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秦大人的腰牌,见到常郁昀并不困难。
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和印象之中竟是相去甚远。他已经不再是名满京华的常家五郎,不再入京城少女的怀**,胡渣挡了**,眼底再无桃花。
地牢之中,阴冷难耐,尤其是楚维琳小产过的身子,越发受不了,她皱着眉头看着常郁昀。
谁都没有说话,侍卫的脚步声传来,放下一壶酒,两个杯子。
楚维琳嗤笑,还是满了酒,递了一杯给常郁昀:“我去见过老祖宗了,瞧那样子,大抵也就是这半个月了,正好与你那些叔伯一道,一并走了黄泉路。”
见常郁昀蹙眉,楚维琳收回了他不愿意接过去的杯子,低头看着酒中倒影,道:“我还是头一回知道,娶我进门是你的主意,我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弟弟,你赔上了整个常家,我和你,也算是扯平了。”说罢,仰头饮下杯中酒。
嗓子在一瞬间烧了起来,楚维琳面色大变,杯子落地一声脆响,她双手卡住脖颈,身子摇摇晃晃。
常郁昀一把拉住了她,捏着她的下巴想叫她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楚维琳握住了常郁昀的手,那手还是记忆中一般的骨节分明:“没用的,他想杀我我岂有活路?我已无牌再与他周旋了。”
“与虎谋皮,你何苦来哉!”常郁昀明白楚维琳说的是真话,怀中的她已经痛得站不起来了,连带着他也一块往地上倒去,常郁昀闭目长叹,有些话若不说,恐怕是再无机会了,“琳琳,从一开始我想娶的就是你,你已经忘了,我却还一直记着,小时候你跟着三叔母来窜门子时的模样。
那日我以为在竹苑里的是你,却不想是小赵氏,就因如此,老祖宗逼我娶了她。
选填房时,我存了私心求老祖宗成全,不曾想会害死你的父亲,热孝上轿、弟弟过继,以及恒哥儿的存在,一样样都横在我们之间,我没有告诉过你,只是因为,开局错了,说再多也无用了。
只是琳琳,我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过!我们二房和长房不合,你设计分家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舒服了就好,可不曾想你是要整个常家都赔进去!”
楚维琳垂着眼帘,有些迷糊了,她感觉得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可耳边常郁昀的话语是那么清晰,她逃不开躲不掉,一字一字都落到了脑海里。
那些字句之中,有多少真的,又有多少假的?他从一开始就纵容她设计的分家?
可自己到底是要死了,常郁昀何必再说些假话来骗一个将死之人呢?
楚维琳一点点用力,紧紧握着常郁昀的手,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是了,那双眼中已无桃花,而剩下的是痛楚是遗憾是不舍,还有爱恋。
楚维琳扯了扯唇角,泪流满面,嗓音已经沙哑,可她还是要说:“大赵氏不是我设计的,一开始我想要的不是抄家灭族……”
话音未落,已觉浑身无力,常郁昀的身影模糊一片,她已经看不清他的眼睛了。
弥留之际,楚维琳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常郁昀附在她耳边的喃喃低语:“如果一开始娶的就是你,也就不会这样了吧……”
是啊……
如果开局对了,又会是怎样?
第一章 绢花
“姑娘可醒了?”
楚维琳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了已多年未闻的声音,她顾不上细细想,抬手挑了幔帐。
入目的,是一张“荷亭儿戏”屏风,屏风后头转过来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嬷嬷,正是刚才问话之人。
“陆妈妈……”楚维琳唤了一声,声音沙沙。
陆妈妈闻声笑了:“姑娘赶紧起身吧,莫误了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奴婢去吩咐厨房备些蜜糖,给姑娘润润嗓子。”
等陆妈妈走开了,楚维琳垂着眼眸,许久未动。
她有些迷糊了,明明上一刻是地牢之中毒酒断肠,脑海之中盘旋着为常家妇五年的艰辛苦楚,再毒的酒又哪里比得过小产之痛,面前常郁昀的身影那么模糊,模糊得她丝毫记不起他说了些什么,自己又答了些什么。
楚维琳静静坐了片刻,感受这个静谧的清晨。
这样的清晨是她格外熟悉的,在未出嫁的那些日子里,她每日一大早就要起身,去祖母章老太太的屋子里请安。
章老太太为人严苛,若去得迟了,少不得受一顿训诫。
她从不敢去得晚了。
眼睛一闭一睁之间,仿若是一个漫长难捱的梦境,但楚维琳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一切。隔世的一切。
她回来了,不明原因。
就好像那年她好端端从二十一世纪出现在这里一样,寻不到原因,却不得不接受。
那时的惊恐、不安、彷徨还深深埋藏在心里,什么人也不认识,什么事都做不好,起码,现在的她不是两眼一抹黑。
宝槿伺候了楚维琳梳洗,又取来了准备好的衣服。
楚维琳看了一眼,是初秋衣着模样。
更衣、梳头。
楚维琳望着镜中少女,皮肤细腻,眉黛弯弯,唇红齿白,几年后的病态倦容在这张脸上寻不到分毫痕迹。
正琢磨着问一问宝槿如今年月,宝莲挑了内室帘子,捧着几枝金桂花枝进来。
“姑娘,闻闻这味道香不香?”宝莲笑弯了眼,把花捧到楚维琳边上,“昨夜里突然开了,奴婢一早就去花园里剪了,开得呀可喜人了。一会儿插在瓶中,这满屋子都是花香。”
楚维琳突然闻了桂花味道,脑中划过一丝印象,还未来得及回忆一番,陆妈妈也跟了进来。
“宝莲,既然剪了来你赶紧插瓶吧,别打搅了姑娘梳妆。”陆妈妈笑盈盈道。
宝莲应了一声,出去了。
陆妈妈对着宝莲的背影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一见宝槿正手脚麻利地梳头,便住口不提了。
楚维琳收拾妥当,走到东次间。
桌上放了一只白瓷凤尾瓶,宝莲已经把金桂都插上了,她上下看了楚维琳一眼,过来扶她到桌边坐下:“姑娘打扮得也太素净了些。太太留下来的首饰头面,姑娘从来不戴。不如插些金桂吧,只插一簇,小巧却点睛,也不招摇,还能有点儿香气。”
说罢,不等楚维琳回答,宝莲已经从桌上挑了一枝金桂,仔细寻着合心意的一簇。
楚维琳抬眸看向宝莲,之前出现在脑海中的印象已是无比清明。
她记得这一日。
宝莲是楚维琳奶娘的养女,打小就做了她的贴身丫鬟,因着奶娘的关系,楚维琳素来器重她。宝莲很喜欢花草,屋子里院子里摆什么花都是宝莲在收缀。
前世的这天,楚维琳听了宝莲的劝,在耳边插了一小簇。
可谁也没料到,章老太太突然就闻不得这些花花草草的味道,叫楚维琳这点儿香气一冲,当时就拉下了脸。
便是丫鬟、婆子们帮着说了几句好话,最终也还是在天井里跪了半个时辰。
思及此处,楚维琳摇了摇头:“太素了?既然你这么说,宝槿,去盒子里取支绢花来。”
宝莲一愣,还要再劝,宝槿已经捧了盒子出来,放在桌上打开:“宝莲姐姐最会挑这些了,姐姐给姑娘选一支。”
楚维琳亦抬头等着宝莲挑选。
宝莲笑着挑了,又亲手给楚维琳戴上,宝槿捧着镜子,前后照了照。
楚维琳瞧了也满意,点了点头:“好看。”
“谢姑娘夸奖。”宝莲收拾了东西,道,“再过半个月就是三姑娘及笄之礼的日子,奴婢记得之前花朝节时三姑娘有送几支绢花过来,一会奴婢挑一挑,姑娘去贺喜时戴上,三姑娘一定高兴。”
楚维琳颔首:“是该戴的。”
宝莲送楚维琳出了居住的清晖苑,宝槿随她一道去章老太太的颐顺堂。
楚维琳来得不早不晚,章老太太端坐在罗汉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和三太太何氏说着话,何氏的幺女楚维瑷拘束地坐在一旁。
移步上前,楚维琳规矩一丝不苟请安行礼。
章老太太睨了楚维琳一眼,目光停留在她耳后绢花上,眯着眼睛叹道:“这花儿做得倒是巧,粗看一眼,还当是真的。”
何氏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媳妇一眼瞧过去,也是看差了。”
“绢花有绢花的好。”章老太太打量着道,“维琳模样好,不该整日学我这老婆子一般素净。这绢花是哪个做的?让她多与你做些。”
“祖母,是宝莲做的。孙女吩咐她多做几支。”楚维琳说罢,偏头看向坐在绣墩上的楚维瑷,笑了,“八妹妹喜欢什么花的?晚些做得了给你送去。”
楚维瑷惊喜,低声道:“谢谢六姐姐。”
章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是该如此,维琳,也不能忘了其他姐妹。”等楚维琳应下,章老太太缓缓道,“坐下吧。”
在楚维瑷身边坐下,再看一眼章老太太神色和蔼模样,楚维琳暗暗舒了一口气。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分明是为了一簇金桂跪在天井里,今时换成了绢花,又三言两语添些姐妹亲厚之感,得来了章老太太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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