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姮推开他的手,他们一起长大,他不会以冰冷的面目来对她,所以她可以清晰的分辨出他眼睛里的真性情。他的成长经历太过孤独,她懂他内心深处对爱的渴望,只怕他陷得越深,受的伤便越重,何况他身居高位,他跟整个拓跋都禁不起这个风险。
“无赦,你真的喜欢她是吗?”
焰魔罗一愣,他没有回答,沉默的将汤碗放到了身后的桌上。
“你所承担的过于沉重,若有一个女子可以让你暂时放松下来其实是件好事。怕只怕这个女子不是真心对你……”
焰魔罗苦笑了一下:“玉姮,你说的我都懂。”
“对不起,我偷偷打听过,在宇文氏的时候她曾偷走了银莲狼髀石放走了一个西羌人,她背叛过你, 陷你于不义,你怎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即便舍不得惩罚她,也断然不该再留在身边了。”
“咝咝……”伴着雪貂的叫声,小无赦快如闪电的蹿到了玉姮的榻上。
“啊!有貂!无赦!!!”玉姮顷刻间花容失色,惊惶的抱着床柱,她自小就怕貂,一时间吓得面色煞白,目瞠口哆!
安兮年!焰魔罗腾地站了起来,一手就捞起了调皮胆大的貂儿!
他阔步的走到门口,大力的撞开门,只见安兮年抱着他的墨狐氅子正站在门外,她是来给他送衣服的。
“谁允许你过来的?带着你的貂滚远些!”他的怒火过于激烈,一把将雪貂抛到了她的身上,小雪貂“呜呜”的哀鸣着,胆怯的躲到了她的背后,安兮年被他莫名呵斥,呆愣在原地,一颗心缓缓的破裂。
对不起,是她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这里住的才是他的女人,神圣不可侵犯,她这种野地里捡来暖床的,凭什么越步?
酸楚在身体里快速的涨潮,安兮年微微颤抖着将墨狐皮裘递给他,然后转身灰溜溜的走了。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一句话都不敢说,她怕自己一张口,眼泪就会夺眶而出。求求你,争点气,不要真的表现的像个不知廉耻的女支。
看着安兮年一个人走进了风雪里,焰魔罗又止不住的心疼她,他的情绪很低落,走回了玉姮的榻前。
“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
“对不起,那只幼貂还没有被调~教好,年儿也不是故意的。”
“不要让感情蒙蔽了你的理智!”
焰魔罗的心一惊,焰色的美丽眼睛看着玉姮苍白的素容。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毒药,在我迷恋昆仑行客徐涯舟的时候,我也相信他是真心爱我的,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信,谁知他只是利用我。”
“玉姮……”
“不要为了怕我伤心而骗我,我没那么脆弱。”玉姮凄惶的一笑,双眸蓄满了泪,“他靠近我只是为了得到神草冰魄,在我察觉后他巧舌如簧,说什么他已经爱上了我,说他会回去跟燕子堂断绝关系,然后再回来娶我。我傻傻的信了,痴痴的等,可是他这一去就是六个月!他抛弃了我,不!他从来没有爱过我!都是假的……我恨他,我恨自己,我很这个孩子!我恨!”
一贯端庄文雅的玉姮失控痛哭,焰魔罗紧紧的将她搂入了自己的怀里。
爱情是美丽的毒药,是致命的幻觉,难道真的是他爱错了她?
第六十四章 无子药
【我困在这个茧里渐渐蜷成一团,
锦衣夜行,踏一城风雪,什么也不为。】
焰魔罗身心俱疲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小雪貂一看见他立马吓得“呜呜”直叫,慌慌张张的从桌子上跳到了安兮年的腿上。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鬼鬼祟祟的探出了桌沿,警惕又胆怯的盯着他。
焰魔罗解着披风,面目冰冷,室内的温度因为二人的沉默对峙而骤然下降。
“大汗,元祐太师求见!”门外响起了绿珠的声音。
太师相当于汉人王朝里的钦天监,是个占星卜卦的官职,以往必是汗王身边的红人,到了焰魔罗登位后却成了个闲差,好在这个元祐也是聪明人,平日里从来不多嘴半句,今日主动求见必有要事。
“让他进来。”见一下元祐也好,他可不愿一回来就与她怄气,焰魔罗扫了一眼安兮年,却匆匆瞥见她神色凝重,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卑职参见大汗!”元祐穿戴光鲜,面若桃瓣,一双凤眸闪耀着难以捉摸的星辉。
“太师不必多礼。”
“安兮年安姑娘!”元祐竟也冲她行了个礼。
安兮年暗叫不好,都怪自己太过轻率!这个狐狸一样“狡诈”的太师一定是来告发她的!安兮年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抱着雪貂,站起来尴尬的一笑,只想着要逃跑:“既然太师来找大汗,那我先出去了。”
“不不不!我就是来找安姑娘的!”元祐阔袖一摆,拦住了安兮年的去路,“姑娘托我配的药,元祐已经配成了!元祐说做得到,就一定做得到!”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紫砂瓶子递给安兮年。
“这是什么药?”焰魔罗冷冷的开口,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空气里也缓缓的结出了许多无形的霜花。
安兮年咬白了下唇,她抱着雪貂,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要怪只能怪自己不长大脑,信错了人!
“这药叫无子药,房事后女子服用就不会怀上身孕!”元祐轻吐兰芷,又说道,“制成这药并不难,代价也不高,所以白水晶原样奉还。”元祐从袖袋里掏出了那颗泪滴状的白水晶,和紫砂瓶一起放在了桌上。
无从抵赖了这下,安兮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无子药?!
“你要这种药做什么?!”焰魔罗浑身陡然冰冷,双瞳中却燃起了熊熊的烈火,致命的危险气息澎湃的迸发于他周身。
她不要他的孩子!她胆敢不要他的孩子!!!
她用他给的白水晶去求元祐给她配无子药!她不愿意怀有他的骨肉!
“你出去吧。”冰冷的声音从齿缝里迸出,焰魔罗冷绝的气息令人战栗。
“是。”
元祐刚抬脚,只听安兮年怨憎的在他背后质问:“你若不愿意帮我,为什么要配这药?既然配了这药又为什么要来告发我?”
“我配出这药,是证明我的能力;我来告发你,是证明我的忠心!”元祐的目光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洞达深远,他知道大汗不会杀她。语罢,他退了出去。
“元祐!你这只狡猾的狐狸!!”安兮年追赶了两步,恼火的大骂,她感受到了焰魔罗煞气冲天的目光,她缓缓转身,如芒刺在背!
“你生气不过是因为我的行动先于你,伤害了你的男性尊严。你冷静下来想一想,如若我真的有了你的骨肉,你会允许我生下来吗?”安兮年强装着镇定,她心里很慌很怕,眼神却不服驯的倔强。她以为这样“晓之以理”可以安抚焰魔罗,却更激怒了他!
“强词夺理!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焰魔罗怒拍桌案,煞气直冲云霄!那颗晶莹剔透、毫无杂质的白水晶径直在他掌下被拍成了粉末!——她不会知道,这颗白水晶是他们拓跋传世的珍宝,代表着独一无二的宠爱!他的父汗曾送出这颗白水晶给他的母亲,母亲回西羌后将它还了回来。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心,却鬼使神差般的想要送给她!谁知,她居然拿它去换什么无子药!她说他没有心没有感情,其实是她自己没有!他随便爱上什么别的女人都会比她懂得珍惜!
“那好,那我问你!如若我怀有身孕,你会允许我生下来吗?生下来养在拓跋,成为拓跋的王子!你会允许吗?你不会!!因为他的母亲是你一辈子都不会娶的女人!她是个外族人,肩上还有个代表着『女支』的烙印!!你会给她名分吗?你都没有办法给她名分,凭什么要求她替你生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难忍伤绝,痛断心肠!他以为自己会暴怒,会疯狂!岂知他的怒与哀就宛如爆发的火山,炽灼的岩浆烧伤了自己,然后迅速的冷却、凝固,只剩下满目苍凉破碎的灰烬。
她的心里从来都不曾有过他,所以她不愿意留下他的骨血。玉姮说的没有错,爱情是虚假的幻觉,是甜美的毒药,她对他仅有的一次体贴也只是为了拿到狼髀石而已。再强迫她留下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伤了自己。
“你走吧。”艳红色的眸子里火焰熄灭,伤花怒放。
“什……什么?”安兮年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本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怒吼着,用可以摧毁一切的怪力恐吓她,不管多难捱,暴风雨总会过去。然而,他的怒火很快就平息了,他已经没有耐心再与她斗气,他赶她走。
这么快他就对她失去了兴趣,他已经厌倦了她,温度从她周身快速的散去,她感到冷,她的心因为冷而瑟瑟发抖,就连声音也覆上了薄冰:“你不要我了?”
焰魔罗压抑着难以言述的心痛,缓慢而低沉的说:“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他放了她了,他放她走了,她现在不应该欣喜若狂吗?应该归心似箭的狂奔回西羌,回到她心爱的男人的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