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显皇帝这边刚一下轿,那边就有一个小侍将他引到法源寺谷神阁方向。而谷神阁处,巫越大巫师早已穿戴整齐准备恭迎圣驾。
巫越穿着谷神祭特有的金穗出云四合如意祭服,与皇帝及众大臣一起步入谷神阁内,谷神阁内已准备好了谷神牌位、供器、祭品,神位前也摆列着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
祭祀开始,鼓乐声奏起,皇帝至谷神牌主位前行三跪九拜礼,上香,叩拜。回拜位,再对四方诸神进行叩拜。之后由巫越大巫师跪读祭谷神祝文,皇帝与诸大臣一起行三跪九拜礼。
之后,也是谷神祭中的重点。那就是由大巫师巫越进行迎神舞,迎请谷神谶语。只见他迎风而立,大风将谷神祭服的广袖吹得咧咧作响。巫越的谷神颂唱也随之而起,米天雨虽不解那颂唱之词说的是什么,但也从其抑扬顿挫的悠扬声音中,感悟到一种重归自然,融于万物的归真之感。
或许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这样的行为是充满迷信色彩的,也是不科学的。但谁又能反对正是这样的自然崇拜,引领着人们探索自然,创造了无数令后代子孙称奇的瑰宝。
米天雨在旁边看着巫越那一举一动都犹如在与天地沟通的神姿,一种肃静之感油然而生。师傅就是师傅,这样的气度自己是万万没有的,就是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是否也能达到这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迎神舞完毕,得谷神谶语,“部娄岁长事非虚,阳退星返差一年。”
德显皇帝向巫越求解,巫越在皇帝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就见皇帝喜笑颜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米天雨很好奇,这句“部娄岁长事非虚,阳退星返差一年”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当下有皇帝在场,她也不好与师傅闲聊,于是按下心来,等皇帝他们离开再向师傅求解。
谷神祭后,南安国德显皇帝一众并不急于离开,反倒是借着忘忧峰钟鸣毓秀的大好山色在法源寺闲逛起来。要说这一国之君也是不好当的啊,整日早起晚睡批阅奏折,有这样大好休息的机会,怎可放过。
于是一大帮人便在皇帝的带领下,在法源寺药草园附近的爱晚亭品起茶来,巫越和米天雨自然侍奉左右。
“巫越啊,朕先前就注意到了这个戴面具的弟子,他是谁?”皇帝一边喝着茶,一边悠哉悠哉的看向巫越。
“启禀陛下,此乃在下新收的小徒,名唤天雨。”巫越连忙对米天雨招了招手,“天雨,还不快拜见陛下。”
米天雨离开巫越身旁,走到南安国皇帝面前,深深一叩,“天雨,拜见陛下,愿吾皇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皇帝满意的眯了眯眼睛,笑呵呵的对巫越说,“巫越啊,你这徒弟好生嘴甜啊,不错,不错,平身吧。”
呵呵,看吧,这就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米天雨站起身来内心腹徘,没想不到韦小宝的这句至理名言这么好用,金庸大大实在太了不起了。
这时,一位坐在皇帝身侧,着藏蓝底白松鹤纹袍子的青年不经意的开口道,“父皇,您不想看看这小徒面具下的脸吗?”
本来皇帝并没太在意这位戴着银色面具的法源寺弟子,现在被他这位四皇子一说,便就来了兴趣,“巫越,可否让小徒将面具摘下,一睹仙容?”
“陛下,小徒相貌丑陋,恐惊了陛下,方带了面具出来侍驾。”
“哦?原来有这等原因。”皇帝看样子是要就此揭过了,不曾想,那个不省心的四皇子又到,“父皇,无妨,这等可怜之人理应顺应天命,不畏世俗。”
听到这样的话,米天雨气愤了,今天是不是没查黄历啊,不然怎么这个四皇子一直跟自己过不去啊,连一个“残疾人”的面孔也要瞻仰。
想到这里,米天雨郁闷的直握着拳头,隐忍着不要自己发作起来,来个出言不逊。幸而这时师傅再次相助,“回禀陛下,四皇子,臣这徒弟乃多年前走水而失了面容,肤皮粘连,十分可怖,还望陛下三思。”
巫越的这一番话,甚是合情合理,你看我徒儿就这样了,你要是非看吓着你做噩梦,可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皇帝看了看有些“战战兢兢”的米天雨,刚才被四皇子挑起的兴趣也没了,直接对着米天雨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既如此,就跪安吧。”
米天雨本就打算重回师傅身后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徒弟时,就听到附近又传来一声,“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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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四皇子
“等一下。”
一位发须雪白,身穿月白色暗纹法袍,用形如枯木的手握着白色法杖,满脸阴鸷之气的老头叫住了正要离开的米天雨。
满座之人皆看着这个老头向着米天雨走去,巫越脸上也意外的出现的一丝焦躁。
“天雨是吗,把头抬起来。”完全命令式的上位者语气。
在没有了解眼前这个人是谁的情况下,米天雨决定听从命令,缓缓的将自己戴着银色面具的脸抬起来看向对面的老头。
老头像审问犯人般的盯着米天雨看了半天,又在众人的惊讶之下将那柄一人高的法杖对准米天雨,口中念念有词。
米天雨没有动,周围的人也没有动,四周一片寂静,大家都屏住呼吸,好奇着可能将要发生的事情。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爱晚亭中只有米天雨一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白袍老头有些失望,给皇帝做了个揖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谁也没看见角落里的巫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行了,天雨你可以退下了。”巫越给米天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此地。米天雨乖巧的福了一下,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唉……今天这是怎么了?”一边走米天雨一边抱怨着,“师傅给我的面具不是让大家不要注意我吗?怎么反而引起这么多人注意呢?”
走在通往自己住处的回廊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米天雨的去路。
“哟,这不是刚才戴面具的小徒弟吗,怎么走到这里了?”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吓得米天雨心头一震,身体不自觉得向后退了几步,才发现跟她说话的正是刚才百般难为她,给她穿小鞋的四皇子。此时他正把玩着一把折扇,微微勾起嘴角,一脸邪魅的看着她。
“怎么了?刚刚看见我父皇还很镇定,怎么这会儿看见本王就吓成这样——”,四皇子看见后退的米天雨,向前逼近了几步,拿起折扇轻佻的将她的下巴抬起,让米天雨的视线看向自己。
米天雨皱起眉,冷淡的回答:“这与你无关,请把路让开。”
没想到这个四皇子非但没生气,反而嬉皮笑脸地说:“呵呵,生气了吗?嘻嘻,你生气时看起来更有滋味呢!本王是不会看错的,把你脸上的面具拿开,给本王瞧一瞧你的脸。”
说完就想伸手把她的面具拿开,米天雨气的手上的青筋都出来了,“你当我是什么人,给我走开。”
四皇子脸色一变,粗声粗气的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不就是巫越的小徒弟吗?怎么,本王给你面子想看看你的脸,你竟然还这么不识抬举。”
说着就伸手把米天雨的肩膀抓住,把她拉到身边。米天雨尖叫起来,拼命挣扎,但在男性的力量面前,米天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眼看着面具就要被摘下来了,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挡在了四皇子与米天雨之间。
来人正是江玉池。
趁着四皇子还在震惊来人的时候,米天雨用力挣脱,哆哆嗦嗦的躲在了师兄的背后。看着被吓的歇斯底里的小师妹,江玉池转过身,单手轻抱着米天雨,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这才让米天雨渐渐镇定下来。
“表哥,你果然在这里啊。”四皇子嘿嘿的对着江玉池笑了两声。
闻听到“表哥”两个字,米天雨愣愣的看着江玉池。江玉池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说了句“回头在给你细说”,就朝着四皇子走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四皇子的脸上,立刻他的脸上就浮现了五道红红的手印。四皇子捂着脸,愤怒的看着江玉池大叫,“江玉池,你有病啊,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凭我是你兄长,是我小师妹的师兄。”
四皇子被江玉池气的直发抖,用手指着米天雨,“你就这么护着她,我可是你兄弟啊,她算什么?”
江玉池回头看向米天雨,正色道,“她,是我在法源寺的小师妹,是我的家人。”
米天雨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是吗?她有家人了吗?当她神秘的穿越过来以后,她一度都以为她会这么孤孤单单下去,虽然每天的她都是没心没肺的嬉笑着,可又有谁知道她对家人的渴望。
“好,江玉池你给我等着——”四皇子捂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离去的四皇子,米天雨转头看了五师兄一眼,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点什么,却只看到他落寞的眼神。
“师兄,能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米天雨说道。