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一走,他们既然也不能再留,唯有跟着出了城,舍弃了太守府中的烤全羊,回军营里去吃白菜炖粉条儿。
白菜炖粉条倒也不难吃,只是吃得多了难免会腻。
不知道怎么回事,石青觉得现在的自己,不管谈到什么事,首要的便会扯到吃食上面去……这一点是受了谁的同化,他是心知肚明的,但却无力改变。
“怎么了?”宋元驹笑起来,道:“这还用问吗?想是躲着那位古再丽姑娘呢,你没瞧见庆功宴那日,这姑娘对咱们主子的‘青睐有加’吗?啧啧,咱们主子哪点儿都好,唯独就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听到此处,石青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无奈表情来,却不打算跟着宋元驹胡诌。
作为立场坚定的‘自家姑娘党’的中流砥柱,他向来是拒绝开这种玩笑的。
于是强行将话题拉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可主子心情不好,似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倒是真的。”宋元驹又抹了把汗,换了一只手握缰绳,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
“可接连两仗都胜的轻轻松松,敌军一时并无还手之力,大捷之日已不远矣……主子怎还郁闷至此?”对此,石青十分的不解,尤其是这两日他留心观察了晋起的一举一动,虽然大事上看似与往常无异,拿起主意来半点都不含糊,但总会在一些微小的细节上,泄露出这是一位非常暴躁的少年。
主子是什么人,岂会真的因为一个示好的姑娘就乱了心神?
“可是‘京城’有了什么变动?”石青见宋元驹不搭腔,又往细了问道。
刻意咬重的京城二字,宋元驹自是听得到,他指得是主子暗下在京城植入的势力。
他选定了晋起为主,晋起亦对他坦诚。
日后的计划,以及秘密进行的事宜,从不会刻意去隐瞒这一文一武的左膀右臂。
而正是这种被信任、被尊重的感觉,越发让石青与宋元驹肯定了自己的选择。
“到底是不是?若真出了什么岔子或阻碍,你可别瞒着我——”石青又道。
宋元驹直被他在耳边念叨的有些头疼,偏生他若骑的快些,石青就立即跟上,他有意放缓,石青也随之效仿,真是甩也甩不掉。
这个书呆子什么都好,偏有一点,你欲同他开玩笑放松神经之时,他却总爱往正事上扯,让人深感无力。
“一切都好着呢,咱们计划制定的如此周全缜密,怎会有什么差池……”宋元驹实在是怕了,道:“我又不是主子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他为何不开心?你若真好奇,不如直接追上去问个清楚——”
没得到确切的答案,石青有些沮丧。
他倒也想问,可问题是……他敢吗?
“哦,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宋元驹忽然道:“主子先前给江姑娘去了封信,江姑娘至今还没回他呢……”
“呃?”
石青一愣,继而道:“不应当啊,前些时日还听应王子四处炫耀……说妹妹给他来信了呢?”
江樱与江浪的关系,目前仍然是个秘密,但宋元驹却已然知晓,而在他知晓的情况下,秉承着不能厚此薄彼的处事原则,晋起也并未刻意瞒着石青。
而石青口中的‘四处炫耀’,指的不过是江浪在晋起面起刻意提起了四五回而已……
“不是说只是要什么解药的么,说来也算不上什么正式的信笺。应王子如此刻意声张,实在是太不够君子了。怎么瞧怎么的‘恃宠而骄’——”宋元驹欲在这方面帮主子扳回一局。
“……那姑娘怎么没顺带着给主子回上一封?”石青仍然纳闷儿。
“顺带着?”宋元驹拉长了尾音重复了这仨字儿,而后忽然忍无可忍地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这书呆子有时候说话还真是……一针见血的厉害!
哈哈哈,顺带着?
他家主子已经沦落到如此可怜的地步了吗?
可偏偏别说顺带着写一封了,就是只言半语的顺带着提上一句,那也是没有的……
姑娘这是怎么了?
“女人心海底针呐……”宋元驹笑够了之后,颇为感慨,且语气透着股感同身受。
“如此说来,主子近来想必真是因为这个而烦闷了。”石青则是满脸同情地下了总结。
虽然这种被心上人忽视的感觉他不曾体会过,但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可以理解的。
同情之余,又暗暗地想: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长期的暴躁与烦闷对身心都是一种极大的摧残,不如他回去便提笔写上一封信给姑娘,求她给主子写上一封半封的,好歹先稳一稳主子这濒临破碎的心神……
……
☆、362:什么玩意儿
钰洲城中,羊羹铺里匆匆一见,冬珠反复问了江樱是否要立即动身随她一起前往筠州,得了江樱的无视之后,也未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带着手下离开了钰洲城。
——只是因为手下的一句耳语,连早饭也没顾得吃,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这幅情形实在让江樱很难不去怀疑她此行不是出于逃命。
但眼下,她也没有心思再去过问冬珠的事情。
她现在满脑子都乱成一团麻了。
“现在怎么办?来都来了,去不去瞧瞧?”
客栈中,华常静剥着橘子,口气云淡风轻,神色却十分揶揄地问道。
坐在床沿的江樱斜了她一眼,分明有些不高兴。
毕竟是被半骗着过来的,换做谁也乐意不起来。
华常静一直强调说她是忘记讲了,但江樱又怎会信。
“去不去啊?”华常静似乎没看到江樱愤懑的小眼神儿,再次问道,眼神里仿佛是在说‘去吧去吧,我知道你也想去的’。
江樱似是赌气一般,将手中的绣枕丢了过去,而后往牀上重重一趟,口气坚定地说道:“不去!”
“诶?”华常静劝道:“你不能为了证明尊严和骨气,就这么委屈自己啊?我保证不会笑话你还不行么?”
“说了不去!”
江樱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度,一个鲤鱼翻身滚向牀内侧,两只穿着湖蓝色印白梅绣鞋的脚搭在牀外沿。
“你这是干嘛啊……?”华常静哭笑不得。
“睡觉——”
江樱将被子猛地一拉,蒙住了头脸,声音顿时闷减了许多。
华常静闻言往窗外瞧了一眼。
正午的骄阳尚且十分刺眼。
“这个时辰睡什么觉?”华常静似乎起了极大的兴致想要逗弄江樱,明知她是出于赌气根本没可能睡得着。却偏还一本正经地说道:“就要吃午饭了,不是说好今日晌午还去街西吃前日吃的葫芦鸡、菜疙瘩还有春卷儿的吗?先起来吧,吃完回头再睡就是了——”
江樱默不作声地在被子里闷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华常静被气到了,华常静静观其变了片刻之后,意料之中的便见这货陡然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
就知道得中招儿。
还不了解这位么。天塌下来。都得先吃饱再说。
“你去找石大哥的时候,别对他们说我也来了——尤其是晋大哥。”
江樱面色认真地抛出这样一句话,便又重新倒头睡了。
华常静:“……”
……竟连性子都改了?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然而饶是心思玲珑的华常静。却也猜不到江樱如此情绪的真正原因。
说生气,江樱自认是没有多大气性的。
毕竟她知道,华常静这么做是为了她好,想给她制造个不那么刻意的机会来见晋大哥——以这种看似‘凑巧’和‘顺便’的方式。好让她一路上极尽放松,没有压力。
这种表面上的功夫。对于现在的她和晋起而言,是十分有必要的。
毕竟军营之中,人多口杂。
这么做,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而起初知道自己被‘拐’。江樱也确实是有些不舒坦的,但归根结底也不是什么坏事……再加上华常静此计的确也可以说是正中了她的下怀,所以还真是气也气不彻底。令人懊恼又无力。
她没有出息这是公认的,她想见晋大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更不用说什么会担心被华常静笑话了。
她追晋大哥的时候,闹的笑话还少吗?
况且事到临头,正如华常静所言,来都来了,不去瞧瞧太可惜了。
但是唯一有一点至关重要的是——她害怕。
若她真跑去找了晋大哥,那晋大哥还不得劈头盖脸的教训她一顿?
不知轻重、胆大妄为,不知顾全大局,花样作死等云云……
至于厚脸皮,不矜持这一类的批评,她倒是早已不在乎了,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真相,说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就算是厚脸皮,她也想努力成为一个让晋大哥省心的厚脸皮。
罢了……
权当没来过吧。
权当今日没遇见过冬珠,权当不知道晋大哥就在数百里外。
权当这只是一场单纯的吃货之旅!
江樱在心底重重地哀呼了一声,紧紧地闭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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