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一怔。
老祖宗又道:“恒瀚是喜欢思璐,可做妾,是思璐自己选的。她不肯嫁给恒逸,情愿做妾。”
柳氏呆呆站了一会儿,泪水花了胭脂,她浅浅笑了起来,道:“给那种污了自己清白的人做妻子,不如做妾,不如做妾!可我却被蒙在了鼓里这么多年,我当初要是知道姐姐是被常恒逸害了,我才不会嫁给他!”
“你恨恒逸,恨赵氏,这都罢了,你何苦连恒瀚一并恨上?甚至要让恒瀚和郁晔父子反目成仇?”老祖宗叹息道。
“我恨他,恨常恒翰!”柳氏抹了一把眼泪,沉声道,“他是个见异思迁,没有担当的男人。赵氏下手狠毒,这二十年,死了多少女人?又有几个妾室通房小产?我不信常恒翰没有一点疑惑,可他,从没有关注过。他拥有过很多女人,却没有保护她们的能力。现在看来,他保护不了任何人,妻子、妾室、儿女,他一个也保护不了。”
老祖宗闻言,不由坐直了身子,急急问道:“郁映呢?郁映在哪里?”
柳氏摇了摇头,笑容里带了一丝轻视:“我不知道。我做的,我认下,我没做的,我答不出来。郁映逃婚,是她自己的事情,不怪我。”
老祖宗的唇动了动,可她终究没有再问关于常郁映的事情,她知道柳氏所言非虚,柳氏做了的不会赖,没有做的,问了也白问。
而现在,事情的重点应该放在收拾烂摊子上,绝不能让柳氏和贤妃娘娘一道,把常家带上绝路。
老祖宗又捧起了那盏凉茶,一口一口抿完,已经入秋了,凉茶咽下去,连身子都有些凉意,老祖宗顾不上那些,她抬眸与柳氏道:“不仅仅是恒瀚和郁晔,你要把整个常府都牵连上,暗阁里的那瓶药粉,若不是我匆忙进宫,常家说不定已经完了。柳氏,以贤妃之力,不足以至此,她投靠了谁?为了替思璐报仇,为了小皇子的将来,她把宝压在了谁身上?”
柳氏的身子晃了晃,她紧咬牙关望着老祖宗,在对方那双沉沉湛湛的眼睛里,她看到的是满满的算计。
老祖宗不等柳氏回答,道:“小皇子年幼,上面还有众多兄长,现在看来,与宝座无缘,可是,圣上身子康健,若再有十年二十年,小皇子当真没有机会吗?柳氏一族作为外戚,扶不起小皇子,可若有我常氏呢?同样是赌将来,赌那一位登基后会善待幼弟,不如赌得更大些。柳氏,你想一想,思璐是为了贤妃娘娘的步步锦绣,为了柳氏声誉而做了妥协,你们应该要比我更珍惜,不是吗?”
柳氏沉默无言。
贤妃投靠了谁,柳氏并不清楚,即便是亲如姐妹,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还是要谨言慎行。
贤妃娘娘好几次与柳氏说过,小皇子太小了,若他只是中庸之才,将来兴许能得平安,可若是聪颖过人,怕是会惹来不少麻烦,偏偏,圣上算不得年轻了,后头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贤妃为了小皇子,不得不投靠其他人,为了生存,必须有舍才会有得。
只不过,人心隔肚皮,兔死狗烹的事情多的是,柳氏担心过,却也无可奈何。
老祖宗的提议是另一条路,但这种时候提出来,柳氏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她道:“我为何要信?当初你们答应扶持娘娘,可娘娘这些年……”
老祖宗摆了摆手,道:“对,她走了二十年才走到四妃之列,看似久远,可你不要忘了,后宫三千,有多少人一辈子连圣上的面都没见过,又有多少人穷其一生也不能独掌一宫之事。我不敢说,她能走到今天全是常氏的功劳,可若没有常氏,在那个花无百日红的地方,她也许早就凋谢了。其实,她早该位列四妃,可她费了十几年才生下了小皇子,这一点,我帮不了她,谁也帮不了她!”L
☆、第二百五十二章 性命(七)
有没有子嗣,往往能决定后宫里一个女人的命运。
柳思琼再受宠,可她常年没有一个皇子傍身,要想叱咤后宫,的确是一桩难事。
可肚子争不争气,只能靠柳思琼自己,旁人哪里帮得上忙。
柳氏知道老祖宗说的在理,可她依旧心有不甘。柳思璐死得太冤,她们姐妹为了复仇又做了这么多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动动嘴皮子就收手了?
况且,有些事情,埋在心里还好,一番放在了台面上,那就如砸碎了的铜镜,再也圆不上了。
柳氏是破釜沉舟了的,以至于到了这一步,她若为了小皇子的将来而放弃复仇,她要如何面对老祖宗,面对这家里的每一个人?
“怎么?信不过老婆子?”老祖宗似笑非笑。
柳氏笑得讽刺,她当然信不过,慢慢十几年,未来如何,谁能说得准?再说她自己,在老祖宗眼皮底下,她未必能活到小皇子长大的那一天,也许会和柳思璐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个深宅大院里。
再说了,常氏把小皇子推上了皇位,那就是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小皇子身上,等小皇子荣登大宝,贤妃娘娘稳坐皇太后之位,秋后算账时,常氏岂不是成了俎上鱼肉?
柳氏嘴上未答,可她心中所思所想却瞒不过老祖宗,老祖宗的手指抚着手腕上的佛珠串,那是今年六月十九入宫陪太后听佛经时,太后赏下来的东西,老祖宗自此之后一直戴着,她笑着道:“觉得我是在养虎为患?缓兵之策?柳氏啊柳氏。朝堂争斗绝非后宅算计能比拟的,皇位之争,做皇子的时候避免不了,当了皇帝之后也避免不了,二十年前永王兵败自刎,二十年后你们还在拿永王的余孽做文章。小皇子即便有朝一日君临天下,你柳氏一门。能护住他吗?皇权之争。我见识的比你多,我常氏经历的比你柳氏多。”
柳氏垂下了肩膀,她明知道老祖宗就是缓兵之计。可她反驳不了,她清楚,老祖宗说的都是对的。
柳氏一门今日之荣耀,全来自于贤妃娘娘。他们是靠贤妃娘娘的庇护,才能在这数不清多少勋贵世家的京城里保有一席之地。若贤妃受难,柳氏无能为力,要说辅佐小皇子,娘家人有多少能耐。柳氏还是心知肚明的。
是依着贤妃娘娘的心思把宝压在其他皇子身上以图平安,还是搏一把,以求将来至高荣耀?
柳氏紧紧凝视着老祖宗的眼睛。她的脑海一片空白,但很快。她就懂了。
机会看起来是平等的,在小皇子长大之前,常家和柳氏要比试一场,柳氏若能聚集自己的力量,将来可以不仰仗常氏之力,他们完全可以在事成之后一脚踹开常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柳家人迟迟不能崛起,那就要让常氏拿捏着,给常氏荣耀,在皇亲出身的老祖宗去世之后,让常府依旧风光不减。
柳氏咬着牙,心中含恨,这与她和贤妃的初衷相去甚远。
老祖宗在此刻又把柳思璐搬了出来:“如果是思璐来选,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老婆子的条件。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下去两败俱伤,思璐会让利益最大化,她为了当初还是秀女的贤妃娘娘牺牲自己,贤妃娘娘也该为了思璐抓住机会。”
如果是柳思璐,会做怎么样的抉择,柳氏心里知道答案,她也清楚怎么做最好,可心中不甘难以消去。
涂氏看得出柳氏已经动摇,她稍稍松了一口气,道:“六弟妹,我知道你心里恨,但你静下心来想一想,你七姐姐是希望你替她报仇,还是让柳氏满门荣耀?”
柳氏沉默。
柳氏族中男子,没有几个当官的料子,柳氏一门是以美姿容闻名天下的。
她和贤妃两人是可以扳倒常氏,就算是与虎谋皮,也能让常氏万劫不复,可那之后呢?贤妃穷其一生,也只能是皇太妃,等她过世后,一个闲散王爷的外家真的能更进一步吗?还是等新皇登基,再想方设法在后宫里扶持新人?
那样的将来,与老祖宗展现给她的将来,差太多了。
是快刀斩乱麻,还是拼一把?
柳氏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良久之后,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唇角弯弯,笑容里带着无奈和嘲讽:“和老祖宗比,是我太嫩了。”
老祖宗依旧摇了摇头,似是说与柳氏听,又似是说与其他人听,她道:“一个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总能追寻到根源,那就是他心中所思所想,可偏偏,人心又是最复杂的东西。饶是老婆子活了半辈子,也有看不透的。”
柳氏一怔,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问道:“老祖宗是说红笺?”
“是啊,在让她去给恒瀚做妾之前,她在松龄院里十余年,老婆子自问从没有亏待过她,可她却站在了你那边。”老祖宗苦笑道,她这一生拥有了许多忠心,也被人背叛过,本应该对这种事情不再在意,但也许是年纪大了,想起那个像孙女一样看着长大的女孩,老祖宗还是会有些心痛。
红笺眉心的那一刻朱砂痣,就像是落在了老祖宗的胸口一般,又好像那一剪子也跟着刺入了她的胸口一般。
柳氏低低叹了一声,她把散落的额发拢了拢,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而后缓缓说起了红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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