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赫连远想到她听到自己要休了她时,就差欢呼雀跃了,不禁脸色又是一沉,霎时间冷若寒霜。
他只大婚当日,为难过她,可她却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心疼的他呦,事后便下了决心,不再打她的主意,欲要护她周全。为此,今日他才不曾依照青萝太后的吩咐带她一起进宫。
可是,就在他进宫之后,三文传来消息,她竟然出手打了萧染儿,且方才还在慈宁宫大殿,胆敢对他下黑手。
她这是不打算再忍,要怒气反击了?
如此若是放在以前,可谓正中他下怀,正是他想要看到的,但是现在却不然。一切只因,若她终于选择奋起反击,那么他对她的态度,便只能是不喜和厌恶的。
试问,新婚之夜他只欺负了她一次,她便想要离开王府了,若是日后再来,只怕她会逃的更远。
只要一想到她会离自己越来越远,赫连远顿时觉得,自己被她掐过的后腰处,一抽一抽,又疼
了起来。
一时间,原本运筹帷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端王殿下,此刻那张俊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纠结。
这一刻,他心里有一杆秤,秤的一端是坚持原则,另一端则是随心而为,那杆秤这边高来那边矮,此消彼长,却始终定不下来……
气氛,太过僵滞。
云紫璃不知赫连远心中所想,只安静的凝视着他紧了松,松了又握紧的拳头,云紫璃细细在心里数着他握拳的次数。
直到马车行至端王府前,缓缓停下。
车外,车夫禀报到了,云紫璃看了赫连远一眼,见他仍旧冷冷坐着,微撇了撇嘴,率先下车。
然,不等她起身,赫连远的冰冷的声音便从她的头顶上方幽幽传来:“别以为母后喜欢你,本王对你的态度就会有所改变!”
听了他的话,云紫璃倒也不恼,不过是转身对上他的眼:“王爷的意思臣妾明白,还请王爷放心,臣妾从来都不会高看了自己!”
“识相就好!”
赫连远唇瓣轻扬,话里的嘲讽大于夸奖。
“臣妾可以认为王爷是在夸奖臣妾么?”
赫连远的态度,好也罢,不好也罢,如今在云紫璃眼里,都是一样一样的,好她就接着,不好她也不受着,仅此而已!
“不知所谓!”冷冷笑着伸手攫住她的下颔,迫~她与自己对视,赫连远黑白分明的眸底深处,如碎星般波光轻闪,轻视之意明显:“你跟灵溪根本就不能比!”
她跟沈灵溪根本就不能比?
是啊!
这话倒是实话,最起码她没有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没有学着沈灵溪对他始乱终弃!
心中如是腹诽着,云紫璃眼波迷蒙的将他眼里的轻视尽收眼底,屏息片刻,她用力紧咬嘴唇,心中想了想,似是下了很大决心。
眼前这妖孽,太危险。
直到现在她还看不透,他对自己到底抱着何种态度,如若不然,试他一试?!
心中想着,便赶紧行动。
她轻轻抬手,自袖袋里安阳大长公主给自己的那块玉佩。白皙的纤手紧握了下玉佩,递到他面前。
“王爷……可识得这块玉佩?”
赫连远低眸,只余光轻飘的扫过云紫璃手里的玉佩,便怒不可遏的伸手将玉佩夺过,眼中尽是愠意和嫌恶,“你不配拥有这块玉佩!”
云紫璃拿着玉佩的手微微一僵,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赫连远手里的玉佩,竟是蓦地探手,将玉佩抓回手中:“配不配,王爷说了不算,最重要的是,这块玉佩是母亲大人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
许是云紫璃抢回玉佩的举动,惹怒了赫连远,虽是春日当空,他的声音却冰冷刺骨,让云紫璃仿佛置身严寒之中。“莫要以为大姑姑将玉佩赐予你,就妄想本王会惟命是从的接受你……你还不配!”
“王爷说的对,我是不配!”
不是不配拥有玉佩,而是不配让他接受她。
因为,她本就没打算做他的女人,谈何要让他接受?
冷笑着望进他冰冷的瞳眸之中,云紫璃心下冷嘲着,低下头,将玉佩再次摊在手心,好言好语的打着商量:“王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王爷既是觉得臣妾配不上王爷,臣妾便将这块玉佩还给你,你写封休书给臣妾,如何?”
赫连远闻言,冷冽的眸子不禁一眯。
静默之中,他微眯双眼看着云紫璃,云紫璃便也神情淡淡的任她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哂然冷道:“如今因为你,灵溪不肯嫁给本王,你觉得本王会如此便宜的放你离开?”
“既是如此,那算臣妾什么都没有说过!”
说完,云紫璃便不再多言,不怕死的对赫连远投以一个其实我在逗你玩的表情,她下了马车。没有行礼,没有告退,她径直踏上台阶,头也不回的向着大门走去。
那步伐,那叫一个坚定从容,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冷眼看着云紫璃跨过高高的门槛儿,越走越远,赫连远眼底的冷冽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浅笑。
这小丫头,真的不打算再忍了,便跟一只小野猫一般,磨爪霍霍,随时都准备挠人一把。
如今,竟然连他都敢耍了,着实该打屁股!
***
云紫璃跟着孙姑姑进宫,并没有带人随侍。回到暖园时,杏儿和阿媚正在院子里收拾花草,见她回来,两人连忙起身准备与她行礼。
“不必行礼!”
云紫璃不等两人福下身,便如此说了一句,未曾在她们跟前停驻脚步,一路向里走去。
“王妃!”
杏儿看着云紫璃面沉如水的自身前走过,不由蹙眉出声。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想自己静静,你们莫要跟着。”
云紫璃知道杏儿
关心自己,简单说了一声,径自跨进前厅门槛儿,朝着自己的寝室快步行去。
杏儿见状,不明所以,转头看向阿媚。
“可能是平日太闲,今儿折腾久了,累着了。”阿媚看着云紫璃离开的方向,垂眸沉思了下,道。
云紫璃回到寝室,反手将房门关上,然后快步走到榻前,踢掉绣鞋仰躺上榻,十分率性的翘起二郎腿来,将今日在宫里时赫连远那妖孽的一举一动,悉数想了个遍。
虽然那家伙着实可恨,不过她却不能不承认,人家那颜色是真的好,好到让她在琢磨他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的同时,还忍不住多想了他那张脸一下下。
话说,那家伙明着抗婚不娶,背地里却千方百计又把她娶进门,再来还一直欺负她,压~迫~她,却又不放她走,到底意欲何为?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娶不到沈灵溪,亦或是因为青萝太后的原因而迁怒于她?
云紫璃想了想,很快便否定了前者。
那家伙表面深情,实则腹黑,沈灵溪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她能看的出来,没道理那腹黑到掉渣的妖孽看不出。
所以,他对沈灵溪的所谓深情,只会是用来迷惑青萝太后和皇上的假象。
至于后者……看着倒像是真的。
可,若真的是要迁怒于她,这阵子她的安稳日子又从何而来?
脑海中思绪转来转去,好似有一道灵光闪过,却又没办法抓到,云紫璃想了半晌儿,有些气馁的将腿放下,起身,轻整衣衫,行至梳妆台前,拉开上面小屉,将手里的玉佩丢在了里面。
咔的一声,小屉刚刚关上,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和杏儿急切的声音便相约而至:“王妃,不好了。”
云紫璃眉心轻颦,面色沉着地转身对门外的杏儿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她已然让无澜跟清莲和清荷传信,得信之后,清莲和清荷便会带着云紫生离开大长公主府,去往以前她暂居的一处秘密之所。
紫生,从来都是她最大的弱点。
如今紫生安全,那么她便心无所惧,什么都不怕,自然用不着慌乱。
“刚刚奴婢出去送膳具的时候,听听雨轩的半夏说王爷刚回府,便被请去了听雨轩,王爷方才听了侧妃的哭诉大为震怒,只怕很快便要过来找王妃您兴师问罪。”
杏儿想起半夏在与她说起此事时的得意神情,脸色开始发白起来。
“兴师问罪?”
她怎会忘了早前在听雨轩掌掴萧染儿一事,那时候她可是用力十分的力,萧染儿那张脸,如今只怕还肿着,此时当着赫连远的面不用想也知萧染儿会添油加醋的哭诉出来,他震怒在情理之中,而她也早已说过会在暖园中静候他的大驾。
思绪至此,云紫璃轻颦着眉心微微舒展,转身走了几步打开~房~门。
“王妃!”
站在门外的杏儿脸色难看的厉害,看见云紫璃,顿时满脸的自责:“都怪奴婢……”
她是想要云紫璃端起王妃的架子,堂堂正正的在王府立足,但是也十分矛盾的怕王爷跟王妃之间再起事端。
王爷他……
想到她见过赫连远几面,赫连远总是冷若寒霜的俊脸,再联想到他震怒的样子,杏儿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
“瞧你那点儿出息!”
云紫璃看着杏儿哆嗦不停的身子,不由心中暗叹,杏儿一直跟在云紫凤那个草包身边,到底没办法跟清莲和清荷相提并论,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脚跨出门槛,擦着杏儿的肩膀出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