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见他回来,只是那锦衣之上已经全都是污泥草屑,有些狼狈,肩膀上搭了两只死硬的野兔。
七爷收了短刀,见他已经将外衫结成了一个简单的包袱,抖开包袱是些野草。
七爷扔了个死兔子给鬼焰:“吃吧。”
他一巴掌便将木优鱼仅有的上衣给脱了,赤着上身趴着,将那扒下来的衣服撕成几溜布条。
他掐掉了手中药草的根和不需要的部分,放嘴里嚼烂了,吐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涂在了木优鱼的伤口之上。
药草的味道真不好闻,又腥又涩还苦,让他想起了多年前之前,被师门放逐在山中独自生存的日子。
上好了药,木优鱼眉头舒展了一下,伤口那处似乎是好受了一些,七爷将布条一点点地缠在她后背之上,见稳定好了才撤手。
木优鱼没被疼醒,却被饿醒了。
还不曾睁眼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她微弱地睁开了眼,看见眼前一堆火,照得自己暖洋洋的。
再看,就是一张哈士奇脸,还有坐在火堆对面的七爷。
火堆上,还用树枝夹着一块兔子肉。
木优鱼饿得肚子直叫唤,不由得坐起了身,纵然背后似被撕裂一般的疼。
七爷也看见她坐起了,但是不曾言语,甚至眉梢都没有异动一下,专心致志地烤着的才打来的兔子肉。
木优鱼就盯着那兔子肉看,还没烤好,已经焦黄焦黄的,还开始滴油了。
一同看着的还有哈士奇。
七爷烤好了肉,用短刀切下了一块,也没个什么作料,便往嘴里塞了进去。
木优鱼很吃惊,那兔子肉有些连毛都没拔干净,她也记得自己慌不择路逃命的时候,看见这附近也没个溪流,那兔子肯定也没洗过。
像七爷这般的富家子弟该是十分讲究的,可他居然就这么吃了。
可现在,有得吃已经不错了,木优鱼捂捂肚子,尽忙着逃命,一天没进点东西,肚里的动静比后背上伤口的动静还大。
她咽咽口水,眼巴巴地看着那兔子肉,可七爷完全没有半点要分她的意思,她也不好意思要。
“嗷!”
哈士奇不乐意了,它也想吃啊!
七爷将那另外一只不曾烤过的死兔子扔给它,哈士奇用爪子拨拨那死兔子,依旧是眼巴巴地看着七爷和他嘴里的肉。
七爷恼了。
特么的,狼居然不吃生肉了,奇了怪了!
但还是切了一块给哈士奇,哈士奇‘嗷呜’一口咬过去,就开吃了。
而木优鱼还是饿着肚子,她望了望七爷,最终还是黯然地垂下了眉睫。
自己将他弄到这地方来受罪,他没弄死自己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惠了,她当时也是被逼得慌不择路了。
一边怕那鞭子落在自己身上受皮肉之苦,另一方面更怕被那几个道士给真的收了。
做人再苦,她也不想做鬼,至少现在不想。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上身都是裸着,就这么被七爷看光了,忙捂了胸,背过身去,只露出一个伤痕累累的背给七爷。
可肚子里的动静一声比一声大,像是千万条虫子在啃噬她的胃,这感觉真不好。
可她更担心自己的命,谁知道那七爷吃了肉,是不是马上就把自己给杀了?
或者是等那老道士来,把自己给杀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哈士奇把自己吃到只剩下一小半的肉往木优鱼面前推了推,木优鱼低头看了一眼,上头除了哈士奇口水还有地上的灰尘。
“帅小伙,你自己吃吧,我不吃。”
木优鱼轻轻出声,那声音十分微弱,她人早已经十分虚弱了,现在只是勉强能醒。
她靠在哈士奇脚上,将背朝着那火堆的方向睡着,虽然被烤得火辣辣的,但好比面朝他被曝光的好。
她忽然问七爷:“七爷,明天你们就会杀了我吗?”
七爷不曾说话,只管低头吃肉。
木优鱼咽咽口水,揉着肚子,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七爷,你叫什么名字?”
七爷还是没回答。
木优鱼便自言自语道:“若是我去了下面,阎王爷问我谁害了我的姓名,我总得答上吧。”
沉默了许久,身后传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荆临宇。”
七爷牙齿说话不利索,发音不准确,木优鱼听了那名字,念叨:“金鲤鱼,我记住了……”
七爷:“……”
“我叫木优鱼,你叫金鲤鱼,一听名字就知道谁贵谁贱。”
七爷:“……”
木优鱼想睡觉,等明天再想办法,可肚子里饿得慌,睡也睡不着。
等了一会儿,身后似乎没了声音,她坐起身去看,见七爷挪了个地方,睡到了离洞口比较近的地方,头枕着地下,手边有一把依旧血淋淋的刀。
哈士奇看着她,用嘴指了指那火堆上,见那里,还有一小半兔子肉。
木优鱼看看七爷,他似乎是睡着了。
木优鱼再看看那兔子肉,再看看自己脚边,有一件七爷的衣服,还包着几颗野草。
她将那衣裳拿起来,抖抖灰给自己披上了,便悄悄地去拿火堆上的肉来吃。
虽然没有油盐,还十分难吃,但吃在木优鱼嘴里,比任何山珍都美味。
肚子里填饱了,木优鱼披着七爷的衣裳满意地睡了下去。
哈士奇睁着眼,看见七爷也睁眼朝这边看了一看。
一觉睡到天亮,七爷起身牵马,木优鱼穿着他的衣裳随着出了山洞,还把昨晚剩的野兔放在蹄花的鞍鞯上。
两人都狼狈,七爷只穿了一身里衣,木优鱼穿着七爷的外衣,洁白的裙子混合着黑狗血和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样了。
七爷在前探路,木优鱼默默地跟在后面,中间隔了只哈士奇。
走了一会儿,不见山野尽头,更不知道下山的路在何方,七爷有些懊恼了,冷冷问道:“你从哪里上来的?”
木优鱼摇摇头:“我当时怕极了,我也没看清楚,只管往没人的地方走。”
七爷不再说话,让蹄花走前面领路,或许老马识途呢!
两人一马一狗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走着,木优鱼四处望望,也忘记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当时她是真的被吓傻了,当生命都被威胁到的时候,其余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如今可如何是好?
她看着那前面的七爷,摸不透他的心思。
两人默默无语,走了一个上午,还是没有找到出山的路,蹄花也找不到路,七爷将期盼的眼神落在了鬼焰身上。
见那鬼焰也正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七爷终于知道,自己养的狼,除了长得凶外,似乎没什么卵用。
也难怪,若真的野狼,那是宁折不屈,绝对不会让人驯养,这狼大概是从小被人训练着,没野狼那般的凶残。
否则也不会被狗日……
走到一半,七爷瞧见路边树枝上有几个果子,便摘了两个,算是早餐了。
那小小的枝头,只挂了五个果子,木优鱼也不认识那是什么果,但看颜色灰暗,大概是没毒的。
七爷摘了两个,吃了一个,留了一个,木优鱼摘了剩下的三个,也是吃一个,留一个,剩一个给哈士奇。
她吃着果子,有些甜,有些香,看了看七爷,忽然明白,他是故意留给自己的。
她摸摸身上那七爷的衣裳,忽然有点暖暖的感觉。
山路崎岖走不得马,两人小心翼翼地下山。
木优鱼吃完了果子,首先打破了僵局,道:“七爷,是你先带人害我,我被迫还手,您现在落得这个下场,不能全怪我。”
七爷没说话,用一根棍子探路。
许久才问道:“你这身手,何处学来?”
若木优鱼没身手,他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若自己早知道,也不会轻易被掳走。
木优鱼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那年,武当山天墉城紫胤真人带着大徒弟百里屠苏和二徒弟李逍遥下山,与我偶遇,见我与他有缘,就传授了一些本事给我。”
“我从来不曾听闻什么天墉城和武当山。”七爷脚步停了停。
“真人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不知,只是因为你不知,不代表它不在。”木优鱼高深莫测。
七爷彻底不说话了,木优鱼也不知道自己糊弄过去了没有,又小心翼翼地道:“我真的不是鬼,只是当时,那白发老头的鞭子太吓人了,我受了一鞭子便差点要命,若不逃,再受个几鞭子,我是人是鬼都逃不了。”
七爷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师叔的打魂鞭是有多凶残,打人打鬼效果都一样,鬼受一鞭子魂飞魄散,人受一鞭子骨断肉烂,就这么一鞭子,木优鱼背上的伤口便差点见骨了。
昨晚上那药起了点作用,木优鱼虽然还是疼,但至少能走路。
木优鱼大着胆子道:“高人不仅传授我身手,还传授了我一些正牙的方子,若是不信,七爷您可以看看木芽儿,不出个一年,她的龅牙就能恢复正常。”
七爷还是不说话。
木优鱼就跟在身后,絮絮叨叨地说那牙槽骨,说那矫正,说那矫正器,说房里的两具骨架子,说平民百姓能弄到一个骨架子是多么的不容易,也不管七爷听没听进去,反正这般个情况,他大概也不会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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