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莫笑,臣弟又不是真正没有深浅的人,向家的宴会不过是去应个景儿,总不好因为傅氏的一点事,就叫皇兄不得不拿下个五城兵马司的将军做处罚吧?那也未免太浪费了人才。皇兄这会子反倒说起我来?我那不过是问明了事想告辞罢了。”
萧错说的很是随意,可心底里到底警觉顿生,皇帝这番明问,何尝不是在告诉他,虽然皇兄选择信任了他,但也并未全信,且也留了人观察,叫他心里有个分寸,做事不要太过,最好别做出过分背叛的事来。
皇帝见萧错回答的如此顺溜,禁不住拍了拍他肩头:“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语气绝对宠溺,仿佛萧错即便将天捅出个窟窿不要紧。
两个人都是聪慧之人。心里都如同揣着明镜,但总归先前的隔阂是消了一些。
其实,真正的不信任,若是被掩藏在信任的外表之下。会给人一种被诓骗了的感觉。萧错的心目之中皇兄地位之重,又岂能是忍受的了感情欺骗的?
但是,开诚布公了那一段经历,即便有所怀疑都成了顺理成章。萧错如今既是唏嘘,又是心疼。好像这些明面上的怀疑也能够理解了。
总归,多日来压抑的心情缓解了许多。虽有了薄薄的一层隔膜,却也不似从前想象的那般严重了。
二人乘肩轝来往坤宁宫时,皇后早已吩咐小厨房预备好了晚膳,皇帝既说了晚膳要摆在坤宁宫,皇后自然不敢怠慢,且前些日皇后又得了二皇子的提醒,心中对萧错纵然有百般看不惯,皇帝既吩咐到自己身上,便也只能将此事当成正经差事来做。
吩咐宫人预备晚膳之际,皇后与二皇子便与傅萦在侧殿闲聊。
傅萦此时是有些紧张的。不只是近些日连番发生的事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更因皇后看人时眼神不善,就算笑脸再完美,拥有小动物一般敏锐感识的傅萦都能清晰的感觉得到她尖锐的恶意。
但是她也清楚,皇后不会做出格之事。
“听说弟妹身上大好了,如今本宫瞧着却是未曾尽数痊愈,看看人都瘦了。”皇后吩咐宫女,“在去甬道上瞧着,皇上与湘亲王来了立即去告诉厨房传膳。不要饿着王妃了。”
宫女应是,低垂着头强忍笑意退下。
皇后这么说话。倒像是王妃饿死鬼投胎一般。
果然,满满的恶意这不就迎面而来了?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不过臣妇的身子却不是不饿着就能痊愈了的。”尖锐的指出皇后是在借故攀扯来排揎她。
皇后挑眉:“几日不见,湘亲王妃似乎精神了一些,嘴皮子都利落了。”
“不敢。皇后着实谬赞了。妾身笨嘴拙腮的。哪里称得上嘴皮子利落?只是皇后娘娘历经岁月,沉淀了许多令天下妇人都崇拜不已的好品性,不愿意与臣妇一个小孩子家的计较罢了。”
皇后被气的心口疼。这不是暗嘲她一大把年纪了还来为难小姑娘么!
的确,年龄上她大了人家一倍……
这世上最无能为力的除了家室无法选择,身高无法自定义,人心无法把握。便是芳华总会老去了。
皇后被傅萦一句话挫伤了。
外头甬道上,萧错与皇帝先后下了肩轝。就见皇后宫中的宫人远远的迎上来行礼,另有人往里头回去通传。
萧错笑着问:“不在里头伺候皇嫂,在这里候着做什么?”
宫人答道:“回王爷,是皇后娘娘吩咐咱们出来瞧着,只要瞧见了皇上与王爷来了,就立即吩咐摆膳。说是怕饿着王妃。”
回话的宫女长得珠圆玉润,面目憨厚,说出这样一堆实话来,却没觉得有何不妥,倒是一旁的宫人替她捏了一把汗。
而她的话已透露出太多信息。
萧错眉峰一挑。
皇帝见他神色,便已暗自怪皇后多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他才刚与萧错谈好,皇后这里却在难为人家媳妇。
皇帝有些担心,脸色也沉了下来。
那回话的小宫人这才察觉到不妥,紧张的低头缩肩。
正当皇帝想劝说萧错什么时,却听萧错道:“她也是该饿了,其实臣弟也饿了。多亏皇嫂想着我们。”
皇帝怔然,随即好笑的摇头,挥挥手打发宫人:“去传膳吧。”杀意全无。
宫人们都松了口气,各自退下了。
傅萦已随皇后和二皇子迎到了廊下,下了丹墀齐齐行礼。两厢都见过礼,萧错才去拉着傅萦的手,笑望着皇后:“多谢皇嫂体恤周全,竟能想得到要吩咐人去瞧着皇兄与臣弟来没来,一分一毫都不肯晚了弟媳妇的晚膳,皇嫂如此关照,臣弟着实感动啊!”
皇后原本对上皇帝不赞同的眼神时就已在紧张,听了萧错的话更觉脸上莫名发烧。
二皇子见场面有些尴尬,忙道:“小皇叔晚上可要多吃一点,父皇还特地预备了你爱吃的炙鹿肉。”
萧错微笑颔首,转回头感激望着皇帝:“多谢皇兄。”
皇帝摇头,随即吩咐传饭。
萧错带着傅萦不过用了一些,便以天色已晚,恐路遇危险告辞了。帝后并未阻拦。
待到人走了,皇后才不满的道:“路遇危险?这里是京都,难道还能总有危险吗?”
第二百六十四章 想开
皇帝面无表情望着皇后,随即悠然起身便道:“朕还有折子要批,皇后早些歇息吧。”
皇后一愣,忙疾步追了出来:“皇上,您……”一早才说今夜要歇在此处啊!
皇后便明白皇帝是不喜她方才之言,动了气了。
不过是个弟弟,又不是妃子,做什么要疼惜成那样!
纵心中万分不喜欢,皇后依旧僵硬的保持着微笑,与二皇子一同将皇帝送到殿外,行大礼恭送皇帝与苏公公一行人走远。
待人都走远了,二皇子才将皇后搀扶起来。
“母后着实不该说方才那一句。”二皇子低声道:“如今父皇一颗心都向着小皇叔来说话,母后揣摩上意也不该忤逆了父皇的话。难道上一次儿臣与母后说的,您都忘了吗?”
皇后闻言敛额摇头:“你当本宫是个痴傻的?本宫什么不知道?只是一想到这些拉杂龌龊的事心里就仿佛被人塞了石头一般,压的快喘不过气来。这人是个男子,怎么就没一丁点男子的自绝,也成年了也娶妻了,就不能离着咱们远一点!一直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眼看着你父皇将他心肝一样的宠信,母后就觉得自心底里恶心!他不但抢了你这个皇子该有的锋芒,还抢了本宫的!”
“说出来谁信?本宫堂堂大周皇后,后宫妃嫔们争宠尚且手拿把攥的,却要败给小叔子,且是自进了天家的门,就从没赢过。每每稍微有事,你父皇护着的不用问,一准儿是萧无忧。本宫已是觉得自己心力交瘁了!”
二皇子抿唇半晌。才安抚的拍拍皇后的肩头,“母后,日子总会好起来了。况且父皇对您也是极为敬重的,小皇叔是张扬了一些,可到底他是外臣,母后往后切不可如此了。”
“这么说,到底还是本宫的不是了?”皇后恼怒又疲惫的看向爱子。
二皇子便不再多言。只管伏低做的哄母后开心。
萧错与傅萦这厢回了王府。先去见过廖氏与宋氏,让他们瞧见自个儿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让他们放心。这才回了卧房。
一进门,萧错就打发了珍玉他们出去。
傅萦奇道:“我还要卸妆拆头发呢,你打发了他们,谁来服侍我?”
萧错便拉着她到内室去。先是在她红唇上偷了个香,这才按着她坐在妆台前。望着西洋镜中她在灯光下如玉面庞,好笑的道:“自然是我来服侍你了。”低头研究起她的头饰和发髻来,不过看了看就知道今日繁复的发髻要怎么拆。
傅萦抬眸,也看着镜子里的他。比起前些日。今日的萧错虽面色未曾变化,可眉目之间似多了一些舒朗,唇畔不自禁弯起。好像心情很好。
傅萦便知今日皇帝单独找了萧错去,必然是说了什么。否则也不至于让这人连日来多云的心情放晴。
“可是有什么好事儿吗?还不告诉我?”
萧错手中捏着一枚小巧的红宝石花头簪子往后一撤,便有一缕长发散开来,旋拧着散在她脑后,因梳头时用了些平日都不怎么用的头油,这会子那一缕头发还富有弹性的颤了两颤,衬着她精致的面庞有了些别样风情。
萧错先是在她脸颊又了一口,躬身从背后搂着她晃了晃:“我从前没多想,现在才彻悟为何那么多人对美人趋之若鹜情有独钟,古代更有一位东方先生要一年换一次媳妇儿,还专挑年轻貌美的姑娘迎进门呢,原来只单单这么瞧着都能赏心悦目。”
“油嘴滑舌,打哪里学来的?莫不是在我这里练一练,还打算回头去在找那位什么月娥姑娘?”他既要逗闷子,她自然乐得奉陪,只是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这一句,倒像是吃醋似的。
萧错先是一愣,随后就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揉她的脸蛋,“你这小笨蛋,我都忘了的人,亏你还记得呢。”随即敛了笑容:“难道说今日还有哪个不知死的在你跟前提起这档子事?”
“哪里的话。”傅萦自镜子里白了他一眼,抬素手自行拆发卸妆,她的动作流畅又透着一股子优雅劲儿,杏眼指望着自己手上的动作,萧错忍不住搬了个绣墩挨着她坐下,撑颐仔细看她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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