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冬珠的想法却与她截然不同,她坐在宽大舒适的高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腿,忽然又来了一句:“反正,铁定是没我母后好看的。”
江樱很想翻个白眼给她瞧一瞧。
而事实却是,她忍住了没翻,冬珠身后的几名宫女却没能忍得住。
冬珠是没能瞧见几个宫女的表情,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继续品着香茗。
仿佛她这回过来,就是耀武扬威来了。
而跟这样的人同在一条船上,江樱不得不越发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这艘船就被冬珠掀翻过去,累得她也跟着一起掉进这大海里。
而谨慎小心过度了的结果,直接就是……她觉得饿了。
今早出门的时候就吃了两块糕点垫了垫,想着到了酒楼再跟奶娘和梁叔好好地吃上一顿的,岂料半路杀出了个冬珠,稀里糊涂地就被拐到了这里。
江樱悄悄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又瞧了瞧摆在她与冬珠中间的那张高脚檀木小几上的数碟糕点,心里痒痒的。
董嬷嬷教过她,作为一个姑娘家,这些待客用的东西,就是再喜欢,也是不能动的。
不然便是没有教养。没有见识的表现。
思及此,江樱强忍着将目光挪开了来,在心里哀呼着皇后娘娘赶紧过来,觐见完毕也好早些放她回去吃顿饱饭……
或许是她想要吃饭的意念足够强烈,话在心里刚落音,殿外就有了动静。
“皇后娘娘驾到——”
“宸妃娘娘驾到——”
响亮的通传声传入殿中,江樱站起身来。却见冬珠仍然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只伸长了脖子往殿外瞧。
江樱一把将人拽了起来。
摆谱儿可不是这么摆的!
在人家的地盘上还这么嚣张,连最基本的礼数也没有,这不是找削吗?
被江樱强拉着站了起来的冬珠。满脸的傲慢之色,正待“嘁”上一声表达一下内心的不屑,然而一扭头,瞧见了被几名宫女和一位嫔妃模样的女子拥簇搀扶着走来的人。这声“嘁”,便被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想吐也吐不出来了。
这位一身暗乌青色华缎曳地宫装,双眸紧闭的女子,就是风国的皇后吗?
这也……太美了吧……
饶是冬珠不愿承认,可事实却是。这位连眼睛是什么样子都瞧不见的女子,将自家的母后甩出了得有十条街的距离。
江樱也看得傻眼了。
除夕夜城楼上模糊的那一眼,她只觉这位皇后气质独特。可如今近距离的见着了,才知其竟有一副惊为天人的美貌……半点不夸张地说。第一眼的瞬间,江樱甚至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她之前只觉得见过最好看的女子是晋家的表姑娘谢佳柔,可现在见了这位皇后,她才惊觉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这简直是美的超乎了她所能想象的范围……
二人被惊艳的双双愣在那里,已忘记了要行礼的事情。
“不是说冬珠公主和江姑娘,都已经到了?”
皇后没听得到动静,便试探地向一侧的宸妃问道。
由于江樱的身份也不普通,故而在进了第一道宫门之时,就早有丫鬟将情况传达到了未央宫里,说是冬珠公主还带了孔先生家的孙女一同过来了。
宸妃连忙笑着答道:“是啊姐姐,都在这儿呢——想必是头一回瞧见您,还没能回过神来呐!”
江樱和冬珠闻言这才回过了神来,江樱矮下身子行礼道:“民女江樱,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些个说辞,是董嬷嬷顺带着教过她的,但并没划为重点,似不愿过多提及与宫中相关的所有事情,但好在江樱留心记下了,这才不至于口不择言。
“冬珠见过皇后娘娘……”冬珠的口气竟还算正常,脸上亦没了方才的轻视与傲慢。
江樱瞧见了,不由感慨这真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不必多礼,都快坐吧——”皇后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道,没出息的江樱竟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口气都变得不太正常起来:“谢,谢皇后娘娘。”
冬珠也顾不得去取笑她,因为她自己的情况,也并没好上多少。
二人略显僵硬地坐了下来。
皇后也由宸妃扶着在殿中的主座上坐下。
宸妃为她扶了扶背后的银面儿攒金枝靠垫,让她半靠在椅上。
看得出来,这位皇后不光是眼睛瞧不见,身子也是不大好的。
江樱暗暗比较了一下,竟是发现,这位皇后的肤色,比之冬珠这个西陵公主却也不遑多让,甚至还要更白上一些。
只是这种白,是一种略显病态的苍白。
而那一双眼睛紧紧闭着,浓密而卷翘的睫毛一动也不动地伏在眼脸上方,同这白皙胜雪的肤色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让人望之便生怜惜之意,饶是江樱同为女子,却也抑制不住地惋惜着。
虽然说天妒红颜的另一重意思是长得丑的人根本没人去注意,但她还是想将这四个字用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但同时也隐隐明白了为什么皇帝会鲜少带这位皇后出现在公共场合里了——因为还有一个词叫做,红颜祸水。
这样的人儿带出去,不管是哪个男人见了,要想一丁点儿杂念都没有,怕是不可能的。
江樱被这样一张脸美的昏了头脑似的。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着。
以至于她甚至没听到皇后最开始说的那几句话,待勉强回神之时,冬珠正说道:“皇后娘娘言重了。”
什么言重了?
江樱一时跟不上趟儿,只有静静地听着。
“冬珠公主今年多大了?”
这话问的没什么稀奇的,与大部分接见异国公主的程序一样。
后/宫不比前殿,皇后与异国公主之间,自然也不会明着去牵扯国事。只能大致地询问一番个人情况与喜好。谈一谈家常,虽然多是些面子上的谈话,但也算是拉近关系的一种方式。
“今年已经十七了。”冬珠答话的间隙。眼睛半刻也未曾离开过皇后。
这种行为无疑是不礼貌的,但偏生也没人好意思去制止或提醒她……
“十七了啊……”皇后低声默念了一句,后又问道:“那应王子呢,年岁几何了?”
“阿烈他……二十有……”冬珠忽然发现她答不上来。却也没有胡诌一通,或者干脆不理会。而是伸手扯了扯江樱的衣袖,示意她来回答。
江樱错愕的看着她,给这个颜控的公主彻底跪了。
方才还嚣张傲慢的不行,听到皇后来了站也不愿站起来呢。这下连回答个问题,都要这么较真儿,不愿对对方有任何欺瞒了!
她甚至相信。这位皇后就是现在问冬珠打探西陵国的机密之事,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如实奉告……
江樱正努力地将碎掉的三观拼凑回来。却见冬珠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眼神里满都是催促的意味,仿佛在说“干什么呢你快回答啊”的意思。
“二十一了。”江樱答道。
“对,二十一了。”冬珠呵呵笑了两声,又将脑袋转了回去看向皇后。
对此江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二十一了?”皇后似有些讶异。
江樱默默叹了口气。
美人就是美人,连讶异起来,也是这样好看。
五官随便动一动,都令人觉得无法抵挡,只想束手就擒。
“阿烈是我义兄!”冬珠连忙解释道,“几年前他救了我与母后,被父王认作了义子,留在了王宫里,去年被立为了应王子。”
这不光是怕皇后误解了,更是担心别人当真将她与冬烈当做了亲兄妹。
所以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她从来不称呼冬烈为兄长,而是直呼阿烈。
皇后闻言微一点头,顿了一顿之后,轻声问道:“西陵王与西陵王后,身子都还康健吧?”
“好着呢!”冬珠笑着点头。
二人便又聊了些家常话,江樱坐在一旁听着,并不插嘴,也不觉得受到了冷落。
毕竟宫里起初想请的便只是冬珠,她今日被拉过来,就是打酱油来了。
二人又说了好大一会儿,冬珠甚至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于是便端起一侧几案上的茶盏子咕咚咚的灌了大半杯下去。
这‘豪爽’的动作,在列宫女眼中却是异常粗鲁的,面面相觑了一番,眼中多是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宸妃更是不顾忌地低笑了两声,却毫无嘲笑之意,只是道:“早便听闻西陵国风土人情与风国大相径庭,女子也个个豪爽有加,如今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的——”
冬珠是典型的不经夸,当即便露出得意忘形的表情来,并且道了句:“我自幼便听我父王说,女子生下来天生就有些地方不如男子,譬如不够高大,力气弱,容易受人欺负摆布,这些已经足够委屈的了!所以才更要活的随心自在,不去在意被人的眼光,洒脱开心才最紧要!”
“是啊……”皇后面上露出赞同的表情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江樱也觉得这话说的在理。
虽然在风国这样的环境下,显得不通常理,甚至有违纲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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