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怎么了?”微微皱着眉头,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楚晨虽然已经明了,却依旧隐藏着几分侥幸。
“你的动作,你的眼神,你的举止,你的作风心思,都不是她该有的。”眼神深邃了几分,卓珏面上的笑意却更柔和了,“至少,她不会让我如此放松。”
真是野兽般的直觉……
眼中似无奈似好笑,她说:“看来我的确不适合扮演别人,即使拥有本人的记忆。”
“的确不适合,你相比她,是在单纯了些,就连手段也不及她三分。”想到那个女子,他眼中似有追忆和叹息,“她什么都不错,就是太喜欢独占了……她容不得自己的丈夫喜欢着别人。”
“表哥……姑且如此叫你吧,你知道她如此,为何还要给她选择这样一个丈夫?”
“她太任性,季若华这样性子温和的人适合他。”
“可笑!你的臣子,你不会不了解,他的性子温和,除了对您的贵妃娘娘温柔过,他对谁好过?”讥讽的说着,她微挑的眼角似乎在笑,那笑明明该死明媚飞扬的,然而却让人的心都忍不住冷了。
那般矛盾的美丽和她真像……他曾经便是沉溺在那个女子眉目的温柔笑容中,难以自拔。
只是细细瞧去,却又不像了,她的眼虽然是冷的,但是却不是漠然,分明是怒到极致之后的清冷。
若是那个女人……她哪里会管别人的死活呢?
可是即使是那样——他还是恋她如狂。
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吧?只是……这是事实,他这位九五之尊,曾经恋上一个他渴望,却遥不可及的女子。
“你知她?”
“我得了她的所有记忆,便是承了她所有的爱恨。”
“她能爱谁?她最爱的不过是自己。”
“她心慕你。”
这句话如惊雷之白自混沌黑暗处冽声而出,刹那间照亮天际,却又随后寂灭。
他眼中的色彩在那一瞬间分外鲜明,似苍山白雪,又如万里阴云,分明是俊朗的眉目,好看得令人痴迷,可是此时此刻,却冷得惊人,阴沉得吓人。
他浮现了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声音柔和,然而他的话在楚晨听得之后,便觉得那个女子的痴心,可叹又可笑,更可怜:“她心慕我,那是她的事,与我有何关系?”
这还是那个女子所认为的,虽然看似冷漠,实则心软的皇上表哥吗?
“她是你最疼爱的表妹!”
“她不是!在她害死我皇后的那个时候,我对她就只有面子上的情分了。”
“……不可能!”楚晨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惊异,“在我所拥有的记忆里,根本没有。”
“那是因为,我封了她的记忆。”
心中忽而伸出极致的怨怒,她冷冷一笑,随手拎起酒坛灌了口酒,瞧着坛子里也没剩多少就,便把酒坛往屋顶下一扔,就为了听个响。
“既然不在乎,为什么还要封了她的记忆?”他这样做,她会以为他的心里还是有那个女子的。
“她是郡主,是我表妹,就算我不在乎她,可是母后在乎她,姨母也只有她一个女儿。”
“所以,你放了她一马?”挑了挑眉,她动了动腿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神色清冷淡漠中带着几分讥讽,“你要怎么做不关我的事,那个人现在已经死了……被你,还有她母亲的自作聪明害死了。”
“你还在,她就不算死了。”
原来他看见的只有那个女子的身份和他相近的血缘。
“我不死,可是容华郡主会死。”她声音极轻,带着几分柔软和饮酒后的沙哑,听在卓珏的耳中,复杂万分,“苏亦承,你真的让人又爱又恨……”
听到这个名字,卓珏恍如雷劈,眼中有着说不尽的茫然无措。
“你是……楚晨?”
“和你结婚的是我,却不是你想的那个楚晨。”
你能认出我不是容华郡主,为什么却认不出来我究竟是谁?可是我认出你了——苏亦承。
曾经的我对你如痴如狂,也因此得知你出轨之后那玉石俱焚的绝烈顺了那个女子的心意,也顺了自己的心意,而如今……我还是会顺着自己心意的。
我不会因为你是曾经让我恋恋不舍的人,便绝了自己的心之所向,徒留那对佳偶,两两相望,却不相触。
她体会过那种感受过。
“哦?”他眼中似乎有失望,也有释然和了然,“按照她的行事风格,的确不会把自己和别人都逼得无路可退。”
“你还挺了解她的。”瞧了他一眼,她此时心中翻涌着不知究竟是何的情绪,是吃醋?似乎不是……她没有曾经那知晓了他出轨之后,悲而伤而怒的感觉,甚至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释怀他心中拥有另一个女人的事实了。
“当初爱她爱了十几年,追她也追了好几年,她是什么样的人,说实话……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有过失望,可就是觉得放不下,之后却是沉溺其中了。”似回忆到极致欢喜的情景,他露出一个温柔得醉人的笑容,然而楚晨却有些可怜他了。
“所以?”
“我输给她了,一输——就输了永生永世。”
“永生永世?你还真高看自己。”她冷嘲一笑,忽而拂袖踏风远行,只有悠悠扬扬的清越之声自远处传响而来,“我都不敢轻许一个人永生的喜欢,永世的爱,你就这么确定?再问一句,连月枝在你心里算什么?”
卓珏,或说是苏亦承,此时他满目茫然不解。
天下女子虽然千千万,性子也各有不同,可是那姑娘的古怪脾气,他可真没瞧见过多少。
随意一句感叹,她这么就这样了?
可笑,真真是可笑至极!
自以为是的轻许永生永世,真以为对方会接受?没准那些都只是为了自己骗自己而产生的谎言。
漫长无尽的永生永世中,谁知道此时的未来会发生?也许更强烈的情感,更让人沉迷的爱恋,都会出现,然后让人将之前遗忘……
她不就是这样过来?曾以为自己永生难忘的伤痕,不过那个妖魅男子轻轻一笑间的温柔,她便忘却到海角天涯去了。
她承认,她对洛子初不只是爱,更多是的痴迷,痴迷他妖魅却不妖媚的容貌,痴迷他从来朗烈却独对她温柔的笑颜,还痴迷……他对她的迷恋。
能得那般风华绝代的男子倾慕,她怎么可能忍住不心动呢?
况且——她要看看,这个和她有着相似机遇的男人,他会坚守自己的本心多久。
她自己早已经忘却初衷,而他……还能坚守着他那在她看来可笑至极的痴恋多久?他是将他人看成替身,还是真心心动,这事她不知道,也瞧不出,但是她还是会顺着本心,帮着连月枝逃离这皇宫……
不是将连月枝和季若华当成他与她的博弈,仅仅只是心之所向吧了。
人生在世,所求风流,不就是随心所欲,任我纵横吗?
☆、第34章 美人绝世(十一)
她怜惜那个女子,于是她愿意出手帮她。
能不能成功——就看她和他之间,谁的手段高出一筹了。
这不是事关天下山河的赌局,却关乎那个风华绝代,却可怜得深困深宫,难见天日的女子的一生。
幽幽长笛鸣冷宫,阔阔山河不入目……
那样的女子,应当是富贵荣华不入目,潇洒人间我自在。
“三月燕子随春归,柳色青青芳草碧。
长天阔阔云与风,烈日高照任艳华。
桃花且夭夭,繁花笑流水。
君不知,高处清寒心难暖,红尘喧哗尽纷纷。
有女妖且媚,惑君求一醉。
红罗帐暖春意迷,烛火摇摇泪落案。
容颜倾世艳无双,一身清华月如幻。
公子拈花回眸笑,可知惑妾一生情?”
随意拨着琵琶,幽幽怨怨的曲调轻声唱出一双美目乘着盈盈泪水,欲落却未滴。
苏亦承……苏亦承……
为何你总是这般冷情呢?
爱了一个又一个,却自以为情圣,心中只有唯一一个她,这是何等可笑?
我不否认我曾经爱过你,但是那只能怪我识人不清,受了伤,伤了心,因此,我对你有恨。
但是,我更恨的是命运捉弄,让我骨肉离别,爱人离殇。
我用永不见为代价,离别了我的孩子,抛弃了我的爱人,谁都不能怪我,我也怪不了自己,因为孩子和他,对我是同等重要。
“幽幽梦成空,此生离殇红颜泪。怜,怜,怜,只惜醉酒难解愁……”
清润的男子声音也响起,楚晨急急忙忙的用手帕拭了眼泪,回头瞧去,只见季若华腰间别着玉笛,站在门口。
他容色憔悴,发簪微有散乱,唇边有隐隐的水光,眼色迷离,一股子酒味迎面扑来。
借酒消愁的看来不只是她,原来还有他。
那酒味并不重要,但是却微有些刺鼻,看来是烈酒了。
她自恃千杯不醉,可她这名义上的谪仙夫君可就没那么好的酒量了。
“长恨鸳鸯别离苦,且哭牛郎织女隔银河……”
文人骚客都这样吗?一醉酒就大发诗性,不过这些诗读起来是好听,可惜……愁意太重了些。
苦笑着,她从椅子上起身,将琵琶轻放归为,把醉倒在门口的季若华拽了起来,然后把他推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