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君若连忙制止,说:“民妇怎能让皇上做这事?”
赵祯笑笑,推开她的手道:“你忘了,下了朝你我就不再是君臣,而是朋友。”滚烫的茶水倒进茶盏里,水受力冲上了杯沿,卷着茶叶奔腾而过,他叹了口气,眉宇间隐隐有些失落,“君若,你就不能像那年七夕夜时对待我吗?我也需要有个人可以让我放松一下,而不是每日故作姿态啊。”
她抬眸,盯着他疲倦的神情好一会儿,慢慢收回目光,“也许是地方不对吧。”
赵祯微一愣,随即笑出声来,“这个理由成立。听说你成了闵子千的关门弟子,我真替你高兴。”说着他举起茶盏,朝公孙君若那边伸了伸,“以茶代酒祝贺你!只是你走的匆忙,所以你要罚三杯。”
被他的话语逗笑,公孙君若端起茶盏,与他的相碰。
阳光灿烂,蝶儿翩飞,龙井茶的醇香在唇齿间流转,久久不散。这一路上,公孙君若也确实有点渴了,在庞妃那里也没喝一口水,所以当茶水入喉时,她只觉旱地遇上了甘霖,瞬间令她干渴的喉咙得到了滋润,不知不觉竟然也喝了三四杯。
途中侍女不断地上前来给她添加茶水,和赵祯聊了她在闵子千身边学习的事,也谈了洛阳那个地方的人文等。
“你不问我那女人的事吗?”在中间赏花的片当,赵祯主动提起来,“让你去给她看病却不告诉你最近所发生的事,你不好奇吗?”
公孙君若抬头看着他黝黑的眼,片刻后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作为旁人的我应该没什么资格过问吧?”
赵祯愣神,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直到他的嘴角再次翘起,只是此刻的笑容,明显多了层无奈,“是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时候,我也想过过普通人的生活,一个妻子、一双儿女,男耕女织,日起而作日落而归。”
公孙君若低着头不说话。她感知到了他的无奈和深沉的疲惫,而他肩上所背负的,是她无法想象得到的,她现在所见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庞妃能好起来?”
手指摩挲着杯沿,她如实回答:“娘娘得的是心病。”
心病就得要心药医,否则再好再名贵的草药也于事无补,即便身体补好了,也只是徒有一副空壳子,一具行尸走肉。
“朕知道了。”
她不会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样的安慰话,她说过那是他的家事,她无权干涉,所能做的就是他吩咐她的而已。
“君若,既然回来,有空多到这里坐坐吧。”
她翘起嘴角,说:“如果是谈心,这不是最好的地点,而且蕙质兰心的大有人在,君若只是在医术上胜人一筹。”
正说着,苏公公过来禀报说惠嫔请求接见,年轻皇帝点点头,让苏公公回去传话。知道他有事,公孙君若便起身先告退,往回走了一段距离,见到女子熟悉的脸孔,不禁“咦”了一声。
惠嫔对着她点头致意,来不及多说话就走向亭子里。她回头望着那抹离去的倩影,只觉得比起第一次见面,她的举手投足间多了层自信和坦荡。
回到开封府,还没进院子,就被赵虎告知说展昭心情不好,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午饭也没出来吃。她诧异地看看他,确定他说的不假,便先去厨房下了碗面条再回房。
窗子和门都被关得严严实实,她推门而入,只见那个意气风发的侠客坐在床沿上,下巴靠着交叉的手背,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也不晓得在看什么。而她觉得,似乎在他周遭,笼罩着一层悲伤,很浓很浓的悲伤。
她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托着碗筷说:“赵大哥说你没吃午饭,我给你下了碗面,趁热吃吧。”
“……我吃不下。”好久他才闷闷回答。
似乎在她没回来之前,他哭过了。
把碗筷搁在桌上,她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当一个人心情不好时,安慰未必有用,反而无言的陪伴能让对方心里好过一点。
日影偏斜,穿过木窗格子的阳光散落了一地,随着日头的向西运动,撒在地上的光斑被一个个拉长变扭曲。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空气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这样的寂静,仿佛话语成了多余的。
她晓得他最后会说,所以她不会强迫他,而是等他愿意。她现在做的,便是陪伴。
“师父他……走了。”
好长的时间,展昭沙哑的声音才回荡在房间里,那么的支离破碎,那么的悲怆,好似他花了很大的劲儿才能道出这个事情。
他的师父走了,那个视他如己出的师父,那个在他身重剧毒命不久矣却甘愿传授他几十年功力帮助他逼毒的师父死了。孟若虚于他来说,不仅仅是师父,更像是父亲那般的存在。传授他武功,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教他宁可行得正也不要被权利所迷惑……
他的师父走了,以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老者身份走了。
“白玉堂说他是被我逼得上吊自杀的。”展昭尽力想要用最平缓的声音去说,可是到最后,却发现颤抖得厉害。
公孙君若倾过身去,侧边拥住他搂着他的脖子,仍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抱着他。
“其实我也会想,是不是真的是我逼死了师父……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春妮,可是我辜负了他……他救了我两次,而我却……来不及回报他……我……”
脖子里有温热的液体滴到,他哭了。
这是他第二次哭,第一次是为她,第二次是为他的师父。
侠客的眼泪很珍贵,因为他一辈子也许顶多也就哭一两次。看不到他流泪的样子,可是她的心阵阵发酸,似乎能与他感同身受。他的悲伤,他的痛苦,他的绝望,他的自责,他的懊悔等等等等,她都能体会得到。
她更加用力抱紧了他,几乎两个人都贴在了一起。他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即使外面阳光明媚,她也觉得那光照不进他此刻的心里,而他宛若身处冰窖那般,除了彻骨的冷还是冷,而她只能借以拥抱的方式来温暖他的人和他的心。
“君若……君若……”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两只手如同铁钳一样捁住她。
“嗯,我在这里。”手臂被拽得很疼很疼,他一个习武之人,力气又是那么的大,这样一捏就如同要把她的手臂生生捏断一样。她痛得眉毛都拧起来了,却不喊出声来。如果这个样子会令他心里好受一点的话,这点痛算不了什么,何况比起他的痛楚来,她的实在是不足挂齿。
“君若……君若……”
展昭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好像是一个即将溺水的人突然间抓住了一块浮板,而他也只有这块仅有的浮板能够依靠,来维持他溃散的生命。
第九十八章 :
夏至后的第七天,也就是孟若虚自杀的第二天,汴京的天晴空万里,湛蓝的一尘不染的穹苍中,一丝白云也没有,那样纯净透彻的蓝看着都令人赏心悦目。
开封府的药铺,自小红进入孕后期之后,大大小小的事她都不怎么插手了,而是安心养胎,等着孩子的出世,偶尔也会去药铺里帮忙病人抓一些药。公孙君若从洛阳回来,事情就落在她身上,而她又要往返于皇宫和开封府之间,给庞妃看病,所以基本上是忙得不可开交的,药铺里请了几个伙计,之前小红花了几个月教他们,如今他们也能帮忙了。
午后吃过饭,公孙君若站在开封府的天井里晒草药,庞妃的身体在滋补之后虽有了气色,但是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即便好了也只是一副空壳子,没有生存下去的动力。可是宋仁宗说要庞妃好好活着,她就只能尽她最大的力量在药理的基础上配合针灸,恢复庞妃的意识,而到底最后醒或不醒,那是庞妃自己意志的事了。
刚把草药铺在竹匾上,她就听到王朝和马汉惊慌的声音,循声看去,只见他们二人扶着脸色苍白的展昭进来。他身上的红色官服,胸前被染了一大片,呈现暗红色,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她迎了上去,也不等他俩回答,她又说,“快把他扶回房里去吧,其他的事待会儿再说。”
王朝和马汉对看了一眼——这女王般命令的口气,还真不是一般的霸气啊!
回到房间,把展昭放到床上后,王朝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他看到展昭时就见他已经受伤了,衣服的胸襟前都是血,问他也不说,只说不碍事。公孙君若揉了揉太阳穴,对他俩点点头表示她已经知道。
“麻烦二位大哥帮我打些热水来。”
王朝和马汉打来热水后,见展昭已经被剥得只剩下中裤了,在他的左胸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血还在丝丝往外冒,幸好是夏天,血液尚未凝固。只是这样的冒血的伤口,显得有点触目惊心。
“谁那么厉害,竟然可以伤得了展大人。”王朝问。
马汉看了他一眼,回道:“我看未必是对方厉害,也很有可能是展大人没有回击,让对方伤了他,纵观这江湖,能有几个打得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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