇。
画完扫了眼别的名字,见丁妙彤也在出宫一列,她眉头一挑也没修改。诚王世子的事情,她回来后皇帝便与她通了气。她挺喜欢那个天真直爽的小姑娘,若是她有意,出宫嫁人总比在宫里深一脚浅一脚趟水过河要好。只若是那姑娘自己心里不愿意,她也不会强逼与她。
翻完一遍见无别的要修改处,下巴点了点窗边:“呈给陛下看看。”
管事太监领命去了,一盏茶功夫不到又拿着毫无改动的名单回来。朝她行了礼退下,回去与良妃珍妃交差。
她将笔搁置一旁活动筋骨,迎着皇帝若有若无的目光朝他走去。胖儿子正拽着他爹的领口呵呵笑,好大一滩口水淌在皇帝前襟上,他竟没急着传唤下人更衣沐浴,反倒面不改色拿手帕擦擦儿子肥嘟嘟的园下巴,再擦去衣服上的口水。
严圆圆看见这一幕,登时想起自己之前在对方的沉默态度下努力刷好感抱大腿时,纵使无意间碰一下他的脸他都要目光冷厉地盯着她看半天。然而前两日她有一回问起这话题,对方眉头微蹙,耳根却莫名红了——她顿时明了对方不是冷厉而是害羞,故而才瞪她半天。
想到这里她心情颇好,这段日子没想“不回去”或“系统如何”,脑袋里的电子音也像没电一样不出来闹腾。她往儿子身边一坐,小胖子这段日子终于跟她培养出了母子间的默契,骑在父皇腿上也知道啊啊地冲她伸出胳膊求抱,比起从前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
见状,她翘起下巴颇得意地瞥了对方一眼,这才搂着儿子继续玩翻身的游戏。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陛下特意将那二人留给我,怎不问我为何那么做?”
前番她被绑架的事情看似一直没个结果,实则头绪脉络都推出来了,只缺了证据而已。当事人之一最有说服力的穆飞白不愿说出对方是谁亦不愿作证,她便也只能看着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蹦跶动她不得。
但别的事不能做,这种皇帝亲手送上来的机会她总不会错过吧?
皇帝不动声色地望了她一眼:“既是留给你,自然任你处置。”
这般百分比的信任比起之前动不动的试探纠结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严圆圆笑眯眯地看看他,“陛下如此信任我,倒叫臣妾受宠若惊。这么两个有才有貌的大美人儿都被臣妾送出宫了,陛下就一点也不在意?”
虽说之前与亲哥商量要把杜怀薇留在宫里慢慢折腾,如今一想压根没这个必要。想来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机关算尽费尽心思要进宫,临门一脚却被她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地截了胡、偏偏皇帝还不与她站在一边更剜心,她几乎可以想象对方到时的脸色。
皇帝见她笑得痛快不敢打扰,默默地坐在旁边道:“朕不在意。”
……反而有点儿小高兴。
严圆圆哼了声没说话,捏捏儿子的小胖手,忽然不经意般问:“陛下这样大方,那若是有朝一日臣妾小心眼,把后宫里的女人都弄了出去,只留下我与陛下二人,届时陛下又要如何做呢?”
“……”
皇帝神色未动,目中微微一怔。他似是试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自耳根处泛开一阵嫣红,几乎瞬息间就红成了一只大闸蟹。
严圆圆:“……?”
皇帝接收到她疑惑的目光,尽管面色薄红表情却很严肃,故作无事般扭过头不看她,坐了半响才闷闷地憋出一句:“……朕不介意。”
不介意就不介意,为何红脸?她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接嘴继续往下试探,云裳便从外头进来,行礼后方道:“启禀娘娘,柳秀女求见。”
这届秀女里只有一位姓柳。可她怎么来了?
严圆圆问道:“可知所为何事?”
云裳摇头:“臣妾不知,柳秀女不愿说。”
她回头看了眼皇帝,对方已然恢复平静。见状,严圆圆不甘心地捏捏儿子小脸,只好把他交到他父皇手里,起身道:“既然如此,本宫便去看看罢。”
……
她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前殿。柳觅珊不知等了多久,桌上宫女沏的茶一动未动,见到她以后立刻起身,今日竟老老实实行了礼:“……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她的神情有些奇异,严圆圆走得口干并未留神:“免礼。谢秀女此来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